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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古城晚秋-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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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方紧走了一步到她面前,目光网住了她整个表情:“你不要再装了,你来这府里是什么目的,别人虽无察觉,我却再清楚不过。你——就是裴素心的妹妹,你不姓张,你姓裴!”
这个结果终于从他口中吐了出来,素弦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很沉静地看向他,道:“霍裔凡都没有发现,你又怎样看出我的真实身份的?”
他眸光移向窗外黑漆的夜幕,缓缓道:“你是否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正值二少爷过生日,你和大少奶奶发生了争执,你摔倒在冰面上,是我护送你回东院的。那晚大少爷站在院里醒酒,我正巧在侧面的厢房,亲眼目睹你扶着他进屋,十分暧昧的样子。翌日便出了大少爷酒后强暴了你的事。当时我便有所怀疑,你放着好好的二少奶奶不做,为何要使出这桩计谋。后来你又一直与大少爷不睦,时常争吵。我联想到你对家庸少爷极其用心,便寻思你和小少爷之间,一定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乌塘村起火一事,整个霍府只有我一人知道,我也是综合种种,才猜测出来的。”
素弦冷笑了一声,眸光闪过一丝阴寒,锋刃般的剐向他:“你说的没错,我是抵死都要来报这个仇的,不论是谁,都不可以成为我复仇路上的拦路虎!”
霍方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忽的抓起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臂上,她蓦地一怔,他发力攥紧了她,“你感觉到了么?我这只左臂已经死了,是没用的摆设!这便是你和你哥哥的作弄,不是么?”他情绪略显激动,“我现在就可以把你的秘密全部公之于众,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他们会把你浸猪笼、骑木驴、点天灯,你和张晋元的下场都会别样凄惨,你所有的心血都会付之一炬!”
他如恶毒警示般的讲出这些话来,她只觉得心脏要被他震裂了,深长吸了口气,才缓缓道:“要开什么条件,你说吧。”
他饱含愤怒地甩开了她的手臂,只那么须臾,却又恢复了平静的表象,目光从冷冽渐渐地柔软下去,道:“我和你一样,裴素弦,我们来到这座深宅,都怀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老天安排我知道了你的秘密,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携手合作呢?”
她一时还无法平静下来,只道:“怎样合作?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呵呵笑了一声,眼瞳里却透着不相称的阴鸷,“你或许知道,目前,我唯一的目的,就是得到霍咏荷。”
素弦登时心里一揪,什么?他竟打的是咏荷的主意?这个外表俊朗,眼神冷漠的男人,掩埋的心思究竟能深到什么程度?
“好啊,成交。”她笑起来倒有几分像是自嘲,但是当前,容不下她作别的选择。
她突然觉得释然,玩味地盯了他一瞬,又想起了什么,便问:“我记得上次咏荷逃婚那一回,你便有机会带了她远走高飞,你们两个还失踪了一天一夜,为什么又作罢了呢?”
霍方冷笑了一声:“姓戴的死得惨,她正伤心欲绝,又怎肯跟我?姓戴的好不容易死了,她又跟那洋医生走得那么近,我嫉妒,我不服!你帮我,只要你帮我得到她的心,从此以后,我便唯你之命是从,你敢答应么?”
“敢,我为何不敢?”素弦莞尔一笑,“你知道的,我最大的使命就报仇。为了报仇,我可以舍下一切。”拿起那名册来,道:“我在找一个家仆,他很可能是纵火凶手之一,一旦寻得此人,我便可查出当年意图杀我全家灭口的幕后指使者。”
霍方接过名册,扫了一眼道:“时隔七年,还能发现凶徒的线索,倒真是奇了。”
素弦心里其实也没底,只是当前近乎毫无头绪,才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道:“这上面记录着家仆的详细信息,我仔细查过,却没有发现有人有六指的缺陷。你来霍府时日也长,是否记得有这样的六指之人呢?”
