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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定天下-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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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已到了车帘边的屠幼菱听了晏亭的话,顿住了身子,缓慢的回头,如受惊的小兽一般缩在车厢前角,迟疑道:“你——为何?”
看着屠幼菱放缓的表情,晏亭淡笑道:“我需要一个夫人,不过儿女之情于我现在来说实在没有任何意义,且我有重孝在身,只能迎个挂名的夫人,三年时间,若你那寒士良人得以高升,你父亲便没了阻碍你们的理由,对你对我来说,这算是个折中的办法,为免除你后顾之虞自然是要见见你那良人,你可顺意?”
屠幼菱扑扇着盈满水雾的眼,有些难以相信的追问道:“你这话,不是诓骗与我?”
晏亭摇头:“你若不做我晏某的挂名夫人,总有不嫌晏府夫人之位的女子,我实没必要诓骗你。”
屠幼菱咬唇思考半晌,轻点头同意。
晏亭面上淡然,心中却十分开怀,此等小节烦恼之事解除之后,她才能全心全意追查了当年母亲死亡的缘由,阴业大概是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的,却并不说给她听,只说这是她自己的私事,做师傅的没有插手的必要,若晏亭连自己的私事都解决不了,又怎能与天尘子的高徒相较。
师父口中的重瞳子如今身在何处,晏亭倒是心中没个大概的,阴业始终不屑与她提及当年少年的详情,似乎提到那个少年会辱没了阴业先生的高傲,只反反复复的念叨着晏亭不能败给那人。
直到如今,她只是恍惚的记得,这么多年见过了拉拉杂杂许多人,却再也没遇见那么漂亮的眼,包括那长相俊美的帝王,也远远不及他那一双眼好看。
马车停下,曾貹乙挑帘说道:“少主,到了。”
晏亭淡然起身,反倒是坐在外头的屠幼菱瑟缩了身子不肯下车,晏亭挑眉轻问道:“怎的?怕了?”
屠幼菱并没有反驳晏亭的话,反倒落了泪,幽然道:“父亲养的那些人我是知道的,上次把误闯进家中的野狗狠命的凌虐,等到我阻止的时候,那狗已经没了性命,今日伤及柴安之事是父亲吩咐的,想必那些人更不会手下留情,是我拖累了他,他现在可还会见我?会不会怨我?”
晏亭微愕,随即轻柔的劝慰道:“那柴安传了你怎样的消息,可是对你满腹怨愤?”
屠幼菱思索半晌,伸手拂去颊边水泽,对晏亭嫣然一笑,细声细语的说道:“奴家谢过晏公子。”
说罢转身出了马车,晏忠递上踏脚石,屠幼菱虽身上衣衫湿透,可还是动作优雅的下了马车,随后并不迟疑的走进了那低矮阴暗的茅屋中。
晏亭看着屠幼菱的背影与那茅屋的格格不入,心中感叹,也怨不得屠太史不允,恁地娇柔的一个美人,与那茅屋寒士,实在是天上地下。
晏忠留守马车,曾貹乙跟随晏亭身后进了篱笆小院,却停在茅屋门外并不进去。
晏亭心中明白,那一对经了波折的苦命鸳鸯,这会儿最不需要的便是无关紧要的外人坐镇旁观——即便自己此时的身份对于他二人来说实在算不得无关紧要。
不多时门内竟出来一个花白头发,掩面而泣的妇人,粗布衣裳,瞧她轮廓并不十分苍老,可尽显龙钟之态,见了晏亭哭声更甚,暗哑道:“这位年轻的公子,我那苦命的儿子想见见您!”
晏亭轻点了头,随即迈开步子走进了茅屋之中。
屋内较之外面看着还要昏暗,正对着房门的便是一个破旧的矮榻,榻边有一口并未上漆的破旧木箱,上头摆放着四五个陶罐,纵观斗室,也只这么几样家什儿。
此时那个屠幼菱为其轻生的男子虚弱的躺在榻上,而屠幼菱跪坐在榻前嘤嘤而泣。
晏亭上前,躺在榻上名唤柴安的男子猛的瞪大了眼,目光复杂的盯着晏亭。
晏亭默声端量,此人虽羸弱不堪,且头脸之上还有暗红的伤痕血污,不过却掩不住灰呛之下的相貌不凡,好一个浓眉大眼,鼻高嘴阔的俊逸男子。
柴安挣扎了好一会儿方对屠幼菱与柴母说道:“娘,幼菱,我想单独同晏公子说上几句。”
屠幼菱看了一眼晏亭,随即起身走了出去,柴母见屠幼菱走开了,随后也跟着蹒跚离去。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良久柴安才小心翼翼的问出口来:“幼菱说你便是屠太史给她定下的佳婿?”
