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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江山莲-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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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回睨一眼,答话的竟然是方才被小竹狠狠刺过的太监总管,此刻微垂着脸,乍看去倒也顺服,可那颊边一道阴影,分明是隐隐上勾的嘴角,分明满肚子转着鬼主意——怎么?真的如那丫头所说,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在那边吃了亏,这会儿便抬出皇帝扳回一成,非要她让步?非要在今天分个胜负输赢?
其实来太极宫见慕容澈本是她一时起意,本来无可无不可,但此刻被个奴才挤兑,已然骑虎难下。她若连这点小事都难以自主,往后说出的话,谁还会认真放在心上?还有什么威仪可言?
“……既如此,”长安道,“便请这位公公当先通报,你们都留在这里,本宫就带一两个身边人进去好了。”
此言一出,总管太监果然出乎意料,身子不禁一颤,可毕竟是人精,转瞬便恢复如常,用心答应,话语中再也没了锋芒。连长安微微一笑,抬步踏上御阶。
小叶魂不守舍,小竹又爱多嘴,终究只带着怯生生的柳枝和锯嘴葫芦般的冬梅,跟在那老太监身后,慢悠悠向内走。太极宫的规模本就是后宫其他殿宇无法相比的,再加上这样冷清,一行人穿梭其间,越发显得寂寥荒芜。同样的红,在别处分明洋洋喜气,可到了这里,却只像是陈年灰布上洗不净的血点子,斑驳阴郁,瞧得人心口发堵。
陛下不爱给人前呼后拥的,这点她万分赞成,等得了空,第一件要办的就是把两仪宫那群吵吵闹闹的人赶远些;但这样却未免过犹不及,有机会倒要劝一劝的——连长安一路走,一路暗自寻思。既然嫁了给他,做了这顶烦人的皇后娘娘,便要做得像个样子,才不负他的心。
顷刻间已到了内书房门外,那老太监不敢擅入,只站在帘子前轻咳一声,向内奏禀:“……万岁,皇后来了。”
长安侧耳倾听,里头许久寂静,不见答复。在她几乎以为找错地方的时候,慕容澈的声音传出,隐约带着寒意:“来了,就请进吧。”
老太监连忙答应了,毕恭毕敬打起帘子。长安只觉得那声音既冷淡又陌生,全没了昨夜的甜蜜温柔,心下便知不好。想一想,索性将柳枝和冬梅也留在外头。
凤头珠履颤巍巍踏上内书房的青石砖地,眼前情景倒叫连长安怔住。房内竟生了三五个炭盆,满室非檀非芸的怪异甜香,慕容澈端坐御案前,衮袍撒开,袒露半边肩膀,从腋下至右手小指,插着七八根银针,明晃晃着实怕人。一名穿着低阶青绿官服的男子背对着她,正将那些银针一根一根取下,放入只小小银盒里。
“既然来了,怎么不过来?”宣佑帝剑眉斜飞,如电的双眼隔着内书房氤氲香气,直落在她身上的。
莫名的,长安竟隐隐觉得不祥,仿佛走夜路的人来到悬崖边,虽然看不见,还是能察觉忽然狂乱的风声。可……正因为看不见,尽管心中惴惴,依然还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依然只有一步一步踏过去。
瞧这大张旗鼓的阵势,关心则乱,她连神色都变了,再也顾不得什么,径直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早上在奉先殿不是好端端的么?”
宣佑帝只是微笑,笑容如刀。
背向她那人终于将银针尽数取下,回身见礼:“臣太医院博士商轶叩见皇后娘娘,圣体为重,恕臣礼数不周。”
“无妨,商供奉。不知皇上……”
商轶稳稳回禀:“请娘娘放心,今年时气忒寒,夜里万岁右手着了风,虽无大碍,但为着江山社稷,还是谨慎为要。”
慕容澈适时颔首赞叹:“商供奉是海内针灸第一。”
商轶立时敛容:“陛下谬赞,臣万不敢当。”
原来是小小风寒?长安见如此,高悬的心落下,笑了。
商轶极知趣,忙忙收拾了针药医箱,忙忙退下。慕容澈将衣裳胡乱拉起,可领口却懒得扣紧,兀自敞着。长安趋步向前,见他没有唤人的意思,只望着自己,脸上微微一红,便大胆伸出手去,替他整理。
宣佑帝忽然抬腕按住她的柔荑。
连长安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只得垂着头,低声岔开话题:“那么多针……果然没关系吧?”
慕容澈笑道:“是你害的,还来问我?怎么?你巴不得我从此得了绝症,好做太后娘娘?”
这是什么话!长安大惊,猛地抬起眼。
她还没缓过劲来,却听宣佑帝续道:“昨夜实在给你枕得酸了,可疼了一天呢。你倒说说,朕该怎么罚你?”
