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芳一秋-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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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又绝对不能答应龚又屏的要求,绝对不能与云社交火,使这些年的经营白费的,绝对不能!
这些年他就忙活了这么一件事而已!
然而,真的要为了这件事,连带着许兰秋和两个孩子都要牺牲了吗?!
如此,纵然做成这件事,又有什么意义?往后的日子,又有什么乐趣可言!
文从义觉得自己似乎正在一点一滴的陷入深海泥潭,不能自拔,难以抽身!
李子五说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那不过是为了鼓捣龚又屏编造的瞎话。但此时文从义自己也这样认为自己,他想这件事情,将来无论什么结果,事后他一定要让龚又屏碎尸万段,付出该有的代价!
因为他居然拿自己同样深爱同样在乎的两样东西,让自己做这样艰难的选择!这种痛,这种恨,他如何能轻易饶过将其带给自己的始作俑者!
文从义的右手又不由自主的想往自己唇鼻之间依靠,却不能再如从前那般找到精准的位置,不能如从前那般挥洒自如,更别说还能给人风情和美感了。
文从义简直就不知道该如何交待控制自己的双手四肢,一时间,只觉得他们都是多余的碍事的,有些妨碍自己的思考,阻碍自己的视线。
眼前脑海什么也看不见,却总是闪现着许兰秋美丽温柔的笑容和两个孩子天真无邪的可爱模样。越来越多,也越闪越快!似乎都在向他招手,想要他拉着他们,他却不知道该先去拉谁。
他第一次有了招架不住的感觉,第一次有了无助的感觉!
范荣在一边看着文从义自我煎熬的神情,也跟着心痛难熬起来。文从义虽然已经三十六七岁了,却还是一直如三十出头不了多少的模样,丝毫不显出老态。他又为了许兰秋不留胡须,如果不说话,听到吐出的已经很是老辣的语气,除了日渐难以阻挡的成熟,实在感觉不到已是近不惑的年纪。
然而,短短的一天多时间里,范荣却突然发现文从义真的已经不是当年二十多岁的文从义了,他真的不再那般年轻清俊,而很有些沧桑甚至苍老的意味了。原本光洁无暇的额头也一夜之间冒出一道锁痕,早上回来的时候还只是若隐若现的,此刻竟然一秒秒的变深,近乎就有些刀刻一般,再也难以忽视了!连带脸上的皮肤也一下子粗糙了不少,眼睛开始往下凹,嘴角眼梢也开始显出皱纹,嘴边腮旁也一下子冒出不少胡茬……
那么多预示年纪增长的东西,似乎一下子就如雨后春笋般在文从义脸上一一浮现。
范荣似乎还能看到这些东西生长的过程,犹如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般,逐渐加深加剧,清晰可见!
范荣读书并不多,却也听说过古时读书人感怀身世一夜尽白头的典故,如今文从义虽不至于一夜白头,却也是一时尽憔悴,一夜尽沧桑了!
连带着外面的天气似乎也通晓了文从义的心,早前还是朗日当空照,此时却突然阴云密布压低了天,随之而来的竟是噼噼啪啪的雨声,和着嘀嗒流逝的时间,交织在了一起。
“嘀铃铃!”
电话终于再次响起了,文从义觉得自己已经坐了一个世纪,却还是站不起来。
范荣见文从义只是晃了晃身体却没有起来接的意思,便走了过去,接了电话。
“范荣!”电话那头的是文风,他一听喂的声音就知道是范荣而非文从义。此前他虽然没能亲见文从义的煎熬愁苦,自己却也是紧张万分的挨过了漫长的一个钟头。如今文从义连电话都不愿意接听,心中的纠结便可想而知了。
“文风,那边怎么样?”
“范荣,叫老板赶快拿主意吧,只能如此了。”
范荣回身看着文从义:“少爷,文风想知道你是怎么决定的,他好跟龚又屏交涉。”
范荣见文从义不答,手都已经盖住了自己的整个面庞,那是他从不会有的动作,如今却最能体现他此时的心境,有些想要逃避一切的心境!
那是他从来都不屑去做的,从来都未有过的心境,此时却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了!
“少爷!”范荣也不忍心逼迫文从义,但又必须狠下心,他总不能比文从义还为难,若是那样还如何指望解决问题。
文从义几乎是从心底发出低低的带着痛苦的声音:“选兰儿。”
范荣其实是听到了的却有些不敢确定:“什么?”
