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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定天下-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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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晏霍唤出自己的字,晏亭轻笑道:“流云见过大哥。”
晏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晏亭,随后不屑的撇了撇嘴道:“我当是怎般三头六臂的人物,还让母亲令我亲自来迎,却不过是个如此不起眼的乳臭小儿。”
晏忠欲上前理论,却被晏亭抬手拦住,随即轻笑道:“有劳大哥奔波,流云汗然。”
晏霍冷哼一声,不再多话,轻蔑的扫了一眼躬身立于一边的卫士,随后翻身上马,扬鞭而去,速度较之方才之时却是收敛了许多。
曾貹乙摇头道:“如此性子,也想揽大事,痴人梦也。”
晏亭勾了勾嘴角,不置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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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进约一刻光景停在了一处颇为富丽的大宅前,晏忠首先跃下马车,尽管晏亭对此路甚是熟悉,不过晏霍并没有丢下他们,直到距离晏府近了之后,才加快马速先行回了晏府,待到晏忠挑了帘子迎晏亭之时,那头偏门处款款走来了几人,皆身着素缟麻衣,为首者是个三十七八岁的妇人,圆润面容,眉宇间不掩戚戚焉。
妇人见了晏亭,拉起裙摆快速走了过来,声音哽咽的说道:“你便是流云吧,苦命的孩儿,终究没能见上你父亲一面,这回来便阴阳两隔了。”说罢擒着绢帕嘤嘤的啜泣了起来。
晏亭对晏痕并没有什么感情,算起来,他对晏痕还是有些怨恨着的,可如今见了这场景,不禁也生出凄凉的感觉,终归是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了。
妇人见晏亭默不作声,忙擦掉了眼泪,轻缓的说道:“瞧我这人,这几日昏了脑子,你才回来便堵你在外头说些这个,委实的欠思量。”
妇人说完之后见晏亭还是没什么反应,忙转头对晏忠说道:“晏忠,少主人已经回府,缘何杵在原地,还不快些给少主引路。”
晏忠如梦方醒般的说道:“主人,屠夫人这是亲自来迎您进府的。”
晏亭了然的点头,屠夫人之名先前晏忠曾与她提过那么几嘴,她是前屠太史的庶女,现屠太史同父异母的妹妹,晏痕来央国之后嫁其为妾,无儿无女,不见长才,为人做事较小心谨慎,算得上个玲珑的女人。
若是不说,晏亭也猜出了七八分,不过经由晏忠这么一点,晏亭说话倒也有了底,轻声打着招呼,道:“原来是二娘,流云失礼了。”
屠夫人眼圈又泛起了泪意,声音细细柔柔的说道:“恁地懂事,你爹若是见了,心中定会欢喜,可是如今……”
说完又开始抽着肩膀哀泣,晏亭静默不语,随着屠夫人的脚步沿着石板铺就的地面向内院走去。
此时前头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女音:“二娘,是不是三哥回来了?”
晏亭沿声望去,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身上同样的素缟罩体,却不掩丽质天成,特别是那双明亮的眼,尽管此时周边红润,可波光流转在晏亭与曾貹乙身上的时候,却甚是灵动,甜美非常。
屠夫人一扫方才的哀泣,忙回身拉着少女介绍道:“流云,这便是你唯一的亲妹妹妙萏。”
晏亭对晏妙萏点了点头,那头晏妙萏随即便红了鼻头,喃喃的说道:“爹爹时不时会当着我的面念上你几句,如今你回来了,爹爹却没了……”
见了晏妙萏的悲戚,晏亭才想着该说些什么安抚了她,却不想他这头还未张口,那边已经有人截了话头去:“妙萏,休要缠着流云,让他过来给我瞧瞧。”
晏亭抬头便见前方被几个丫头簇拥着的雍容妇人,样貌并不出众,不过生得白皙丰满,想必年轻的时候也自有一番风韵,心下微动,明了眼前的妇人定是晏痕原配韩夫人。
心下思量间,晏忠率先说了起来:“夫人,小人已经把少主请回来了。”
第三章 缀玉覆尸
晏忠毕恭毕敬的禀着行程,韩夫人却不看他,只面色清冷的眯着眼睛打量着晏亭。
晏妙萏在韩夫人说话之时已经闪开了位置,恭立在一边,与屠夫人一般擒着绢帕抽抽噎噎。
晏亭微皱起眉,对韩夫人这般的态度心中不存好感,却不得不屈就逢迎,轻缓的躬身施礼道:“流云眼拙,斗胆猜测您便是韩夫人,晚辈拜敬夫人。”
听晏亭如此称呼,韩夫人倒是微微扯了扯嘴角,可也只是淡漠的说道:“叫夫人未免生疏了,你同霍儿他们一道唤我做母亲即可。”
晏亭并不与韩夫人纠缠在称谓之上,低眉敛目,恭顺的应道:“流云见过母亲大人。”
韩夫人闻听晏亭称呼,面上浮现哀思之情,轻挥手道:“罢了,我知你父亲念你,切不好在此虚耗了时辰,先进去见见你父亲吧!”
