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错-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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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哭,季少为倒仿佛突然被唤醒了似的,慢慢吐一口气,松开了紧握的拳头,随即便又把目光投向慕晓净,向她递个眼色,意思是叫她过去哄劝一下。
头一次他问慕晓净要手帕的时候,慕晓净尚未觉得有何不对,可是这一次他又示意她过去的时候,慕晓净才突然觉出其中的微妙来:咦,这种时候,男人不都是抢着过去怜香惜玉的么?这季少为却三番五次把这样大好的机会推给同为女子的自己,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不过她稍稍迟疑了一下,看到他眼里的催促之色,终于还是忍住好笑走了过去,轻拍娆姬的肩背道:“娆姬姑娘,事已至此,节哀顺变吧?你能逃出来已是万幸了,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么。”
娆姬被她劝了一时,终于收住哭声,不再那样捂着脸哭了,可是一边轻拭泪痕,一边仍是忍不住地抽噎不已。
季少为长叹一声,方又问道:“那么,你是如何逃出来的呢?”
娆姬抽噎好几声,才终于又接口道:“最后是阿魅想出的办法,我们拿已故姐妹的尸身做盾牌,方躲过那些火箭,又凭着‘桃花瘴’杀出一条血路,才得以逃生的。”
季少为吁了口气,道:“好险!魅姬姑娘真是聪明,居然急中生智想得出这样好的法子。不知你们逃生出来的有多少人啊?”
娆姬抬眸瞥了他一眼,方摇摇头道:“我也不大清楚。反正刚出来的时候,师父和三五个姐妹虽然身受重伤,却还活着。可是那些所谓的正道中人,却硬要赶尽杀绝。我们又被冲散,只能各自逃命。和我在一起的两位姐妹,或者因为伤重不治,或者因为缺医少药,最终都慢慢死去了,想来其他的姐妹境况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我的境况应该算是最好的,只受了些皮肉之伤,于是我白天躲在河边的树上,晚上再偷偷出来,在附近的庄户家偷些吃穿的东西,然后第二天跑个更远些的地方再躲起来,好不容易才捱到今日。”
慕晓净与季少为听到她如此艰辛可怜,不觉都露出恻然之色。
不料就在此时,娆姬却蓦然离座起身,惊得慕晓净立即跃起,一个箭步便掩在了季少为身前。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同沦落惺惺惜惺惺
看到慕晓净蓦然跃起,倒把娆姬吓了一跳,诧异地问道:“慕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啊,我?”慕晓净张口结舌,竟无言以对,她总不能明明白白地说“我怕你动手对付季少为”吧?
幸好季少为适时地在后面扯了扯她的衣袖道:“怎么,你又听到老鼠叫了?”
慕晓净立即明白,忙道:“是啊,我甚至还觉得自己的鞋子仿佛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季少为于是笑道:“你看你怕老鼠都怕到疑神疑鬼的份上了!明日我叫宋诚把各个房里都撒上老鼠药,你就不必再如此害怕了!”
娆姬看了他两个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却蓦然“噗通”一声就在季少为身前跪了下去。
“娆姬姑娘,你、你这是做什么?”季少为吃了一惊,忙道,“快快请起,有话好说!”
娆姬哭道:“季公子,我如今已是无处容身,唯有来投奔于你了。我今夜在你府上附近徘徊了许久,好容易才等到那些人都走完,方敢现身出来见你。你若不肯收留我,那我就唯有死路一条了。”
季少为叹道:“区区小事,何至于行此大礼?姑娘快快请起。”一边说着,一边就悄悄推了慕晓净一把,示意她去扶娆姬起来。
慕晓净有了方才那惊魂一幕,便也不再觉得他好笑,立即乖乖过去,扶娆姬起来。
季少为又道:“姑娘只要不嫌寒舍鄙陋衣食粗糙,少为这里多养活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姑娘如今无处容身,便只管在舍下安心住着,就当是自己家里一样的。少为在江湖上也还略有几分薄面,姑娘亦不用担心会有什么人到我这里来伤害于你。”
娆姬抽抽搭搭地谢过,方缓缓起身。
季少为却微一沉吟,又对娆姬道:“对了,姑娘方才说到一件事,我还有些不大明白。”
娆姬微微一怔,道:“公子有何不明,但请直言相告。”
季少为若有所思地道:“就是魅姬姑娘当初跟着我们一行人上京之事。”
娆姬立即接口道:“阿魅得了那密图之后,自然害怕‘傲天盟’再来追杀于她,可巧正好遇到公子那位婢女拢月要赴京寻人。阿魅本想乔装改扮同她一道上京以遮掩行藏,可是她有孕在身,走也走不动,而且胆子小得要命,阿魅倒怕长路遥迢别叫她动了胎气。正好听说公子与秦姑娘也要上京,她便灵机一动,弄晕了拢月,与她对换了衣衫,又正好将密图缝进那些小衣,塞进衣服里假装孕妇,也好托公子的庇佑,安然到京。”
季少为显然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他微微一蹙眉尖,终又追问一句:“你说她为了托少为庇佑安然到京,想出如此妙计,少为倒也甚是佩服。但是,少为不明白的却是,她为何不能安分地跟着就是,偏要动手算计我的朋友?”