霍方想了一想,说:“六指之人确实不常见。倘若是有人派家仆所为,那么事成之后一定会被打发走,只需查查七年前有谁突然离府便可。”
素弦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霍方忽然忆起什么,道:“且随我来。”从腰里拿了一串钥匙,打开右面的三层角柜,将几摞满是灰尘的旧册抱了出来,从中找出一本线装的记录本。
“这本便是府里佣人的离府登记,几年前我特意叫人分类整理出来,以便查看。方才那本专门供人查看,很容易被涂改,而这一本,是根据原始记录誊写。”霍方解释道。




第七十三章 浮沉浪里,舵由谁掌(三)
那名册依照时序编写,很容易便查找到了七年前,五、六月份左右的离府登记。果真有一个名唤谢欢的二等小厮,在六月十六号结了工钱回乡下去了。素弦仔细查看了那条记录,那谢欢十六岁进府,二十四岁离府,三个月前刚由四等直接提到二等,应当正值受主子赏识的时候,突然辞工就显得有些奇怪。又与之前那本名册相对比,才发现谢欢的一切身份信息都被涂抹掉了,就像这个人根本不曾存在似的。
素弦便问:“这人可是六指?”
霍方细一回想,道:“我记起这个人了,七年前我还尚未做到管家这个位置,谢欢也不归我管。他在前院做事,我跟他打交道不多,只知道他的发型倒是极有特点,只脑顶一蓬寸发,其余地方却剃得乌青,像在头上扣了个盘子似的,绰号便唤作‘谢盘子’。他身高体壮,面相看上去比较凶狠,听说是个爱惹事的。只是,他肯定不是六指。”
“那么,如果他就是那个纵火之人,最有可能是谁指使的呢?”素弦问道。
“这可说不定,”霍方道,“老爷、太太甚至府里其他的主子,都有这个可能。”
素弦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他们便都是我的仇人了。”
霍方却沉着道:“依我看,这事应当更为复杂。你想想看,霍家是何等的大家族,老爷在这临江城里也是德高望重的一辈,这杀人灭口的事岂是能轻易做出来的?况且,大少爷已经娶了大少奶奶,孙少爷已然被抱回了霍家,裴家的人隐居在不知名的山坳,他为什么一定要杀你们灭口,岂不是多此一举么?这种动机,你不觉得实在是太奇怪了么?”
“可是,”素弦显得有些激动,“抢孩子的事是他们霍家干出来的,他们抢走孩子的当晚,我们家就遭了火灾,这不是太巧了么?除了霍家,我想不到第二个有嫌疑的人!”
“你且稍安勿躁。”霍方沉静地看着她,“霍家根基深厚,这案子又是无头悬案,只凭你和张晋元,根本撼动不了他们。你应当静下心来,慢慢地找出凶手。”他伸出手去,扶了扶她的肩膀:“我会帮你的。”
素弦略微缓了口气,“霍管家,你对我的恩德,我一定没齿难忘。你放心,我答应你的,必定会做到。也请你信守诺言。”
霍方面色肃重,道:“这个交易,我便跟你做了。接下来的事,你若没有头绪,倒可以听我一言。”
素弦狐疑地看向他:“说来听听。”
霍方道:“既然你怀疑这个谢盘子,这里记录他的家乡在枫叶镇附近的祥庄,何不去先遣人探访一下,查查他的底细再说。”
素弦叹了口气,“时隔七年,找这样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谈何容易啊。”
霍方道:“张晋元的爪牙灵通得很,这我可是大有耳闻。他既能查出纵火凶手是个六指之人,找出这个谢盘子,想来也是小菜一碟。”
素弦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分析的话颇有条理,提起意见来也颇为中肯,似乎在处处为自己着想。可是,自己可以相信他么?他掌握了她最致命的秘密,几乎扼在自己的咽喉之上,竟还肯如此帮她,保不准将来,自己需要出卖灵魂才可偿还。
难道,他的目的,根本不仅仅限于得到咏荷,他的心里,还埋藏着更加深重、更加隐秘的秘密,难道不是吗?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道:“你可以不相信我,在这座深宅中,一个人孤身奋战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有你我相互协助,才能彼此都得圆满,不是么?”
“我信你!”她立马答道,为什么不呢,走到这一步,她连一个洁净的身子都不剩下了,一颗善良的心也几乎泯灭殆尽,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赌桌上疯狂玩命的歹徒,押上了自己全部的资本,哪怕灵魂!抵力一搏,不成功,那就万劫不复吧!
