一渠月明-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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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方仲俊眉一挑打断鲁平的沉思，见他仍然低头兀自琢磨，有些不耐道，“到底是谁？”
鲁平这才回过神来，“倒像是鲁平以前认识的一位故人。”
“故人？”方仲耸耸眉，“什么叫像？”方仲凑近瞅了瞅鲁平的眼镜道，“你的眼镜不清楚吗？改天我托人去商行给你弄个清楚的，免得连故人都看不清楚了。”方仲自顾自的说话，一脸认真，全然不知这边鲁平已经是满脸黑线了。
“谢谢方先生关心，鲁平这副眼镜已经很清楚了。只是鲁平认识的故人五年前曾经是英华的学生，如今恐怕已经不是这个年龄了。可那背影看起来却十分相像。”鲁平一字一句解释道。
方仲闻言又扭头看了看，若有所思，“这么说来，我也觉得她像一个人。”方仲神情古怪的笑了，“鲁先生，我就帮你去看看。”说完也不顾鲁平一脸惊讶，径自走了过去。
鲁平也知道拦不住他，只好站在原地看着方仲走了过去。
“苏小姐有空吗？一起喝杯咖啡吧。”
苏绣觉得姚郑钧盛情难却，只得点头答应。突然右肩被人一搂，“Hi~”
苏绣正没好气，看到方仲不禁皱了皱眉。她跟他不熟吧？姚郑钧看了看两人，又看着方仲随意搂着苏绣的胳臂，眉心攒了攒十分不悦，“苏小姐，认识这位先生？”
方仲一看果然是苏绣，“苏小姐，又见面了。”
苏绣不搭理他，抬手拿掉他的胳臂，冷着脸，“找我有事吗？”
方仲没想到她这么不客气，讪讪地笑了，凑到她耳边，“苏小姐下手太重了吧？藤公子他可伤的不轻。”
苏绣愣愣的，藤佑谨？好一会才明白过来，他是误会了，两颊立刻添了红晕。方仲看到她窘迫的样子十分满意，痞痞的笑了，“苏小姐，下次再见。我还有事就不耽搁了。”
方仲丢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转身离开了。
“鲁平，看清楚了没？”
鲁平隔了好一会才叹了一口气，“藤参谋见过这位小姐了吗？”
方仲疑惑，他怎么知道？“那当然，要不我能认识吗？”眼珠转了转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立刻亲昵的把手放在鲁平肩上，“是不是和佑谨有旧情，嗯？难怪那天他那么奇怪。哈哈，这回被我抓住把柄了吧，走，跟我说说。”
也不管鲁平愿不愿意，方仲直接揽着他大步向前走了。鲁平本来身材中等偏瘦，跟方仲比起来却显得瘦小，此时远远看过去就像被方仲夹在胳膊上拎起来了，样子很是滑稽。
繁华的街道上路过的人都纷纷侧目，暗自思忖着，窃窃私语。谁让他一脸邪恶的笑，帽檐随意扣着，一身军装，登着锃亮的军靴，霸气十足。而那鲁平脸上惊惊惶惶，眼睛瞪得老大。声音颤颤抖抖，不停道，“方先生，方先生，您先把我放下来吧？”
茶楼。
鲁平剧烈的咳嗽起来，喘着气，“方先生，这到底是要干什么？我在报社还有事情。”
方仲手一挥，“不碍事，就说跟着我办事了。”鲁平脸色顿时变了变，“这到底是什么事啊？”
方仲将一杯茶推过去，“腾大公子的旧情人啊。”
鲁平闻言皱眉，“这个，不好说。”
“有什么好说不好说的，鲁哥哥？”方仲嘴一撇，声调低了低。
鲁平眉头皱的更紧了，抬手擦着额头的汗，推掉方仲递过来的纸巾。“不用了，不用了。”
方仲不满，“鲁哥哥，别担心嘛，有什麽事我担着，我绝对不会出卖你的。”
鲁平闻言更是脸色一黑，好一会才像下了好大的决定般点点头。
“安平四十年，说起来也有七个年头了。那时候我还在华盛报刊做事，华盛就是英华和盛杰两所大学联合开办的。
报刊上经常会刊登一些学生的优秀论文，藤佑谨的名字就是这么熟悉起来的。我那时候也是刚毕业不久，对一些学术论文讲义很有兴趣。不是我夸张，藤参谋的文章几乎是我看过写的最好的，几乎刊刊都被放在头版。
一字一句辩驳得让人毫无还口的余地。金笔杆的称号也就这么得来了。”鲁平似乎陷入沉思，方仲有些不耐烦，“行了这些不用赘述了，进入正题吧。”