柴安问得小心,晏亭却回得坦荡:“二娘同我提到过这门亲事,原本我还有些犹豫,今日见了屠家表妹,那无端的理由都去了。”
柴安本以为晏亭会委婉的应话,却没想到她直言直语,一瞬间竟梗在那里,不知如何应答。
晏亭轻笑道:“表妹此时嫁了我,是她最好的选择。”
柴安落寞的别开了眼睛,喃喃道:“我的确配不上她,如今遭逢此难,身子本不健硕,此番怕是难以苟存于世,若她得了佳婿,我走也便能安心了。”
见柴安落寞的表情,晏亭并不应话,站起身走出茅屋,不多时手中捏着个粗布钱囊回转,放置于柴安榻上。
柴安见了那钱囊,顿时怒目圆睁,恨然道:“安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可怜我?还是想我让彻底背弃幼菱,告诉你,我虽家贫,却万万不会受你这不义之财,你莫要如此羞辱于我。”
他这番激昂之词并没有让晏亭退缩,反倒笑了起来,轻缓道:“为寒士者,一身傲骨固然重要,可性命就能随意弃之?且不说眼前有白发老母与为你轻生的女子离不得你,单说这老调的道理,活一世不易,大丈夫理应成就一番事业,只因不肯受我这银钱便丢了性命,试问柴兄,你自认这可值得?”
柴安瞪着眼睛问道:“轻生,幼菱她,她怎会?”
晏亭点头,不置一词,柴安得此消息竟呜咽出声。
良久,晏亭才朗声道:“想必柴兄心中已有决断,我这人并非钱财万贯的善心之人,自己的银钱不会平白的赠你,你用这银钱养好了身子,半月之后来我晏府报备,幼菱我会如常迎进晏府,三年重孝便是我予你的限期,端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在这期间把她自我这里领回去了。”
听闻此言,柴安对晏亭赠他的钱财不再排拒,可半晌还是喃喃道:“屠太史他……”
晏亭淡笑:“先周姜太公,后春秋管仲,未成伟业之前,皆度贫寒生活,柴兄可认为其二人会被人轻视?”
柴安闻言,心中顿觉轻松,可还是不确定的问道:“幼菱那样的女子,晏公子怎能不动心?”
晏亭轻笑:“尔之佳酿,吾之淡水,我志不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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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王赐赏
送屠幼菱安全回府,归晏府已是戌时初上。
晏妙萏竟守在门口侯着晏亭,见晏亭回府,抽噎的告知晏亭说她那两个哥哥此番正被韩夫人责罚,那身强体壮的大哥晏霍吃些苦头倒是没什么,可二哥晏杵不成,他那病秧子身委实挨不住韩夫人的罚。
晏亭心思微动,昨日韩夫人对晏杵那殷殷轻嘱犹在耳际,言语之间也提及过晏杵的体弱,今日竟狠下心来责罚,即便山间猛禽走兽亦不会伤及自己的幼子,且不知韩夫人这是演得哪出戏码。
随晏妙萏到了正堂门外,有未散去的来客和府中有些名头的门客聚在门外,众人见晏亭来到,自动让开了一条供人一人通过的小径。
晏府总侍章化靠近身前,伏在晏亭耳侧小声提了句:“少主人,您回得晚了。”
晏亭微愣之时,章化又扬声说了起来:“二位公子已然知错,可夫人余怒未消,恳请少主人劝慰一番,便饶过了二位公子吧。”
听章化恳求,众人一应附和,晏亭微皱眉头,点头道:“我知道了,这便进去瞧瞧。”
待到晏亭挤入正堂,正见韩夫人手执荆条,意欲抽上晏杵赤裸干瘦的上半身。
快走几步,晏亭在荆条落在晏杵身上之时,伸手抓住了韩夫人的手腕,平缓的说道:“母亲,二哥身子虚,究竟犯了何事,要母亲这般的惩处?”
韩夫人斜着眼睛冷淡的瞟了一眼晏亭,随即伸出那只空闲着的手指着晏杵说道:“这不肖子孙,你父亲尚停灵在府中,此二子竟出得门去,迟迟不归,即便你父亲身亡,可这晏家还是有管得住你们的人在,别以为羽翼丰满了,就可以任意而为。”
被韩夫人责打的晏杵始终低垂着头,不置一词,反倒是跪立于旁的晏霍大声的反驳了起来:“母亲,若要惩处,那您最该罚的应是流云,他明明申时已经出宫,却比我二人晚了足足半个时辰回府,此番他倒是假惺惺的扮演起圣人,殊不知最不孝的的便是他么?”
