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天下-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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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晏亭这个说法,春娥忙摇头念道:“妾身没旁的念头,大人不要把妾身许了人家,妾身再也不敢了。”
总有真相大白的时候,与其现在寻一些借口安抚,莫不如等事实昭然天下,晏亭也不再与春娥浪费唇舌,说了几句浅白的安慰话便打发了春娥。
抬头看了看外头晴好的天,轻叹口气,原本以为的安闲日子,如今是又没了,尽管没有交手,可晏亭心中明白陋恬与那些黑衣人绝对都是高手,若当真要说怎样的机密之事,岂会让如春娥这等寻常的女人听了去,与其说那些话是给春娥听的,倒不如说便是要引着晏亭去的,她这些日子忙,实在忽视了那几个特别的人,还有当初那双藏着凛冽的目光,她是该拜会拜会了。
用过早膳,晏亭寻了个平常的借口,带着曾胜乙进了陋恬等人暂住的院子,来之前曾问过章化,陋恬等人来了之后也不出门,整天窝在房间里,而韩夫人也不进他们这院子,前头两天晏妙萏倒是常常来,每次都是一番失魂落魄的表情离开,到这几天也没见着过来了。
或许看着他们很安分,可就是安分过了头才让人怀疑,靠着矮几坐着,看着面前其貌不扬的陋恬,他的表情当真看不出任何的端倪,依旧带着一脸的不屑,并不把晏亭放在眼中,晏亭不与他计较,偷偷的去打量跟在他身后的四个黑衣人,看过之后,心底的疑问更大了。
满头雾水的走出了陋恬暂住的院子,她猜不透他们引她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过有一点她是清楚的,跟在陋恬身后的黑衣人肯定不全是先前的那几个了。
等到晏亭一离开,陋恬马上站起了身向后方走去,转过三道回廊,对着泛着新木味道的门板躬身道:“公子。”
门内传来一阵低沉微磁的声音道:“进来。”
听了门内人的声音,陋恬才推开了门板走了进去,黑衣黑面罩,与外头那几个黑衣人一样的装扮,气势却全然的不同,“可瞧仔细了?”
陋恬点着头,十分肯定道:“信常侯府五子卿玦身后另有高人指点,即便外人传说卿玦是受晏亭保举,不过属下认为一切都有人在暗地操控着,此番不过一个小小的试探,晏亭便如公子预想的过来了,她的心思不如那人捉摸不定,期间属下也照着公子的吩咐试探了晏亭,他不清楚五公子和跟在他身后的武圣人有何种关联。”
黑衣人点了点头,随即轻缓道:“即便不知,此人也是我们轻视不得的,而且照昨天的架势,盛康应该并没有完全的放弃拉拢晏亭的想法,盛康那人眼高于顶,寻常之人入不得他的眼,既然他对晏亭感兴趣,那么晏亭肯定有他不同常人之处。”
即便在晏亭面前陋恬是一副不屑的表情,可在眼前的黑衣人眼前,提到晏亭之时,陋恬却含带了小心,沉默半晌,陋恬才想到了什么一般恭谨道:“公子,妙萏小姐几日不过来了,大概真的死心了。”
“公子,您不能失去长公主的支持,还是早些娶了妙萏小姐,万一长公主又看上旁的公子,怕对您……”
黑衣人挥手拦下陋恬的话,冷哼道:“姑母的心思本公子清楚,你以为她有多少个十年扶植起另外一个公子?”
陋恬垂了头,轻应道:“属下明白了。”
“旁的事情你不必管,尚晨宫中有姑母的人照应着,面上你顺着她,私下里,给本公子把晏亭看清楚了,晏痕便是姑母失察,不过一个小小的宠姬便让央安王从她枕头边把晏痕的心思给勾了去,不能再让晏亭失控。”
陋恬点了点头,半晌后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轻缓问道:“公子,若妙萏小姐她再来?”
“照旧说你不知道本公子的去处。”
陋恬无奈的摇头退下了,随后黑衣公子起身从一旁的侧门离去了——这个院子是韩夫人专门给南褚七公子准备的,他不想见晏妙萏,随便寻了个借口,韩夫人知道他是不会选择旁的女人成亲,倒也放心的随他去,韩夫人要的只是最后南褚的王后是她的女儿便好,旁的她真的没那么在意的,而且在韩夫人眼中,儿女情长实在是丧志的东西,她也不希望初南沉溺其中而放弃了大业。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实在和他没关系!