娆姬再次微微一怔,低下头道:“这件事,是她低估了公子的能耐。至于算计你那位朋友的缘由,她虽没有说过,但我却猜得到原因。”
“哦?”季少为好奇地看着她,“愿闻其详?”
娆姬轻叹一口气,方缓缓地道:“阿魅本是个小财主家的独生女儿,被父母看作掌上明珠,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因为只有这一个女儿,所以他父母就一心想找个人来入赘。那一年冬天,有一个年轻人因冻饿而昏倒在她家门外。阿魅的父母都是善良之人,便将那人救治过来,才发觉是个十分俊美的少年。
“那人说自幼父母双亡,靠给别人卖苦力为生。二老看他长得俊俏,说话又聪明懂事,于是就生了要他入赘的心思。那人在阿魅家里将养数日,见她家里甚是殷实,阿魅人又娇媚可爱,自然一百个愿意。
“二老十分高兴,就为他们订了亲事,想着自己跟白捡了个儿子似的,睡觉做梦都笑醒来。那人既与阿魅有了婚约,便在某个夜里摸进阿魅的屋子,强要了她身子,还说什么反正迟早都是他的人。
“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很快阿魅就有了身孕,被母亲看出了端倪,一番逼问方才知道原因。二老气归气,可是一想到女儿终究要嫁给他,反正迟早都是一样,既然有了身孕,那就赶快成亲吧。
“谁知就在成亲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阿魅的父母竟双双离奇死亡。捕快衙役们来看了一番,说去查案,可这一查就再也没有了音讯。阿魅叫丈夫去衙门里催问,他不肯去,再说得多了就扬起拳头要打人。阿魅只得自己去衙门里催问,倒被人家一顿抢白。她拖着笨重的身子满怀悲愤回到家中,才发觉家里来了一大群人,更有个女子竟哭骂着说是那人的妻子。
“原来他说什么父母双亡做苦力为生,全都是一派谎言。他父母双全,家道也还不错,又是家里的独子,因此早都被宠坏了。父母见他整日游手好闲,跟着一帮狐朋狗友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就给他娶了个妻子想叫他收收心。岂料他成家之后只跟妻子新鲜了两个月,便又接着出去鬼混,有一回竟赌钱赌到把妻子全部的嫁妆首饰都拿去卖了。妻子说他两句,他竟动手将妻子一顿好打。妻子原也是个骄横的财主家小姐,哪曾受过这等委屈,立即哭着回了娘家。她娘家乃是当地一霸,五个哥哥如狼似虎,立即来将他一顿痛揍,然后将他赶了出去,说他一年之内若不混出个人样就不要回来。
“那妻子在家等了大半年没有音讯,便又央告自己兄长去寻那浪子,哪里想到他竟又在外地成家立室。那原配勃然大怒,又是一顿哭闹打骂,连带着毫不知情的阿魅也挨了几掌几脚。阿魅动了胎气,从那之后就断断续续见红。
“那男人道事已至此,只好二女共事一夫了。可怜阿魅父母双亡,举目无亲,哪里斗得过原配一家,自然只能乖乖做小伏低,于是变卖了所有家产,跟那家伙回到他原来家里去。那浪子回到家中,好不了两日,便又原形毕露,整日不进家门。可怜阿魅,日日还要被他原配挤兑欺负。
“有一日,那家伙喝醉了酒,竟将阿魅当作自己在外面的姘头,将她父母双亡的真相和盘托出。原来他有一日出去鬼混,被二老撞见,当下伤心难过之极,就要扭送他去官府。这家伙下跪叩头痛哭流涕赌咒发誓,使出百般手段,保证绝不再犯。二老想到女儿已然跟他成亲,又有了身子,便只好忍气吞声,将这件事瞒了下来。那家伙却心里有鬼,竟然故意装作出去鬼混的样子,将二老设计引出家宅,在一个偏僻之地,残忍地将二老杀害。过后又买通衙门里的衙役捕快等人,将这件案子拖了下去。
“阿魅犹如五雷轰顶,立时懵了。半晌方回过神来,见那家伙睡得死猪一样,那时满心悲愤,拿了把剪刀就照着他喉咙狠狠戳了下去。
“她杀了人之后,自己却又害怕了,于是趁夜逃了出去。跑到半路的时候,遇到我家师父。阿魅那时已近疯狂,错将师父当成了神仙,拉住她的衣袖哭诉冤情。师父听得离奇,就将她带了回去。不想当夜她血流不止,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就那样没了。