韩夫人竖着眉眼怒斥道:“流云申时出宫,其后亦是去办正事。你二人远不及他,他方下太行便懂得招贤纳士,你二人会甚,抢人女儿,夺人妻子?”
晏霍恶狠狠的盯着晏亭,晏亭心中了然,面上轻声应道:“招了那寒士,只因为母亲吩咐迎娶之事,今日偶遇了屠太史家的七女屠幼菱,心中觉得此女正合母亲要求,那寒士毕竟是个祸端,莫不如早先掐了由头,也省了日后糟心,因此回得晚了,让母亲跟着操心劳力,是流云不该。”
韩夫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流云实在是个体贴的后生,昨日我心中难受,倒也忘记安排了你的住处,今日吩咐着章化给你和你那门客安排妥帖了,至于你这两个兄长的事你便不必过问了,今晚就让他二人守着,你去歇息一晚,屠家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也难得你二娘有心,比我想得周全,明日屠太史会亲自登门来见你。”
一直默声站在一边的屠夫人听了韩夫人的话,略带焦灼的说道:“夫人,我只是偶然想起兄长家的幼菱与流云实在登对,昨晚您累了,没来得及同您说这事儿。”
韩夫人哼笑一声,挥手道:“你的心思我明白,带着流云下去歇息吧,宫中城外的好一段距离,我瞧着流云这身子也委实单薄,想必现在也累了。”
晏霍还想再说什么,跪伏在一边的晏杵伸手拉了他一把,晏霍低头看了一眼晏杵,不再做声。
晏亭看着韩夫人的表情,明白这戏码也差不多该落幕了,那兄弟二人实不必她上心理会,因此和声说道:“如今看母亲已经不再生气,且二位兄长也诚心认错,母亲实在了解流云,这才半日光景,流云便深感不济,去参拜了爹爹,便歇了。”
韩夫人点头,晏亭随着屠夫人走出了正堂。
晏妙萏碎步追了上来,拉着晏亭的胳膊说道:“还是三哥厉害,母亲见了你便消气了。”
晏亭看了一眼晏妙萏,忍着想甩开被她抓着的冲动,心中慨然,自己的爹爹将她护得好,自己与她也不过相差两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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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屠太史如约而至,入得晏府却是先见了韩夫人,与韩夫人定下了白婚事宜才转见晏亭。
晏亭闻之此事,并不多话,只关切的问了一句屠幼菱今日可好。
先一日屠太史并不在府中,而屠家的几位夫人不敢告知屠幼菱投河被一个年轻公子送回的事情,因此听晏亭的问话,屠太史有些不明就里。
晏亭见了屠太史的表情,补了一句说此等白婚,怕屠家表妹心中不满。
听晏亭如此解释,屠太史只当晏亭担心屠幼菱对此事的抗拒,朗笑道:“贤侄放心便是,我那女儿乖顺柔善,听闻能嫁如此佳婿,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哪里肯说句旁的。”
晏亭点头轻笑,说话间,章化来报,说宫中来了人,大王赐赏。
屠太史本对晏亭生的相对时下男子来得娇小,并不十分看上眼,如今听闻昨日才入宫觐见的晏亭今日便得了睿王的赏赐,竟生出了几分自豪感来,再看晏亭,便觉得甚是喜人,特别是那眉眼,生得妙极。
去到正堂,却是昨日宫中见到的张效,毕竟场合不同,张效也尽量严肃了表情,不过他那圆眼不笑也如笑着一般。
晏亭本就觉得奇怪,那个无道昏君瞧着并不看好她,为何会送来赏赐,结果接了张效递来的赏单一看,那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又浮上了心头,这些哪里是赏赐给大臣的东西,分明是给后宫的王后夫人备下的。
赏单上有美白了肌肤的药膏,有养颜滋体的名草,最令晏亭受不住的是那张效口头传达了睿王的意思道:“大王说晏亭上大夫这面色委实差强人意,且身子单薄弱不禁风的,您这官位毕竟总要出现在大王眼前,他怕瞧得多了,心气也跟着不畅快。”
晏亭眼角抽了抽,尽管她如今的肤色面相经由阴业特配的丹药所致有些暗淡,不过也只是缓和了面相上与男子的差异,倒也不至于那般的难看,细算起来,是要好过许多寻常男子便是,却被睿王如此的鄙夷着,实在不知道睿王此番是在选臣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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