却说那头晏亭出了这院子,脑子里虽然沾了更多的不解,随即却似乎有好像从其中端倪出了一些以前不曾在意的东西,行于僻静之处,晏亭住了脚步,回头定定的看着曾胜乙,把一直淡然的曾胜乙给看的有些微的惶恐,放下了抱在怀中的玉首剑,小心的询问道:“少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晏亭平和的笑,说出的话却还是惊了曾胜乙的心,“胜乙,我昨晚看了一卷帛书,三年前大梁出了件令人惶恐的大事,白玉氏一门惨遭灭族,那白玉门主似乎和当年的武圣人夕甲有些交情的,他是行走江湖之人,夕甲自那次白玉氏灭门之后便消失了,你可知道他人是死是活?”
曾胜乙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随即小声答道:“胜乙乃泛泛之流,与那等高人实在没什么接触,更是不知其去向。”
晏亭嘴角的笑更加的清晰,声调依旧平缓道:“我只是问你觉得他是死是活,哪里问你他去了哪里?”
曾胜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随即淡漠了口吻道:“死了。”
晏亭僵了笑脸,挑高眉梢盯着曾胜乙,略带着不解的口吻问道:“你怎知?”
洒然而笑,“居高者寒;既担不起那等盛名,莫不如存一个虚号予人,武圣不过是一个俗人,终究不敢正视自己,死了倒也干净,其实说到底,他能算什么圣人呢!”
幽叹一声,晏亭伸手拍了拍曾胜乙的肩膀,柔声道:“既是死了,便让他安息吧,活着的人舒服才重要。”
说罢抬步离开,留曾胜乙微愕然的看着晏亭相对来说十分瘦小的背影,有的时候晏亭似乎弱得经不起他三分力道的一击,可有些时候,又会觉得晏亭比他要强大上许多,方才的淡然自若,不过是给晏亭看的罢了,他捏着玉首剑的那只手,早已经泛起了白。
落了春花,绿了满园,经了昨日的春雨,院子里的色更浓郁了,春去春又来,没觉得厌烦,反倒愈加喜欢这个时节。
林荫下,河池边,妙龄女子,挽着袖摆,露半截藕臂,轻划拨着水,若是记不错,这个时节的池水应该彻骨的凉,那是刻在晏亭骨子里的印象!
“妙萏,女子的身伤不得,那水太寒。”
忍不住出声,换得晏妙萏仓皇的起身,放了柚摆,回头对着晏亭憨憨的笑,“三哥。”
许是水光的映照,晏亭总觉得晏妙萏也是一脸的水汽,并不直接开口问,反倒轻笑着开口道:“那么大的姑娘了,怎如此不爱惜了自己。”
晏妙萏的笑缓缓的凝结在嘴角,半晌才闷声闷气道:“府中好久没有人过问了妙萏可会伤了身子了。”
见晏亭眉峰攒起,晏妙萏马上吃吃的笑了起来,连连摇头道:“三
娉近来说妙萏也像个大姑娘了,要学人家悲春伤秋,我原是不信的,今日想想还真有那么点味道了呢,却还被三哥瞧见了,当真要不好意思了。”
晏妙萏自我调侃着,晏亭也随她喜欢,看着晏妙萏嘴角的笑再次凝滞之后,才轻笑着点头道:“姑娘大了,都会如此,有谁会笑呢,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垮了一张娇俏的小脸,晏妙萏喃喃道:“母亲说会把我嫁给七表哥,从我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这么说了,最初不知道那意味了什么,只知道嫁了七表哥便能常常见到他了,觉得开心,等后来明白了,就更期待能早点长大,好嫁给七表哥,可是现在我真的知道了,七表哥一定会娶我,可是他不喜欢我,一点点都不喜欢!”
看着晏妙萏沮丧的小脸,晏亭又叹了一口气,原本以为今天是个闲日子,却原来走到哪里都是忧伤,总也要遇上那么几个为了感情或争或悲的女子,爱情究竟是什么呢,能让人或喜或忧。
“妙萏,是你多想了,你这么可爱,是男人都会喜欢的,七表哥只是太忙了,没来府中,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敷衍的劝慰几句,却不想晏妙萏听了晏亭的话却立刻反驳出声:“三哥,即便他们都不告诉我,可我真的不是傻的,七表哥就在府中,即便所有人都说他忙,没来大梁,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就在我身边,不过是有意躲着不见我罢了。”
即便晏亭先前已经猜测初南大概就隐藏在那几个人之间,可如今听见晏妙萏如此肯定,还是觉得惊奇,不知道晏妙萏为何如此肯定,柔和了声音试探道:“妙萏,是你多想了,若他在府中,母亲怎么可能不告诉我呢,好歹我是没见过七表哥的,他若是到了,我也该尽尽地主之谊不是?”