长安这才知道原来是调笑,又是羞又是气,一厢恼他出言无状,一厢怪责自己不该胡思乱想——难道真的是清冷日子过怕了么?明明这么幸福,为什么依然觉得如履薄冰,总是患得患失呢?
慕容澈见她粉脸涨得通红,猛地大笑起来,直笑了好一阵才停下,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到过来了?”
连长安偎在他怀中,双手酥软,衮袍上的东珠纽结又扣得极紧,好半天也系不上一粒。此时听了这一问,瞬时如梦方醒,想起自己原先来意,慌的挣开他的臂膀,叫起来:“不好,可要晚了!”
慕容澈犹在笑:“晚什么?朕是皇帝,叫他们等!”
他不待她反对,吻已落下去。细细地、缓缓地勾勒她的唇,那认真到几近虔诚的态度,就像是浸过水的毫尖沾一点朱砂墨缓缓拖在宣纸上;就像是灵感泉涌的画师屏住呼吸,落于雪白长卷的最初一笔似的。
房内氤氲愈浓,连带着他口唇间也散发出一阵奇诡甜腥,连长安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软,全部抗拒都被那腻腻的味道锁紧,拽着她不住向下陷。
“……让他们等吧,朕不急,”宣佑帝揽住她的腰,将脸贴在她鬓边,低声重复——又像是讲给她听,又像是……自言自语,“这定会是他们一辈子也难忘的欢宴,等等又何妨呢?”

  【十一】欢宴
肩舆颤巍巍自御园的石桥上经过时,内里端坐的连铉听到了滔滔水声。他不禁掀开轿帘望出去,但见脚下蜿蜒的御沟里涨满浑浊青绿,打着旋争先恐后涌向宫外去……
“今年的雨实在是多得过了份,简直像是要把一切都冲跑似的。”那时候他想。
这一次摆宴的沉香殿坐落在御园角落,虽有殿名,其实不过一座大些的临水雅轩。是数十年前某位性喜新奇事物的皇帝以沉檀等贵重木料搭建而成,供宫内贵人们小憩之用,妙在随风生香,别处难及。离家之前他和女儿仔细商量过,宣佑帝将地方选在那里,大约是想显得和乐亲密些;或者,还有什么私下里作低服软的话要说吧?
——怎么?这一两个月间与自己针尖麦芒对上了几次,终于知道厉害了?连铉胸有成竹,丝毫不担心。时世不由人,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那小子还是知道的。
申时正,连氏父女到达了沉香殿前。依惯例,还有二刻才开席,宫监引着他们入内先行等待,一进殿门,倒吃惊。原来今夜宣佑帝请的不只是他们,殿内已有三四名外官各据一方矮几,互不搭理,见他们进来,其中一个狠狠扭过头去,另外几人则迟疑片刻,随即站起身相迎。
连铉连忙拱手,一一招呼:“辰侯爷、蔡侍郎、张御史……”身子转向最后一人,顿了顿,笑道,“沈将军越发英武不凡。”
那人一张锅底脸依然冲着墙,不肯回过来,只鼻子里冷哼一声:“岂敢。”
连铉捻须呵呵笑,带着女儿转身落座。
看来自己料错了,座中这些人有老有少、有文有武,有显贵的侯爷有六品的御史,有世家子弟还有左都护沈奉这样从底层爬上来的泥腿子,他实是不知道小皇帝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下首的女儿向他望过来,他也回望一眼,两个人同时颔首——是,无论怎样,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
怀箴今日穿了件浅紫描金锦缎箭袖,戴顶古意盎然的逍遥冠,越发显得人美如玉,雌雄莫辨。不知从何时起,她就再也不穿女装了。连铉忍不住暗自叹息,怀箴的确是个争气的女儿,比起寻常的儿子强过百倍,他不是不明白她的想法,但……女儿终究是女儿,女儿定要有个丈夫,就像是藤萝须依着乔木。
他的眼光扫过座中几位大人,倒突然间发现了他们的共同点。辰侯爷家资巨富,蔡侍郎才高八斗,这两个都是出了名的挑剔,一直未娶的;张御史是去年的恩科探花,不过二十出头,大约也未议婚事;沈将军则是不久前丧了妻……呵,他懂了,那小皇帝娶了他家的大女儿,就想连小女儿的婚事也一并插手吧?这四个倒的确是他登基一两年来自己拉拔的人……可惜,连铉在须底微微笑,他已注定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想明了这一节,连国丈立时释然。恰那蔡侍郎涎着脸凑过来扯东扯西,他便随口敷衍两句,静候时辰历历而过。不知等了多久,门外侍奉的内监忽然高声唱和,帝后终于驾临,满座人连忙起身,跪伏于地。