“可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藤参谋的论文刚登出不久，我们却收到一篇驳文，不少人抱着不屑的态度，可是看完那篇驳文个个都是哑口无言。那人居然把藤参谋的文章驳得体无完肤，旁征博引，行文如流水。
一看署名——苏绣，一看就是女孩的名字，如此才华还真有盖世风采。
编辑自然当即决定留稿。那一篇稿子一经登出，两校师生一片哗然。到底是年轻气盛，藤参谋当时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看了文章立刻写出反驳文。如此一来，来来回回，两人针锋相对。就像上演了一场长期辩论赛，每一星期看两人的辩论成了众人必做的事情。
那时正好是初夏的季节，天气有些燥热了，午后报社里的工作人员几乎都休息了。我向来没有午休的习惯，闲来无事打算去院子里转转，一出门就看到一名少年立在中庭。
身上穿着黑色校服，挂着校牌，冷着一张脸。我看出是盛杰的学生，不过既然不认识，他又是那副样子，我也就不打算搭理他。
不过他倒是先说话了，一开口就毫不客气，‘你是华盛的人？’
我当然不高兴了，再怎么说也是长辈，他那是对待长辈的态度吗？这样说来，藤参谋少年时候就颇有将领风采，气势凌人。
我没跟他计较，就直接问他有什么事。他说他找苏绣，我才多看他几眼。‘苏绣是英华的学生，在三年级八班。’我当时还以为不过是一个慕名而来的少年。
那次以后苏绣也没再投稿了，似乎败下阵来。
苏绣的名字似乎销声匿迹了，又过了一年，她的名字却上了靖平民报。那上面的头条刊登着她与藤参谋举行订婚宴的消息，真是气派。以苏绣的家世能嫁入藤家，可真是不容易，当然这主要因素还是在藤参谋这边。
藤家独子定亲自然有一番风光，藤老先生在光景别墅设宴，大宴宾客。极尽奢侈，宴会一直举行了三天三夜。
可这事事难料，苏绣只在第一天酒会上现身与众人见面。然后就没了踪影，一去杳无音讯。这使得藤家陷入尴尬境地，藤老先生称病久不露面。
没过多久又传出藤佑谨出国留学的消息，那场订婚宴一时竟成了一出闹剧。”鲁平呷一口茶，颇为感慨。
方仲暗自琢磨着什么，喃喃自语，“安平四十二年——”“难怪。”
“苏绣为什么这样做？”
鲁平想了想，“这其中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
方仲丢下茶钱，径自走出了茶楼。
○七筵席之宾
司令府上。
已经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这里一幢两层白色小洋楼灯火通明，欢歌笑语，喧哗不断。院子里停着的车辆排的满满的，豪华大厅里穿着黑色小礼服的服务生在宾客间来回穿梭，端着水晶高脚杯井然有序。
大厅正中央水晶花式吊灯放射出耀眼明媚的光，映着舞池里的俊男美女，个个衣着华丽。
黑色礼服的乐官优雅挥动手臂，琴弦轻动奏出优美的曲调。
大厅一隅，一名穿着白色晚礼服的女子临窗而立，手中端着一杯葡萄酒兀自出神。静美如月光，清雅如李义山笔下的诗。
站在落地窗前苏绣觉得这一切都太晃眼了，让她不自在，她实在不适合这样的场合。
可傅思简——
“苏老师？苏姐姐？去嘛，好不好？我想所有的人都为我祝福，特别是我喜欢的人。苏姐姐我很喜欢你呢。”傅思简摇着她的胳膊，软声祈求。“会很热闹的，苏姐姐可以认识很多人啊，交到很多朋友，对不对？”
“你不去就是说你不想祝福我，你很讨厌我，对不对？”
实在拗不过苏绣才答应了，如果她不是副司令的侄女，或者要好一些。这个圈子她太熟悉了，有些人她现在还不能见，见了也只会让彼此不快。不过，在靖平，大一点的宴会总不能避免见到他们，她既然回来了，也就躲不过了。
“苏姐姐，苏姐姐！”一身粉色公主裙的傅思简显得特别可爱，脸颊红扑扑的，直朝着她跑过来。
“怎么了？这么急？”苏绣微笑着抬手把她的刘海拨整齐。傅思简却懊恼的嘟着嘴一把捏住苏绣的手，“姐姐怎么这样没趣呢？既然来了怎么能一个人独自喝酒呢？出去玩啊？”
“这么多客人等着你，不要管我了，来这里我已经很开心了啊。”苏绣向远处看了看，忍笑道，“你再不去，我可就要遭殃了。”
傅思简有些疑惑，“怎么会呢？”苏绣抬手指了指舞池那边，傅思简扭头一看不禁羞红了脸。“我才不要管他们，就让他们等着好了。”
“思简，晚晴在找你呢。”顾何笑着走来，一身白色西装，气宇轩昂。苏绣朝他笑笑，思简一听到顾何的声音登时局促起来，紧紧低着头，“苏姐姐，顾老师你们聊，我先过去了。”
