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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哑妻若慈-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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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多么会心的笑容,也不是喜极而泣的欢欣,从来,都是悲伤的眼泪……
从她清淡的眉眼滑落,然后重重的砸落在他心中最软的一处。
她流泪,是因为他真的给了她难以忍受的委屈。
她的善良,让他无法怀疑这一的事实。
她不能说话,被她凝视,一双清眸流转,却总会有胜似万语千言的感触和默契,自小至今,从未有过如此的一个人这般轻易的就能抚慰他,只消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心悸不已。
他在任何人面前都能维持孤高桀骜,精明锐利的姿态,唯独在她面前,他总一再破相,霸道任性,偏执倔强,……体内的霸性和温柔,都因她而暴露在外,佯装不得。
可是……
“你真的就这么难以忍受我吗?”他失了底气,嘴角有血的痕迹,她目光一凛,垂下眼眸。
她想上前把那一抿碍眼的猩红拭去,却又不敢、不能……她不怕低头,却怕,他给的伤。
“如果我说我生气不是因为你出门,不是因为你去哪,而是害怕你离开我,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咎由自取。”他剖白了心,难抑落寞,却又像是孤注一掷。
闻言,她仰眸而视他的带着内疚的温热瞳光,心中有些恼,又有些疼。
恼的,是自己为何轻易的又因他的只言片语而感动,疼的,却是他如孩童般疚悔的神情。
他们是彼此的软肋。
仿若相生相克,却又因彼此天性里对孤独的惧怕而纠缠在一起,他见她的委屈而心疼,她见他的倔强亦是如此。
一个人能让你心中疼惜至此,到底为何,又怎会不明?
他的矛盾,是明明害怕失去,却又用伤害她的方式将她一再推离。
她的悲哀,却是她从未想过离开他……
纵使心中有了再也不去为他动情的意念,苦苦的忍受着一番孤冷,却也没有想过离他而去。
她可以狠心的斩去与卫的牵连,即使无关世俗伦理,她也知过往难回。
对他,……
她紧抿着唇,凝望着他,莫名心酸。
“你……爱我吗?”他呼吸一窒,俊朗的脸庞因着这一问而现出暗红,却是定眸深望她,等她的点头,或者摇头……
她知道自己应该摇头,她也以为自己是摇了头……
……
她点了头。
虽然轻的几乎像是没有痕迹,但他还是看见了。
愉悦的慌乱先理智一步让他将她横抱起来,在偌大的卧室内四处乱窜,他朗声的笑,入了她的耳,让她不由自主的停下捶打他的动作。
她比自己想的软弱,还是诚实……
可是,如果说,我爱你,也恨你呢……
久久,他才将她从怀中放下,再一次地俯身想要亲吻她,她却用手挡回了他。
他的热情却未被挡去,顾自的啄吻她的耳际,直到,他真的看见她满脸的不悦和冷然……

作茧自缚

“当初娶你时,我是逼不得已。”他突兀的开口,让她不由倒退一步,脸色泛白。
他却坚持地抬起她的头,让她看见他眼睛里再无遮掩的认真和深情,“可是,现在的我,已对你爱的无法自拔。”
他总是霸道的说她是他的,却从来没有说过爱她……
她因他炽热的眼神和蜜语似的告白而脸红心跳,心情起落的唐突,可是,她却不敢全然予信,心中如何都夹着酸楚苦涩。
“我第一次仔细瞧你,是我们成亲大半月后我归家的时候,我被晴儿拉去芬逝园,见你一身白衣站在开得正艳的桃花树下,样子……却比桃花更美,宛若——仙子。”在那之前,他也见过不少绝色佳人,环肥燕瘦,风姿绰约宜人的不再少数,但每每回想,他却只觉那时的她才真具如仙子般出尘的气韵,静好天成,悠然神雅,让他只能久久痴望,呐呐无言。
他的赞美莫名让他忆起十七岁那年,初见卫时,听到的那句:姑娘的美丽堪比这桃花。
那岁月里初时的怦然心动,依旧历历在目,无法泯灭,但她以为再次听见这种赞美,她也许只会觉似曾相识而已,却不曾想,换了时间地点,换了初时的那人,她还是不由得……动了心。
她眉下一颦,颊边有了红晕,低首敛睫,不知该以何种表情面对他,心绪复杂。
