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雪-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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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晟走之前,看到韶华心情似乎很好,正对着镜子研究奶油包头,听说张翼最出名的就是奶油包头。他一路偷笑着跑出去…
只不过不出半日,月晟就回来了。东西买全了不说,还另叫了三辆黄包车送货,尚余两块银元。
韶华疑虑道:“你不会买的都是便宜货吧?”他一边点收一边敲了敲材料,声音入耳,醇厚清脆,是上好的木板。
月晟知道韶华好相与,于是直白道:“少爷,你穿成这样去,是要被人家宰得咯!”
谁不宰你谁是傻子…月晟在心里嘀咕,少爷的额头上就写着‘我是款爷我有钱,你们来吧!’
韶华一脸尴尬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净整洁的白衬衫,接着又再看了看月晟皱皱巴巴的布背心道:“唔,这也有讲究?又是离离告诉你的啊?”
月晟觉得,这个时候他可以坦白从宽了,赶忙一五一十道:“小姐说,少爷莫知莫觉的,要我看牢你,不要让人家欺负了。”
韶华忆起临出门前她说的那句话,摸了摸鼻子,想笑,不能;想高兴一下,要忍。却禁不住微微翘起的嘴角,被月晟看了个正着。
月晟想,果然坦白交待的是对的。他在心里押了个宝,押离离小姐嘴上总说少爷傻啊,呆啊,讨厌鬼啊,下流呸啊,但一边又嘱咐自己要尽心尽力的伺候少爷,絮絮叨叨了好久,可见她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讨厌少爷。而至于少爷呢,他就更闹不明白了。明明每天晚上再晚回家,都要去看一看离离小姐的,看她睡着了没有,踢被子的话呢就将她手脚放回去等等…可第二天清早起来,和离离小姐面对面坐着,却跟哑巴似的不开口。偶尔撞见他和离离小姐在花园里看书,还一脸的不高兴。原先他还以为少爷不待见自己来着,可紧接着少爷又在老爷面前提携了他。就在他差点以为少爷讨厌的其实是离离小姐的时候,少爷又别扭的来套话了,问得根本不是什么天大的机密,无非是想知道离离小姐私底下到底是怎么看他的?
月晟想过要做和事佬,连哄带骗得恭维少爷两句,后来想想,反正离离小姐又不是真的讨厌少爷,不如实话实说咯,果然么,少爷更高兴了!
只不过,他们两个是不是有毛病啊?直接问就好啦!
月晟摇了摇头,表示无奈,他决定有机会一定要撺掇少爷变得威武一点,直接用唬他的方式去对付离离小姐,就是不知道能有多少胜算…离离小姐可精了呢!
第10章 惊雷
几天之后,大世界的内部装修基本上已接近完工,月晟又去城隍庙搞了几面哈哈镜,得闲的时候自己对着镜子玩,不亦乐乎。
韶华虽然待人谦和,没什么架子,但工人们也不傻,总晓得要与少爷保持距离。月晟来了最大的好处便是从韶华那儿顺一包烟,挨个儿发一圈,工人们干活也干得卖力。很快,他就同木匠瓦匠水泥匠打成了一片。
韶华省下了气力就埋头呆在办公室里钻研,到底还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到位呢?
结果心里那根刺就蹭蹭蹭地冒出来。只记得那谁谁谁用又得意又嘲笑的口吻对他说,“呀,这不是奶油蛋糕吗?”确实,叫他记挂的偏就是六角塔堆上去的那几根柱子,像是蛋糕上插满了蜡烛,难看极了!
月晟跟了他些许天,知道少爷当夹心饼干当的很窝火,遂安抚道:“少爷,其实细想想,奶油蛋糕也蛮好看的呀。哈哈哈……”
韶华无奈的想,沙逊本来要求就不多,其中一项就是吃定了要罗马柱,然而青帮的‘弟兄们’哪里懂得什么艺术样式,一看到柱子就指着自己的裤裆说:“他妈的,这怎么跟老子的屌一样!”
“哟,还屌呢,我看你那点破玩意儿就是小鸡鸡!”
之后老顾更是代表青帮,坚决提出要用中式的圆柱,绝对不要外国的小鸡鸡。
韶华两头都不好得罪,就有了今天这奶油蛋糕的‘美名’。
月晟眼下指着韶华的图纸说道,“少爷,离离小姐可喜欢科林斯的柱子了!”
韶华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掌握了一些基本的建筑样式,诧异的问:“她教你的啊?”