“平身,众卿都平身!”宣佑帝摆摆手,笑着,大踏步进门。果然是新婚,简直春风满面,从眉目里都透出喜气来。他也不避人,竟大喇喇牵着皇后的手,犹不自觉。还是连长安当先醒悟,慌忙将手抽了回来,双颊晕红,发鬓间些微凌乱,满室人都看得清楚,满室人都在肚里忍着笑,只当看不见。
皇帝眉清目朗,皇后人美如玉,并肩站在一处,倒是好一对璧人——可惜,连铉也不禁腹中感叹,倒真的并非不可惜。
帝后落座,众人各归其位,帘外丝竹声悠扬而起,珍馐美食流水般送了上来。皇家自有皇家规矩,无论是山东的麒麟菜,还是湖北的银鱼羹,样样都有侍食太监拿银勺试了,再分到各人面前的小几上来。
“这个好!”宣佑帝舀了半勺炖樱桃肉送进口里,微一咂舌,赞道,“丁点儿不腻,给皇后拿去。”
底下人连忙答应,快手快脚将那只青水海兽银碗移到长安面前。长安见他一口好菜也想着自己,不禁心中欢喜,要谢恩却被他挥手止住。索性一笑,大方提起金箸。果然好吃。
“喜欢么?”他转头问她,体贴之极。
长安点点头,那酸甜酥嫩入口即化,还有股水果的隐隐清香,御膳就是不一样。
见她首肯,慕容澈的兴致越发好了,竟像个献宝的孩子似的,将接下来花炊鹌子、砌香蜜煎、鹅掌辣汤齑、鲜虾玉蕊羹等等十多样名菜,全都依样画葫芦尝一口便赐下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了。沉香殿里谢恩声此起彼伏,到最后,人人几上都有一两只标黄签的银盘玉碗,长安和连氏父女二人面前更是堆满。起初诸位大人还拘谨,后来见万岁和娘娘这般洒脱自在,也渐渐放肆开来;连平日里最爱拿乔作致的蔡侍郎,都大着胆子讲了个弦外有音的笑话,众人乍听时不明所以,待回过味儿来,纷纷掩口,而沈奉那粗人更是“噗”一声,口中酒浆喷了满桌。
瞧他的窘态,满座人愈发笑倒,沉香殿里欢声一片。就在这酒酣耳热,其乐融融之间,宣佑帝忽然一挑眉,问:“连爱卿,朕的御妹可否转告你朕允她的话?”
连铉心中一动,赶忙收了笑,敛容正坐。果然来了。
宣佑帝果然趁着醉,伸手遥遥一指座间诸人,口中道:“这里有开国功臣的后嗣,有世家大族的才子,有年少有为的俊杰,还有……还有沈将军这样……这样酒量如海的英雄好汉,哈哈哈……怎么样,御妹?我大齐好男儿济济一堂,你若挑上了谁只管开口,朕保你心想事成!”
连铉早有准备,此刻不卑不亢答:“多谢万岁恩典,连家没齿难忘。但臣就这一个女儿……臣是说,就剩这个女儿在身边,她又自小叫臣惯坏了,实在是怕辱没了好人家……”
慕容澈板起脸:“连爱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朕的御妹,这样一个才貌双全俏佳人,就是嫁给神仙也足够了,你又谦虚什么?”
连铉任他说破天,打定了主意只是推辞,只是一个“不敢”接一个“不敢”。
一方硬要促成,另一方则抵死不肯,其余都是局内人,都是万岁选好了牵红线的候选,全都不便插话,场面渐渐僵持。连铉狠命向座上的大女儿长安递眼色,要她拦一拦宣佑帝,可长安心中实在恨极妹妹怀箴,对她的事一丝也不想沾染,明明看见了,硬是装作没看见。
如此气氛愈发紧张,慕容澈本有三分醉了,借着酒意声音越拔越高,口气也越来越不好,本是规劝,到后来几乎变为争吵。连铉一味谦卑恭谨,可惜退无可退,明知不好也只有咬紧牙关挺着,眼见着将翻脸,冷不防连怀箴猛地站起身,朗声道:“末将已于连氏祖宗神位前立下誓言,未成功业,此生决不嫁作人妇,求万岁恕罪,请皇上成全!”
宣佑帝微怔,好一阵才勉强笑道:“御妹胸怀乾坤,果然巾帼不让须眉。但……有建功立业的心也就是了,真要上战场杀敌,这么千娇百媚的人儿,可连朕都舍不得。”
连怀箴不为所动,趋近一步跪倒,头高高昂起,厉声反诘:“巾帼如何?须眉又如何?我连氏鞍马立家,白莲开处,敌血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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