“也许,那一刻,我就对你动了心,我不由自主的想要接近你,得到你,渐然忘了我们当初互不牵涉的约定,也忘了宛心……我也疑惑过,以为自己只是被一时蛊惑,觉得新鲜特别而已,”司徒宇一顿,小心翼翼的敛首望她,见她神色并无太大异样,才继续道,“可是,我总想着着你,心里记挂着,脑子里充斥着,越了解你,越莫名觉得舍不得,想给你最好的所有。”
他试探着去牵她的手,她没有拒绝,但神情仿若陷在某种思索中,对他的举动并无知觉。
但他知道,他说的每一句,每一字,她都听进了心中。
“你为我准备生日宴,我看你在厨灶边忙碌,身上染了油烟,脸颊上的妆容也不再精致,满头大汗的煮粥做菜,表情却像是满足极了。”他嘴边漾起明显的弧度,凝视着她乌黑光亮的发,剑眉朗目间,沉然迷恋。
她似是有些恼,想要抽回被他不知何时握住的手,却被他越攥越牢,片刻,只听他柔声道,“但是那个样子的你,却是让我情难自禁,我望着你,平凡家常,却觉着你是这世上,我最爱之人。”
最爱之人……
这四字在她心头滚过一阵暖伤,不论他是由衷,还是作假……她都那么想相信:他的话,他的情,发自肺腑,没有丝毫的虚假。
司徒宇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她却伸出捂住他的嘴,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肯放低姿态,温柔如许,对她诉说这番情意,她不怀疑他的真诚,甚至因此而感动至深,可这就能泯去伤害,就可解脱他们如今进退维谷的处境吗?
她缓缓放下手,转身背对他,走到桌案边,执笔写下:你我之间,总是意难平。
他盯着纸上的字句,顿悟即慌恼,破口道,“只要你答应我忘了那人,我可以不娶宛心!”
她一怔,笔措然滑落纸上,豆大的墨迹浸透了泛黄的宣纸,留下无法抹去的一点。
“答应我!只要你点头,我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动纳娶的念头。”他目光灼灼,任性而坚定。
即使成为全城的笑柄,即使辜负青梅竹马的宛心……
可是,他威逼似的恳求,却并有让她再如他所愿的那般点头允诺。
她闭上眼睛,终是摇了摇头。
他的心从天边陡然跌至平地,摔了粉碎,攫住她的双肩,低吼道,“你不想忘了他,你心里还有他,是不是?!”。
她心下又是一沉。
你可不可以别再这么任性偏执!
这不是她愿不愿意的事,太多遗恨疚然不是说忘便能忘的干净,她愿与他共度余生,不离不弃,却不能泯去对卫亏负事实,这种遗憾和愧疚会伴她多久,她真的不知……
而他新娶一事,全城皆知,迫在眉睫,纵使他决然取消了,心里就真的放的下江宛心吗?
她亦是忘不了,灯节那夜,她所看见的一幕幕。
他们自小青梅竹马的情意,又怎会因她而断?
他宁愿撒谎欺骗她,都要陪那个女子花前月下,相约灯节,这番大肆周章的新娶,也不见得全然只是为了惹她生妒。
她不愿与别的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却更害怕往事重现,他还是会欺骗她,伤害她……
百般顾虑,千般痛悸,万般无奈,……
到底,能何去何从!
“我再问一次,到底答不答应我!”他神冷气粗,视线炽热却又决绝。
她流下泪,咬唇,摇头……
一日之内,两次痛彻心扉的抉择。
他们到底为何要逼她……
她不能抛下一切跟卫走,也无法答应司徒宇忘记过往遗恨疚悔。
他们都说要给她所有,她却不能要这种所有……
因为,结局都会破碎不堪。
情恨揪扯,他们都不是孑然身。
司徒宇深抑一口气,松开她的双臂,目光里的温度降至冰点,转过身,迎着落日夕阳,走出卧房。
残阳如血,照在她惨白的脸上。
她与他,到底谁是作茧自缚……
*
翌日。
司徒宇的纳娶一事,如期而至,婚礼上,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这场轰轰烈烈的迎亲礼仪,在京城轰动异常,堪比前些时日骠骑将军迎娶方家大小姐的时壮观。
风光无限下,谁还记得,他曾真正明媒正娶的那个哑巴。
……
一片红色的海洋中,只有司徒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她侧首微微一笑,淡然的似是无知无觉……
不过,又是一场婚礼。
她在心中,呐呐的说着。

婚礼喜宴

宾客尽欢,这场婚宴着实让人觉得欢天喜地,除了司徒家的大小姐——司徒晴,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的退出了酒宴。