“嗯!”月晟重重点头,“离离小姐说,那个…唔,在那个,唉呀,反正老远的地方,有个阿波罗神庙,里头就有科林斯的柱子。”
韶华附和地点头,一边用手在纸上丈量,顿有柳暗花明之感:“罗马柱有好几种,我们之前打算用多立克的样式,柱身较粗,头上也没有装饰,比较原始,一般叫男性柱。的确,咳,有点像那什么。离离喜欢的科林斯更华丽一些,有毛莨叶点缀,像顶着一盆花篮,装饰性很强。骗骗那些门外汉倒正好,沙逊那里也可以交差。”
月晟看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草稿,诚心佩服道:“少爷,你真厉害。”
韶华笑道:“是你厉害,你要不提,我都给忘了。”说着揉了揉眼头,一槌定音,“就这么定了,算你大功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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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料这句话才说了不过一天,月晟就当真立了一件大功。
那是周末星期五,大世界开业的当天。艺伶明星们一个个依约前来剪彩,闪光灯此起彼伏,长长的一条爱多亚路被挤得水泄不通。
韶华跟在韶觉年身后,月晟呢,则是跟在韶华身后。
泼猴儿从小到大没见过那么大的排场,尤其是少爷还特别给了他一些置装费,让他买了新衣服和新皮鞋穿,并特许他也整一个奶油包头,可想而知,月晟是有多兴奋!所以当他看见韶华和沙逊寒暄时,便昏了头,自说自话的同洋人公爵打起招呼来:“哈喽!耐斯土密特油!”
韶华快被他的口音给笑死了,不过他没有阻止,反而还挺鼓励的。
可沙逊怎会同一个小厮交谈,当即丢了月晟一个白眼,傲慢的抬头挺胸,转身要走。正当时,却不知从何处突然窜出一个端着鸡尾酒盘的侍者,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柄匕首狠狠地朝沙逊刺去。
沙逊毫无防备之下被戳了一刀,所幸命大福大,戳在他胸口挂着的那块怀表上,‘叮’的一声,被逼的后退两步,人倒是没事。
暗杀者自知失手,举刀欲再补一刺,而韶华刚好这时就在手边,沙逊下意识像找到了盾牌一般将他往胸口一拉,挡在自己身前。
暗杀者哪里来得及收手,又一刀下去,电光火石间,月晟没来得及深思,抢先过去挡在韶华身前,替他挨了这一刀。
韶觉年身后如长龙般的青帮汉子们此时冲过人群阻碍,掏出手枪砰砰几声就将行凶者结果了。
月晟却是整个人失去重心般再也站不稳,鲜血从肚子里汩汩冒出来,韶华赶紧从背后将他架住。那暗杀者手里还紧紧握住刀,轰然倒地之时,刀子从月晟身体里抽出来,血色四溅。
韶华脱下外套紧紧按在月晟的肚子上,往常闹腾不休的泼猴儿此时像一只被戳破的洋泡泡,再没了神气活现。
韶觉年大喝一声,三五个汉子立时冲过去将月晟抬起来,随后小队人马紧急从后门悄然而出。
宴会厅的意外处理完毕,几个大佬很快便恢复镇定,理了理衣裳,又像没事人一样聚到前厅去招呼记者了。
仿佛刚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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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送回韶公馆的月晟却是陷入昏迷,嘴里一直喊着:“冷,我冷!”
打过麻醉针之后,才算稍稍安定。
张妈不停的抹眼泪,捉住韶华的衣角,泣不成声道:“少爷,少爷,你要救救月晟啊。”
“放心,放心。”韶华不住拍着张妈的手安慰道,“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韶家的私家医生理查德已经为韶觉年服务了近十年,很得全家的信任,韶觉年不在,便由韶华拿主意。于是理查德从药箱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问韶华:“韶先生,这是盘尼西林,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
“盘尼西林?”乍听之下,韶华就觉得十分耳熟。
“是的,盘尼西林是一种青霉菌,能从一定程度上抑制其它细菌的繁殖。今年年初才刚出实验室,目前正处于临床试验阶段。”理查德停下来指了指月晟道,“这个年轻人中刀其实并不深,也没有伤到心肺,照常理是不要紧的,可是刀上似乎是被涂抹了细菌之类的东西。”
“细菌?”韶华颇为意外。
他想起曾经听过的一则关于日本人的传言。据说在内陆的一些山区,日本人企图通过细菌实验,研究出比枪炮更狠,更致命的生化武器。
韶华心下不禁骇然,转头问理查德:“你的意思是说,这种叫做盘尼西林的药物可以克制细菌在体内的传播?”