“选兰儿!”文从义忽然沉沉的大声喊了出来,喊出后心就开始牵扯得更加疼痛了,使得他不得不回手捂住自己的心口,腰背也不由得弯了起来。
范荣震惊的同时几乎没有过脑子,脱口而出向着电话那头的文风道:“选少奶奶!”
文风听到后同样有些震惊,其实二人都有所预料,但同样还是震惊不已。文从义居然真的选择了许兰秋,真的爱许兰秋还要胜过两个那般可爱的儿子!换作是范荣甚至文风,都未必会做出文从义这样的选择,许兰秋虽然可爱难以割舍,但如何能盖过那样的一对儿子!
龚又屏更是震惊了:“哎呀!当真想像不到,这文老弟居然是个情种!我以为他一定会选择两个儿子的,那样可爱的儿子啊!”他觉得换作是谁都会如此选择,文从义却居然选择了许兰秋,龚又屏只连连摇头!
文风不带一丝感情说道:“既然我们老板说要夫人,龚老板,您就让我带夫人离开吧,拜师贴我立马就告诉你所在。”
龚又屏不再说什么,吩咐人带文风去到关押许兰秋的地下室。许兰秋还是有些昏迷的状态,文风进去摇了摇许兰秋:“夫人,醒醒!”
许兰秋有些迷糊的睁开眼睛,头却还是阵阵刺痛:“文风?”
“是我,走,咱们走吧。”文风扶着许兰秋缓缓步上台阶,许兰秋稍微清醒便问道:“大正和小正呢?”这时旁边一人正要多嘴说出什么,却被文风猛地瞪了一眼,顿时埂在了喉头。
“夫人,两个小少爷都已经回到文公馆了,我是专门来接你的。”
许兰秋放心的点了点头,她是不会想到文风也会骗她的,文从义都有可能骗她,文风却不会。只是这次文风确实骗了她。
(二十五)左右为难
“兰儿!”许兰秋的安然归来,多少给到文从义安慰,他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走了过来。
“兰儿,你怎么样了?”文风将许兰秋交到文从义手上便和范荣立在文从义身后,彼此看了一眼,都是一样的无言又无奈。
“大哥,大正和小正呢?我想先看看他们。”许兰秋的头脑还是不甚清晰。
“大正小正?”文从义有些迷惑了,回头看了看文风,文风冲着文从义无奈的点了下头,文从义便懂了,道:“他们也睡着了,我先扶你上去休息一下。”
许兰秋还是坚持道:“我想先看看他们。”。
“你这样子头脑不清的,怎么看他们?听话,先上去休息,睡一觉再说。”文从义强行将许兰秋扶上楼梯,许兰秋拗不过,只有顺从。将到房间的时候,许兰秋忽喘着气道:“大哥,你为什么攥得我这么紧?我都呼不出气来了。”
文从义一惊赶紧放松自己的手臂:“对不起,大哥只是高兴你回来了,一时太过激动了!”
许兰秋迷糊中恍惚笑道:“大哥,我都没事了,你别担心了!”想伸手去摸文从义的脸庞却找不准位置,文从义接过许兰秋的手敷在自己的脸上,将许兰秋抱上床,看着许兰秋静静睡过去。许久,才缓缓步下楼梯。
文风和范荣或站或坐,一直都没有离开。
“少爷!”“老板!”
范荣:“少爷,如今该怎么办?”
文从义比先前已经冷静不少,但对龚又屏李子五的恨意却逐渐增加:“龚又屏和李子五有没有什么破绽?”
范荣:“他们两个都没有家人在上海,恐怕找不到破绽。”
文风:“我回来之前也打听过了,这两个人几乎也没什么其他相牵扯的人在上海,要有也就是他们自己彼此相互牵连了。”
范荣:“哼,他们彼此就是看到对方死在眼前都未必会拉扯一把,都是相互利用。”
文从义有些失望近乎绝望:“这么说是找不到什么把柄了。”
范荣:“要说把柄也就是范慕烛手里的拜师贴,还是被我们自己帮他偷了出来。要不我们也去青花帮把两个小少爷也偷出来。”
文风先一步制止道:“千万不要,龚又屏肯定早有防备,到时候反倒是害了两个小少爷。”
文从义轻轻一点头:“文风说的对,这招是无论如何也走不通的。”
范荣又道:“那去找范慕烛如何?龚又屏目前最大的敌手也就是他了。”
文风:“你忘了我们可是偷了他们的拜师贴的,而且这样一来,这么久的努力不就是白费了么?”