说罢不待晏亭回应,转身走回灵堂。
屠夫人和晏妙萏见此,也不敢多话,等晏亭跟上韩夫人的步子之后,才尾随其后走进灵堂。
晏痕遗体已小敛,停放于堂中灵床之上,下铺蒲席,尸上覆以缟衾,隐隐可显人形。
韩夫人进灵堂之后并不上前,晏亭偏头扫了她一眼,方又举步靠近灵床,迟疑片刻,伸手揭开缟衾,却是未见了晏痕的真容,因其脸上是缀玉面幕,身上是同色缀玉衣服,透着莹润的光泽,奢华无比。
晏亭微微皱眉,才想伸手揭开那缀玉面幕,便听见立在远处的韩夫人冷淡的说道:“你爹伤了脸面,大王体恤,特赐了这缀玉面幕和缀玉衣服,那脸也看不分明了,你便不要再让大家难过了。”
听闻此言,晏亭缩回伸手揭面幕的动作,轻叹一声,盖上了缟衾,随即后退一步,跪伏于地,嚎啕哭将起来:“爹,儿生而未见您面,如今孩儿已师成下山,你不等孩儿见上一面便先去了,使得孩儿不得尽孝膝下,此生有憾啊!”
晏亭这边哭了起来,韩夫人只是冷眼旁观,而屠夫人和晏妙萏倒是掩面跟着哭出了声来,韩夫人回头扫了一眼屠夫人,屠夫人见状,擒着帕子扫去眼角的泪痕,也不再出声,灵堂之上,也只有晏妙萏附和着晏亭哭得声嘶力竭。
“母亲大人,我听闻大哥说三弟到了,特起身相迎。”
随着声音走进一人,白漆漆的脸,倒三角的眼,嘴唇颜色乌紫,眼圈微微泛着肿,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韩夫人看了来人一眼,沉声说道:“你守了一个晚上,身子不中用,就别出来跑,好生歇着去,想见流云,也不急在这一时?”
来人听了韩夫人的话,冷笑道:“怎可不急,若是不同我这未曾谋面的亲弟弟亲近一番,改日登了家主之位,怕念起今日我等的疏失,这日子便不顺畅了。”
晏亭微微皱紧了眉头却没说什么,韩夫人怒目圆睁,大声斥责道:“你爹尚未入土,你便在这里胡言乱语的,若是被他知道了去,将死不瞑目。”
来人伸手抚了抚鼻端,眼角顷刻间便蓄上了水雾,低声说道:“母亲原谅孩儿说了错话,爹爹突然就去了,昨夜又熬了一晚,孩儿的脑子有些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也不甚明了,才乱了规矩。”
韩夫人轻点了头,随即改了方才的冷淡,语调微现出平缓的说道:“既然特地过来了,那就同流云打个招呼。”
来人维持着脸上的哭相,诺诺的应道:“孩儿遵命。”随后快步走到了还伏在地上的晏亭眼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晏亭,用暗哑的声音说道:“我是你二哥晏杵,字仲武。”
晏亭轻抬眼,对上了晏杵微露在素缟外锦袍的云纹花边,色彩艳丽非常,眉头再次攒起,随即霍然起身,虽身高不及晏杵,却要在气势上略胜一筹,握拳作揖,声音如韩夫人一般沉稳道:“流云见过二哥。”
晏杵眯着眼打量着晏亭,未等再次开口,韩夫人已经发了话下来:“来日方长,已经互通了姓名,杵儿便下去歇着吧,这里有流云便可。”
听闻韩夫人的吩咐,晏杵对晏亭轻声道:“好在你回来的及时,有你在为兄也放了心,这会儿身体委实不适,便下去了。”说罢勾起嘴角,微垂下脸面,露出抹怪异的笑,随后缓步离开了灵堂。
直到晏杵走远之后,韩夫人才对晏亭说道:“既已拜过你父亲,便随我过来一趟。”
晏亭双手隐在衣袖之间,手中一直攥着那方染血的丝帛,听了韩夫人的话,轻应一声,随即迈开了步子随着韩夫人步入偏堂。
韩夫人直接走到偏堂上的矮榻上坐定,伸手屏退伺候左右的丫头,指着自己对面的矮榻对晏亭说道:“一路奔波,也没得个安生的歇脚处,先坐下说话吧。”
晏亭抬头看看韩夫人,又看了看韩夫人所指的同她坐的那个平对着的矮榻,随后躬身说道:“这路上一直都坐着的,倒也没那么累,站一会儿便好。”
韩夫人仰头看了看流云,轻勾起了嘴角,缓声道:“倒是个识得礼数的后生,你爹时时责怪你两个哥哥言行轻佻果躁,如今有了你,也该遂了心愿了。”
晏亭轻声相对:“母亲高赞了。”
韩夫人挥手道:“你那两个哥哥不成气候,恐污秽了你爹的一世英名,他那日离开之前,自知有去无回,临了嘱托我接你回转承袭门楣,待到明日大殓过后,你便进宫去跟大王请承了你爹的官位,也算你爹临了托我办得事情我给办妥帖了,顶门立户者自当免除断后之忧,你先立个白婚的夫人,接了我这手头上的活去,你爹去了,我也没那个心思管这家中的杂事,你在三天之内准备周全,虽时间紧了些,不过这该难不住晏氏的承袭者,且此番大王念你爹是为国尽忠,追封为忠义侯,可五日而殡,待到你爹殡葬之日,你便正式为我晏氏的家主,你可还有旁的问题?”