“是。”理查德点头,“但是由于细菌的种类繁多,暂时无法一一鉴别,贸然用药就会有风险。我必须实话告诉你,在欧洲也还是有一定比例的人因为注射不当而死亡。”
韶华吸了口气道:“我们没别的办法了不是吗?用吧。”
理查德点点头:“那就由我为他注射。”
“多谢。”
随即韶华便看到理查德熟练地将针剂推入月晟的血管内。
张妈听不懂洋文,愣神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对话,以为一切尚好无虞。而韶华也并不打算告诉老管家月晟的情况有多危急。他将张妈带出去,两人坐在客厅里等着。
离离一直没有出现,为了不给大家添乱,她是直到韶华将大夫送走,才钻进了房间去看月晟。
韶华再次推门而入的时候,就见到她坐在床沿,握着月晟的手,口中念念有词的在说着什么。
他下意识将门又推开一些,总算听清她在说:“我会记得你的好,真的。”
韶华默默的带上门,一个人提着酒瓶踱到露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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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好,他在一张椅子上落座,将酒瓶随手一放,便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支烟。
尼古丁和焦油混合营造出的烟雾,迅速在眼前弥漫,使得偌大的花园看起来像被一层薄薄的水雾笼罩着,有一些朦胧的醉意,他沉重的心情总算缓过来一些。
香烟燃尽,他想给自己倒一杯酒,他其实并不喜欢喝酒,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需要一些酒精来放松一下。于是便伸出手去摸索,可许久过去,竟仍是没摸到半点儿酒瓶的影子,他记得自己刚才放在那里了呀?
回过头去,却赫然见到离离出现在小圆桌的后面,两手牢牢扒住那瓶洋酒,努着嘴看他。
韶华失笑:“干什么呀。”
离离撇撇嘴,拿了玻璃杯亲自倒了一杯酒,却没有递给韶华的意思,反而仰头一口气饮尽,动作快的韶华都来不及阻止,结果喝得太急太快,便不停的咳嗽,咳得整张脸都红了。
韶华拍了拍她的背:“你呀!”
离离顺了口气道:“我就是想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好喝!”
韶华望着她:“那怎么样,感想如何?”
离离吐吐舌头,一脸嫌恶:“跟馊水似的。”跟着一把将酒瓶推到他手边,鄙夷道,“正常人谁会喝这个!我虽然瞧不上你的品位,但我觉得你还不至于这么差劲!”
韶华揉了揉她脑袋,“小孩儿。”说着便起身去厨房拿来一只冰桶,往她的杯子里夹了两块,道,“现在再试试,慢慢喝,不要太急。否则睡觉要打呼噜的。”
离离眯了一口后还是摇头:“不好喝,不好喝!倒是没刚才那么恶劣,可还是不好喝。”
韶华终于放声大笑起来,他侧过头来看离离,月光下,她的表情看起来没有往日那么生硬,多了几分孩子气在里头,他本来以为今晚自己一定会喝得酩酊大醉,谁知道恶劣的坏心情仅仅因为她说的几句话就消了一半,真是叫人意外!或许应该说,一直以来,他心里有许多事不可对人言,压抑的太久,一旦有人能陪陪他,允他抒发一下,他就不需要去借助酒精了。
他有些欣慰的笑,笑完又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举到离离眼前说:“其实不单只有你我觉得它难喝,许多人都是这样觉得的,可或许就是太难喝了,所以大家才要喝。”
离离被他绕的云里雾里,有些不满的盯着他,大有‘你不跟我说清楚我就不放过你’的架势,韶华又被逗笑了,道,“因为人生残酷啊,不能事事如意,喝酒能麻痹自己,晕晕乎乎的,就不记得那些烦恼啊,伤心的事。”
“那醒来呢?还不是一样。”离离嘟哝道,“有句话叫借酒浇愁愁更愁,与其喝酒逃避现实,不如想办法解决问题。”
韶华点头道,“你说的是不错,可不是什么事都有解决的办法,有时候,现实是个死局。无解的。或者那个人是你在乎的,深爱的,你宁可自己难受,也不愿让他难过,便只有耐着性子去敷衍。喝酒的确算不上什么好办法,但喝醉了,敢做平时不敢做的事,敢说平时不敢说的话,哪怕只有片刻的快乐,也是好的。”
离离听完,撅着嘴咕哝道:“明明就是你懦弱。”
“是啊。”韶华望着远方道,“大部分的人都很懦弱。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或者愿意去改变的,狠不下心。”
离离其实知道他在说什么。
自打从她住进韶公馆以来,就没见过韶觉年什么时候给过韶华好脸色看,动辄指挥他做这做那,做了又横竖的不顺心,总之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