晏妙萏霍然抬头对上了晏亭笑得平缓的脸,半晌呢喃道:“三哥,他真的来了,我知道,这不是错觉,从很久之前他来大梁便不再以正面示人,其实这么久,他的样子,我竟然有些记不清了,只知道他生得好看,当年六国公子中,大王占第一,西申公子野是第二,我也见过公子野,觉得他远远没有七表哥好看,不过是因为西申大过南褚,才让他排在七表哥前头罢了。”
方才还带着好奇试探着晏妙萏的晏亭听见这番话,立刻垮了脸,瓮声瓮气的问道:“妙萏,长相当真那么重要么,那你是喜欢七表哥的人,还是他那张脸?”
晏妙萏眼睛登时圆睁,看着晏亭那一脸的灰暗,尴尬笑道:“其实长相也没那么重要,还是聪明重要,三哥的二位嫂嫂其实都很喜欢三哥的,那个我喜欢七表哥,其实是,其实是……”
第七十四章 覆面公子
少女情怀总沾春,晏妙萏说她喜欢南褚的七公子,即便那喜欢飞上了眉梢眼角,可在晏亭看来却并不深刻,至少比照玥谣公主那等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来看,晏妙萏的喜欢实在透着十足的孩子气。
且不说晏妙萏对初南是真情还是虚意,晏亭却是清楚晏妙萏拿她当亲兄长一般看待了——有几家女子肯对外人说这等女儿家的心底事呢?
又真心的劝慰上了几句,终究不识情滋味,反反复复那几句搔不到痛痒的话,说到最后连晏亭自己也絮烦了,却换得晏妙萏展颜欢笑,她同晏亭说,终于知道,这原本空荡荡的大宅子里还有关心着她的人,说得晏亭倒是觉得委实的汗颜。
不多时晏忠一脸怪笑的寻了来,因为晏亭和晏妙萏说话,曾胜乙因此没一并跟着来听,且他也有自己的心事要沉淀,见晏忠过来,才跟在晏忠身后不甚热络的抱着玉首剑走了过来。
在晏忠眼里,曾胜乙就是那一副始终睡不醒的样子,他也不曾往心里去,见了晏亭之后,把一张偏红的脸憋成了紫红色,却还要一板一眼的躬身施礼道:“少主人,老夫人请您去正堂。”
晏忠本不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但凡有事那脸总先泄了底,因此晏亭听了他的话之后并没有立刻移步,反倒双臂环胸,冷淡的盯着晏忠那明显走形的脸,颇带气势的问道:“老夫人寻我所为何事?”
终究隐忍不住,晏忠笑出声来:“少主人,大王有赏。”
晏亭原本严肃的表情一瞬间便垮了下来,不必多问也知道那赏赐是什么,只在心底恨恨的咒上几句:阴险狡诈的家伙,又要拿样貌说事,长得好就了不起了,有能耐你比卿玦去,除了这药性,本大夫即便比不得卿玦,比你睿王还是绰绰有余的!
暗骂归暗骂,顶着大王的名号,即便他长得比陋恬还难看,若瞧不起她这张脸,她也得受着,有王权加身,那便是真的了不起,扯了一抹牵强的笑对晏妙萏点了点头,随后迈开步子沉稳的走向正堂。
来的还是张效,很有此轻车熟路的架势,晏亭一张脸笑得牵强的领赏谢恩,张效也不格外的说些关于那赏赐的话,他心中清楚晏亭对这所谓的特别荣宠甚是不满,只不过敢怒不敢言罢了。
打着睿王的名头来的,屏退晏府中人也简单了许多,待到正堂彻底清净之后,张效才附在晏亭耳畔小声的说了几句,听得晏亭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质问出声:“张总侍,你总管内廷之事,怎好带头惹这是非?”
张效一张圆滚滚的脸又尴尬的抽了抽,半晌后轻叹:“奴婢几岁便进了宫,在宫中几十年,倒也练就了旁人眼中的铁石心肠,若非不是真有那么点不同,奴婢也是万万不会给自己揽这麻烦就是了,瞧着她那模样,委实的可怜,奴婢不过是给您传个话,大王并不喜欢她,说句不敬的话,二十几年前,曾有过相似的事情,想必上大夫也不是一无所闻的,她日后是喜是忧,其实不过是上大夫一念之间的事情。”
平缓了惊愕之后,晏亭斜着眼睛看着张效那一脸的真诚,撇嘴道:“张总侍,本大夫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热心的人!”
张效轻笑了起来:“她那言行举止,很像奴婢的一个故人,见了总要想到些旧事,许人年岁大了,近些年的事情总也模模糊糊的,可没进宫前的那些人和事儿却愈加的深刻了,也算奴婢是个藏了私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