晏亭躬身立在一边,此番下山之前,阴业对晏家的局势的几种可能已经或多或少的与晏亭点了一些,韩夫人话罢,晏亭只是微动了动身形,随即轻声道:“但凭母亲做主。”
韩夫人见晏亭波澜不惊的脸,虽暗淡模糊,可还是逃不开她娘的影子,遂轻挑了眉峰,晏亭的表情让她想起了一些旧事,心中不甚舒爽,冷然道:“果真是阴业先生的高徒,遇事处变不惊的能耐很令人侧目。”
晏亭见韩夫人变了脸色,微微勾起嘴角,轻声应道:“母亲大人若是不喜欢,待到父亲出殡之后,流云自请回太行。”
韩夫人豁然起身,迈步走向晏亭,错身之时,冷声道:“好生准备了你份内之事,别丢了晏氏的脸面,你爹身后之事,还仰着你呢。”
随后步调轻缓的离去,晏亭仰高了头,并不理会了韩夫人的去留,只在心中默念道:“娘,流云回来了。”
韩夫人才出了偏堂,外头便传来了男子粗声粗气的质问声,并不避讳了晏亭,“母亲,二弟说父亲的上大夫之位和晏家都要传给那个乳臭小儿,凭甚,我才是晏家的嫡长子,他算什么东西?”
晏亭微微竖了耳朵,听着那韩夫人会怎么处理了自己那躁狂的儿子。
那头的韩夫人只三两句话便推开了晏霍的质问:“此事是你父亲的决定,他尸骨未寒,你别落得个不孝的名声。”
听闻此话,晏亭心中暗笑:好一个礼义廉耻拿捏合宜的褚国公主。
这一日,晏府不时有晏痕的故交前来拜会,晏霍和晏杵皆没了身影,韩夫人把一干杂事都交由晏亭应酬,自己也托辞身体不适,未曾再出现于人前,屠夫人倒是常常出现,却不靠前,唯有晏妙萏帮衬着晏亭接应,终究是个女子,常来晏府的晏妙萏还能称呼上名头,而那些鲜少出现的,晏妙萏也无从辨认,好在晏亭以不变应万变,皆一概应付了过去。
并未有人与晏亭详述了晏痕故去的细节,不过由往来吊唁的客人之间那断断续续的哭丧中,晏亭还原了事情的始末,先头于太行山下聚宾楼中通天下讲述一样,央睿王昊政贪恋姒塔美色,多日不曾理政,刚直忠臣携伴到晏府,推举晏痕觐见,也就是在觐见之前,晏痕料到自己有此一劫,以飞鸽通传尚在太行山的家仆晏忠,晏忠接信之后便交由了自己的师父阴业,随后阴业遣自己下山,就在入京都大梁的前一夜,晏痕久候不见央睿王,撞死在王宫大殿的盘龙柱之上……
入夜,晏妙萏与屠夫人具已回转,韩夫人并未给晏亭与曾貹乙安排住处,安情就理,二人守在了晏痕灵堂之内,本该是静寂无声,却不想二更之时传来了轻轻唤门之声。
第四章 春色喜人
灵堂之外的敲门声于此寂夜异常夺人耳目,晏亭抬眼扫视了一圈,目光所及皆低头垂目,随即对曾貹乙递了个眼神。
曾貹乙起身出去,少顷回转,却未迎来唤门之人,晏亭微颦起眉头,听曾貹乙附在其耳畔小声禀明,“少主,外头侯着的是屠夫人,她想私下见见您。”
晏亭抬眼,方才低头垂目的众人此刻皆竖着耳朵,见晏亭突然抬头,又纷纷垂下目光,晏亭轻扯了扯嘴角,随即从容的起身走出灵堂。
那屠夫人正等得心焦,见晏亭出门,忙上前一步,有些急切的说道:“夫人才歇下,我便过来寻你,等了好一会儿了。”
看着屠夫人急切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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