她郑重地看着他,目光里透着一丝清冷和决绝:“方礼安,从此以后,你我就是一条阵线上的。你若背叛了我,就算是死,我也会拉你垫背。”
她说出他原本的真实姓名,他却显得没有一丝惊讶。
回去的路上她走在黑漆的墙下,月亮像一点漂浮在云雾里的、半透明的蜡滴,昏昏暗暗越过头顶,照不清前路的方向。腊月里的风冷而坚硬,似是冲着骨头缝里吹的,来时她怕行动不便,就穿得有些少了,冻得牙齿几乎都在打颤。
她路过芳草园侧边半闭的月亮门,忽然被那些各式的花灯吸引,不由停住了脚步。她的呼吸不经意间放缓,望着那些莲花的、兔子的、善财童子的花灯,像偶得了一刻喘息似的,才忽然想起,今年特意重修了芳草园,除夕到元宵的半个月里,府里人都会来这里赏灯,放烟花。
这个时候还没有接通电源,只有摇曳的灯光被风吹着,忽明忽暗地投向园内,像银幕上放的电影那样不断变幻。她定睛朝那个一人来高的弥勒佛花灯看去,那双眼睛倒好像直愣地盯着自己似的,她登时吓了一跳,连忙闭住眼睛快步往回走。忽然听得有人唤道:“是谁?谁在那里?”
她吓得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了,慌乱间就闪身朝墙后面躲了躲,又一想,这岂不是做贼心虚自乱阵脚?不由得好生懊恼。
却听一声清冷的男声道:“是我。”
那小厮走近了看,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哦,二少爷呀!这样晚了,您在这里转悠,倒真把小的惊出一身冷汗。二少爷,您还是早些回去罢。”
霍裔风道:“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是他?素弦不禁有些着慌,难道他一直在跟踪自己?她强迫自己突突的心跳安缓下来,便从墙后走出,他正对着这个方向望着自己,黯淡月光下,他的目光显得深邃而清幽。
她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眼看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心里便如同揣了面小鼓在敲。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他道。
她眉眼半低着,只看向他的衣领,“你在干什么,我就在干什么。你难道不是一早便在盯着我么?”她转了身,便要往回走,他却一把拉住了她:“素弦,我有话想问你。”
她突然觉得很烦躁,奋力去挣脱他,却没有甩开他,却不知自己突然从哪里拾回了勇气,就挑眉看向他:“瓜田李下,自当避嫌的道理,难道二少爷不懂吗?白日里我遭爹娘冤屈,你坐在那里漫不经心地喝茶,根本就没抬过眼。我原想这道理,二少爷您是明白得相当透彻了。现在看来,难不成你做的只是表面文章?”
“素弦,”他眼里流露出极其复杂的情绪,“素弦,难道我们之间,就一定要装成陌路之人,才能继续在这座宅院里生活下去么?”
“你为什么不去南洋?”她忽然很是愤慨,质问的口气道:“只要你离开了这里,所有的人,就都不必纠结了,不是么?我叫你大哥劝你离开,为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你为什么还要回到这里来,你和我——我们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别别扭扭地过活,你觉得这样很幸福,你很安心,是吗?!”
“不,”他缓缓地摇了摇头,那只手仍然攥在她的手腕上,他感到她在微微地发抖,就用力攥紧了她,“素弦,我也不想这样的,我回到这里,只是想弄清楚一件事。”
她突然觉得自己今天倒霉透了,似乎所有的人都在逼问自己,将自己逼向崩溃的边缘,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和危机感,排山倒海般的压了过来。
她目光苍然坠下,“你问吧,尽管问吧。”
他嘴唇嚅动了一下,沉声问道:“玉蔻——她是怎么死的?”
她心间陡然一颤,似是被什么东西重重震荡了一下,她根本不敢相信他所问出的话,恍惚间怔忡着,他忽然抓住了她的肩膀,强迫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语气里带有一贯不容置否的态度:“你告诉我,玉蔻究竟是怎么死的?她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
她只是迟疑了一瞬,目光忽然凌厉地盯向他:“你找到证据了?那个女人的死,为什么会跟我有关?”
他目光里透出一丝隐淡的绝望,“素弦,你变了,变得我不再认识了。”
“你从来没有彻底地认清过我。”她装作释然的样子,嘴角淡然一勾,“你若是找到了证据,就把我带走好了,根本不必顾及旧情。倘若仅是怀疑,那么我明确地告诉你,玉蔻是你手下的狙击手射死的,她的死,是你霍副总长的责任,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她转过身去愤然地走掉,他木然地站在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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