两人看着飞快离开的娇小身影不禁失笑。
“思简真是个可爱的女孩。”苏绣浅呷一口酒，低声赞叹。傅思简刚住进司令府在学校的时间居多竟不知道顾何与晚晴的关系，这下可有的窘迫了。
“是啊，很单纯，很可爱。”顾何说着侧头看着她，“你呢？年龄也不大，整天这么安静，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不开心么？”
苏绣沉默的看着杯中甘红的汁液，轻摇着杯盏，抚在杯脚的手指细腻如白瓷。低垂着的长长的睫毛定定不动，“我很开心，但我已经不是小女生了，不能让我跟思简一样蹦蹦跳跳吧？估计那时候你就会说我不正常了。”
顾何清雅的眸子静静看着她，“苏绣，你有心事？”
苏绣一笑，“福尔摩斯先生？用你那超乎常人的推理能力算一算吧？我到底有什么心事？”
“晚晴叫你！”苏绣指着远处招手的晚晴，如释重负。
顾何又看了看苏绣，有些担忧的样子，欲言又止。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过去。
晚晴今天穿着一条紫色拽地长裙更添了几分妩媚。小鸟依人的倚在顾何身畔浅笑盈盈，顾何温柔的看着她，低头轻声说着什么。真是幸福的一对，苏绣黯然收回目光。
刚迈了一小步就险些绊倒，苏绣失笑，这群摆太大太长，真是很不习惯。不禁感慨，傅思简服务太周到了。苏绣一手轻轻提着裙子朝露天小阳台走过去。
“苏小姐！”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苏绣停步，为什么躲都躲不掉？
苏绣无奈转身，“姚先生，真巧。”
姚郑钧握着酒杯优雅的笑，“的确好巧。”视线停在她提着裙子的手上，“很漂亮，不过不够方便。”他似乎是想了一会儿，走过来，轻抬胳膊，“给你一支拐杖。”
苏绣轻笑，“不用了，我只是想去那里休息一下。”她指了指露天阳台。
姚郑钧似笑非笑，“不过一起喝了一杯咖啡而已，你就变得这么怕我？避我不及？”
被人说中心事，苏绣尴尬的笑了笑，“怎么会呢？只是答案我已经说过了……”
“你是说了，不过，我可以选择不接受。”姚郑钧抓着她的手挽在自己的胳膊上，“好了吗？可以走了吗？”
苏绣无奈点头，“你要带我去哪里？”
姚郑钧却不回答，“去了就知道了。”
苏绣从更衣间出来的时候，姚郑钧愣了几秒才走过去，“是不是方便多了？”
苏绣有些为难，“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这条裙子布料名贵，做工精细到令人砸舌的地步，几处镶有碎钻，苏绣觉得太过名贵让她无福消受。不过，姚郑钧的设计师连他的女伴都考虑到了？
“一点都不麻烦，既然出来玩就要玩的开心，不是吗？无论再漂亮再昂贵的礼服，穿着不舒服就要大打折扣。何况，这条裙子更适合你。”
“姚先生，好久不见！”一位有些发福了的中年男子走过来。姚郑钧笑脸相迎，“邓先生，我也是刚回靖平不久。”
那男子一眼看到身旁一身黑色礼服的苏绣，视线在她的手腕上停了停，“姚先生的女伴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姚郑钧也不辩解，暧昧的笑起来，“还是这个最漂亮。”
那男子一愣才嘿嘿的笑了，“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又别有深意的看向苏绣。
苏绣在一旁却有些窘迫，“你怎么不说，其实我不是……”
“他们说过就忘了，你也别太认真。”姚郑钧不以为意。
“郑钧！”苏绣听到这个声音顿时一僵，姚郑钧朝那边看了看，“等我一下，过去打个招呼，马上就过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苏绣才慢慢转过身，一眼在人群里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藤子敬和夫人正同副司令笑着说着什么，姚郑钧站在一旁不时插上几句，惹得几位长辈忍俊不禁。
傅晚晴不是说这个宴会他们不会来么？这要是见面了，有多尴尬？
苏绣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