“阿魅清醒之后,虽然保住了一条性命,却已是万念俱灰,幸亏一众姐妹同情她的遭遇,多方劝解抚慰,方才活了下来。我比她早入师门两三个月,同是苦命之人,因此惺惺相惜,交情最好。也正因如此,凡事她才肯听我一句。
“因为有了这般惨痛的经历,阿魅性情大变,尤其痛恨相貌好看的男人,若撞到她手里,必受尽折磨死得凄惨无比。那位顾师兄,她只跟我提过一句,说他样子十分好看,颇有些像她当年那个禽兽不如的男人。我想,二位现下也该明白其中原委了吧?对了,我倒觉得,无论阿魅是否会算计顾公子,只怕她乔装改扮混入公子随行的下人之中,就已难逃被公子识破行藏又设计擒拿的命运吧?”
季少为对她最后一问避而不谈,只是与慕晓净一起震惊慨叹,忆起那个娇俏妩媚的魅姬,想不到她竟有如此悲惨的一段过往。无论换作谁,有了那样一段经历,都难免会性情大变的吧?
季少为终于叹道:“想不到你们都是些苦命的女子,唉!”
娆姬抬眸看着他道:“其实也未必人人都如我和阿魅一般苦命,但却十有八九都是孤儿或者弃婴,被师父收养长大的。因此,我们姐妹对师父,都是当作自己娘亲一般看待。如今师门遭此大难,也不知师父她老人家是否还在人间。”
说着,就又垂下泪来。
季少为与慕晓净对视一眼,不免再次心下恻然。
季少为于是柔声劝道:“娆姬姑娘,等到明日,我就派人去寻你师父她们,倘若都还健在,定然叫她们都得以周全。你自己若是得到什么消息,也不必客气,尽管告诉我就是了。”
娆姬便又要跪谢,被慕晓净拦住了。
季少为看看窗外,又道:“夜已深了,不如早些歇息吧。”
便叫明锐去吩咐执玉,打扫一间客房,给娆姬歇息。
因为前一日忙着请客,堆了不少琐事,因此第二日整整一天季少为都忙得焦头烂额,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回来。
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大家都不说话,慕晓净觉得气氛颇有些诡异。
不过诡异了没有多久,娆姬就开口道:“季公子,你如此繁忙之中,居然还记得叫燕师傅来为我裁衣,娆姬心下感激不尽。”
季少为微微一笑,道:“姑娘客气了,你从前不也帮过少为数次么?”
娆姬便又道:“娆姬无以为报,又要在公子这里长住下去,从明日起,我去厨房帮忙吧?其实我今日本就想要帮忙的,可是两位大嫂执意不肯,说是未得公子允许,不敢擅自留我。我去求宋管家,他也是一样的说辞。”
季少为低眉垂睫,若有所思地顿了一下,方道:“姑娘是少为的客人,怎能去做那些下人的活计?至于长住一说,姑娘愿住多久都不要紧,只是不知姑娘对日后有何打算?”
娆姬眼中复又涌起一抹哀伤之色,微一沉吟后说道:“其实这几年,我也厌倦了东飘西荡的江湖奔波。看如今这情形,怕是都得自谋生路了,我也想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嗯。”季少为点点头道,“姑娘正值韶华,不如趁早找个好些的人家,就此归隐罢了。少为京中倒也认得几个朋友,若有合适的,一定帮姑娘留心一下。”
慕晓净连忙强自忍住笑意:季少为,你一个自己还没成家的年轻男人,居然要替人家一个大姑娘操心婚事?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更好笑,因为娆姬闻言蓦然抬头道:“季公子,你是说你要替我找个归宿么?”
季少为居然头也不抬,一本正经地道:“是啊。”
娆姬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道:“不,季公子,我不嫁人!你要娆姬做什么都行,娆姬此生只愿服侍公子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