范荣:“那又怎么样?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小少爷不救吧?再说范慕烛大局考虑,未必就真跟我们计较拜师贴的事情。少爷你说呢?”
文从义:“范慕烛是未必会计较,但也不会视而不见。何况,如文风所说,一旦找上范慕烛,卷入这场争斗,十几年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范荣急道:“那难道就这样被动等死不成。”
文从义很有些累,几乎不太想说话:“你们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文风看了看文从义为难的样子向着范荣道:“我们走吧。”二人各自看了看,只好先出去。
文风范荣走后,文从义再次陷入煎熬的深渊,两难的抉择!只是这次难以抉择的已不是夫妻之情和父子之情的较量,而是大局之义与个人情感的权衡了。
所有的人都在说两个小家伙如何如何聪明可爱,其实对这一点感触最深的就是文从义本人了。那样聪明可爱的孩子,又是自己的生生骨肉,他如何能割舍得掉!
可是,如果抛开大义成全一己之情,又会有多少个如同大正小正这样可爱的孩子就此失去父亲,多少如自己这样的父亲就此陷入两难的抉择!
然而,舍小我成全大义,自己这一关又实在难以过去!自己又怎么舍得!怎么能就此舍得!还有兰儿呢,她又怎么能就此作罢!那不是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吗!
文从义抬头瞧了瞧楼上,想要去看着许兰秋。
文从义刚要起身上楼,电话又响了,文从义的神经跳动了下,以为又是龚又屏紧逼过来了,却不想竟是范慕烛。
范慕烛显然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
“文老弟!我听说令公子落到了龚又屏那个狐狸的手里,所以来问问,能不能帮上什么忙的?这龚又屏也太他妈不是货色了,这样的勾当也干。”
文从义知道范慕烛绝对没这么好心,无端献起殷勤,他虽然不比龚又屏狠毒,却也不比龚又屏好对付多少,便迅速调动起神经,顿时凝神了起来,话语也变得坚定:“范老板想如何帮呢?”
范慕烛笑道:“先别急嘛!你也知道我们现在正和青花帮交着手呢。你来我往的,伤亡不少,又僵持不下。你说这要是哪一方突然得一大援,僵持的局面不就很快打破了嘛!”文从义就知道范慕烛打得是这个主意。
“哎呀,我真希望自己能得到这样的大援阿!我的心情就如文老弟巴不得有人能帮着救回令公子一样,急切得很呐!”
文从义轻轻哼了一声,笑道:“范老板,你说这应该叫做雪上加霜,还是落井下石更贴切呢!”
范慕烛干笑了一声:“别这么说嘛!你看你就是太较真,我都没你较真。我今天听管事的说丢了一批拜师贴,后来又在院墙旁边发现了一些,看了看唯独少了龚又屏那份,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文从义淡淡道:“我又不是上海的侦探,没法跟你分析案情,你该请教警察局的人。”
范慕烛:“江湖事江湖了,闹上警察局就没什么意思了嘛!”
“我跟手下人说了,估摸着是有人借去救急了。反正放在范公馆,在我来说也是废纸一张,要是有人拿去能帮上忙,我是很乐意做这个顺水人情的。如此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呢!是不是?文老弟!”
“就如咱们的合作一样,各得其所!”范慕烛终于点明了。
文从义也不想绕弯了,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范老板,咱们就明话明说吧!我也不瞒您,龚又屏确实拉拢过我,他要我站他那一边,和你叫板。”
“咱们也不用说什么台面上的话了,扪心自问,范老板也知道我一直无争斗之心,你们谁胜谁负与我无关。”
“但是他如今掳走了我的两个儿子作为要挟,要我对付你,你如今又要我与你合作,对付他。我儿子却是在他手里,你说,我是听你的?还是听他的好呢?”
范慕烛沉默了!
文从义更加坚定严肃了:“我决定谁也不听!你们的争斗还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就是我儿子为此牺牲了,”文从义的喉咙有些哽咽,有些吐不出话来,但最终吐出的还是坚定清晰的言辞:“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范老板,我连自己的儿子都豁得出去,还有什么威胁受不得的?还怕什么警察局?还怕什么蜚语流长吗?”
文从义说完这些话,近乎有一种就义还要悲凉的哀痛,似乎就要与什么人同归于尽玉石俱焚一般,但又不能有清晰的对象。脑海中现出的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