宾客表面上称赞方大少奶奶的贤惠淑良,夸羡司徒宇的福气,不但能娶得如此良妻,又纳得貌美如花的二夫人。私底下却议论着,方若慈嫁入司徒家还未至一年,这司徒少爷便又再娶新人,足见这明媒正娶的哑妻在司徒府的地位如何。
至于司徒宇,从头至尾泰然迎客,从容应对,一一敬酒答谢,俊朗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
婚宴上的方若慈,尽己所能的落落大方。
作为原配的她也穿了一身喜红,衬得肌肤越发白润凝脂,她随在司徒宇身边,随之一桌桌敬酒,只是司徒宇纵知她在身边,却恍若视之无形,不曾对她望顾一眼。
心中百般滋味,她已尝遍,如是,无知无觉的饮下一杯杯以茶代酒。
敬完了酒,她终是在众人喧哗热闹中,退出喜宴。
秋风簌簌,吹过一阵寒意,她站在花园亭中,望着微茫月色,心生飘渺。
仿若一个丑角。
任是再怎伪装淡然,都难逃这种明了确然的定位。
他执握着新娘的手踏进大厅,四周的高朋庆贺,鞭炮鸣喜……
明明最是无地难容的她,却要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微笑着应承这一切。
内心的恐惧和酸楚翻涌而来,他却站在不远一处,冷眼旁观。
他们总是如此,幸福和回忆被伤害一点点消磨殆尽,然后相看两厌,未来的日子,会是怎样,她微微思触,都如钻心刺骨,痛彻难耐。
如果没有昨日,也许,她还能渐然冷情,作茧缚心,可是,他说过的那样一番话却是深涌至她猝不及防的心口,堵得她难以呼吸。
耳边恍若一再清晰地回荡他着的告白和逼迫,一句最爱之人,一句答应我……如同火烫的铁烙,印在了她心上……
只是,余热尚未褪去,她便又觉一盆至冷的凉水倾盆而泄,浇透了她的整个人,整颗心。
新月如勾,月上柳梢头,她的目光不自觉的落至梅园的新房——那一片诱惑的灯火阑珊。
喜宴已将至尾声,不过多久,他就会出现在那里……
她紧紧揪攥住手中素帕,脑海里浮现的种种郎情妾意,缱绻温柔,像是一个掌鸣,狠狠地落在她的脸上。
她脚下一软,后退一步,她几乎跌到在地,不曾想,却被一双手撑扶起来。
“你没事吧?”夹着一丝熟识的陌声响起,她措然回首……
是……他……?
面色微凛,发觉彼此身势过近,她连忙退上一步,对他微微扯下嘴角,点了点头。
此人先一怔,须臾,敛神叹息,“弟妹,别来无恙。”
她颔首致意,有些许的讶然。
陆少卿。
虽只有一面之缘,但此人却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除却他是司徒宇的至交好友,晴儿的心上之人,还有……
她说不出的神秘。
陆少卿一身玄衣立于她身前,透着凛然俊逸之气,表情却是带着她不明的复杂,眉头蹙拢,眸中透着关切,却又像是在纠结着什么。
不知为何,此时,她只感尴尬难堪。
他的再次出现,让她忆起数月前,他的初访。
她以女主人的身份与司徒宇一起招待他,接受他对他们婚姻的祝福……
而此刻,再见他,却是因她丈夫的另一桩婚事。
风袭凝阵,寂落无言下,仿若悲凉。
她敛首低眉,频身欲退。
陆少卿见她要走,蓦地上前拉住她,“芸儿!”
她一愣,侧首望向他,眼底的茫然惊措一览无余,摇着头,想要挣脱出臂。
他察觉到自己的唐突,立刻松开手,慌道,“弟妹,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好像看见了她……
方若慈眉心一拢,又松缓开来,蓦地想起他说过她的容貌与他的一位故人十分相像,想必,就是他刚才破口而出的“芸儿”。
她善意的摇了摇头,嘴角浮出轻弱的笑意,却还是一心想着离开,于是再一次的转身欲走。
“弟妹!”陆少卿又叫住她,却没有再上前,神色也愈加复杂了起来。
她稍顿脚步,并未回头,良久,她才听见他的下言,静彻的只有四字:“莫要心伤。”
她缓作颔首,迎着越发促冷的秋风启步离去。
亭中人久望她远去的身影,终是面露痛悸的闭了双目,“我知道,你不是她。”
夜色浓重,段段情殇却在皎洁的月光下,渐然清明。
缘起缘灭,终是不能随青烟而逝,到头来背上终生悔憾的罪名,永世难得翻身。
……
“师弟,别走我后路。”陆少卿喃言,半晌,转身离开了凉亭。
*
夜阑人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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