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城雪-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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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里摆了一桌麻将，四太太萧桂芹，岳太太，富察远山和寻安一桌，另有二十八师三十四旅李旅长的太太在一边看牌作陪。寻安从小看着长安和阮碧落，花婆婆等打麻将的，自然技艺不凡，在别人的地方又不好表现的太多，只能放轻松了打，尽量时而输赢，这天却是手气极好，不知不觉中已经赢了三千多块钱了。
小厨房里的秦妈做好了绿豆糕送来，四太太和寻安是极喜欢吃甜食的，两人分工合作，一盘子很快就没了，岳太太，富察远山和李太太连半块都没尝到。秦妈又赶忙再送了一份过来，还奉上了易楚臣专门拿来的雨前龙井茶。过了不一会儿，都安官邸的大厨房派人来问是到哪边吃，又问了几点开饭。四太太见寻安今天赢了不少，怕她还没有玩够，于是说：“再等等吧，时间还早，咱们最起码还得打上四圈。”
岳太太也道：“是啊，有这绿豆糕垫垫肚子，倒也不觉得饿。”
说着便站起来给一边的李太太让位，自己则在寻安身侧坐下了。寻安抬手看了看表，吩咐道：“秦妈，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小馄饨什么的，几位太太还有远山都好像不爱吃甜食，弄些咸的来。”岳太太笑道：“这小妮子真是贴心，难怪连四太太都这么喜欢呢。”她看寻安年纪轻轻，又长的这样漂亮，登堂入室出入都安官邸，连四太太召人打牌都要带上她，怕是同易楚臣脱不了关系，自然刻意讨好。
远山随手为寻安添上茶，道：“寻安今天晚上还去跳舞吗？听说今天下午原来打算同易先生去骑射的是不是啊。”寻安看了她一眼，笑道：“是啊，还不是天有不测风云嘛，这才给耽误了的。”
四太太也打趣道：“所以啊，易先生一个人往外走，去军部处理事情的时候，你们没看见他那张失望的脸哦。”话音刚落，便听见一个声音幽幽传进来，说：“怎么我在门口就听见有人说我啊，都说我些什么呐。”
李太太往屏风上一瞧，那人的轮廓分明，不住的笑道：“哎呦，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第23章 风不定，人初静，明月落红应满径
走进来的果然是易楚臣。把手先搭在了四太太的肩上，叫了声：“萧妈妈。”萧桂芹满心欢喜的“哎”了一声，又拿自己打趣道：“你们说说我这姓氏好真是好，把我年龄都喊小了。”寻安道：“四太太本来就年轻。”岳太太道：“就寻安这张小嘴甜，刚绿豆糕吃多了吧。”其他几人一并捂着嘴笑。易楚臣又同其他几位太太打了招呼，这才转到寻安身后来看牌。
萧桂芹道：“今天寻安赢的最多。”又扒拉扒拉摊着桌上的几枚银币，道：“大概有三千多块了是吧。”易楚臣忙道：“行了行了，都别不高兴了。今天输的钱都算我的好了吧。”李太太抿了一口茶道：“咱们就都收下吧，给寻安个面子，也给易先生个面子。今儿个寻安赢钱，所以易先生一开心就做了东。”一句话说的大家都乐了起来，寻安身子微微一扭，说：“你们真是的，刚才还玩的好好的。怎么他一来，你们就这么打趣我。”
萧桂芹带头笑了起来，捏了捏她的脸，说：“你这小东西，说俏皮话的时候让人开心的不得了，泛起迷糊来又让人心疼的不得了，就是矫情起来也让人喜欢的紧紧的，简直是啊，谁都不能把你忘在脑后呢。”
寻安觉得这句话极为耳熟，却左想右想也想不出到底是在哪儿听过了。易楚臣看了她们打了一会儿牌，便先到楼上去了。等到这轮四圈打完，李太太便道：“瞧瞧我都饿了，咱们不玩了，回偏厅吃饭去。”明显是要给她们俩腾空间出来，李太太和岳太太一人由一名丫头撑着伞到都安官邸后园的偏厅里去了。
岳太太中途又折了回来，说是帕子没拿，眼睛一直若有似无的看着寻安。远山朝四太太使了一个眼色，四太太忍不住笑似得对寻安耳语：“人家等你够长时间了，还不快去安慰安慰。”寻安会意，娇嗔的用帕子掀了她一下：“四太太，她们打趣我就算了，怎么连你都这样说。”话虽如此，还是简单的洗漱打扮了一下，换了一件旗袍，匆匆跑上楼去。岳太太这样一看，更觉得寻安和易楚臣的关系非同一般，一来，远山是易先生的秘书处主任，见到寻安亦是毕恭毕敬，不敢多言多语。二来，寻安竟然同四太太随意的开玩笑。
她回了家自然少不了跟岳志瑶一阵炫耀，岳志瑶这样一听，也道：“是不是那个长的特别漂亮的。”岳太太道：“对啊，就是那个，听她们叫‘寻安，寻安’的。”岳志瑶道：“我老是看她跟易先生一起吃饭。”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以后也许有仰仗的地方，便对岳太太吩咐道：“下次有牌局你就去，多跟她说说话。”
所以岳太太接到四太太电话就来了。
还是之前的几个人，也都熟悉了，讲起话来也就没那么多规矩。倒是四太太赢了不少钱，寻安立马笑道：“四太太赢了钱得请客的。”远山也道：“四太太请我们去西餐吧，想去月半楼。”四太太笑道：“你们两，一左一右的就会让人请客。说起这赢了钱的要请客，也应该是寻安先请啊，你上次赚了多少钱。”李太太笑道：“可不是，易先生及时出现，让她给逃了。”转眼四太太又胡了，岳太太笑道：“四太太这会儿没法子了，是一定要请客了。”
四太太看了看寻安道：“哎，你是不是故意让我，就想我请客啊。”寻安道：“四太太牌技本来就高，我上次赢钱也是偶然。要不然这样，我先请大家一次，四太太您再请一次，大家觉得怎么样？”李太太和远山自然说是好。
岳太太却道：“寻安小姐请客就不必请我们了。”四太太看了她一眼，说：“是啊，寻安请客当然是单独请的，我们哪有福分呢。”寻安笑说：“你们再这样打趣我，我可不玩了。”说着把面前的牌都推了。一边的李太太见了，立马道：“哎呀，寻安小姐这一局可是赢钱的，你怎么就给推了呢。”
四太太道：“推了就重新再打呗，反正寻安啊，也不差这点钱。瞧瞧她手上的那颗钻石，光头闪的我都看不清牌了。”寻安赶忙转移话题，转过头去问秦妈：“几点了，上点下午茶吧。”
秦妈笑道：“已经三点半了。”岳太太“呦”一声，道：“不好意思，四太太，我有点事情要办，差点给忘了。”寻安笑道：“那可不行，说好了是谁赢了钱谁请客的，岳太太您眼看就要赢了，这会儿跑了，我吃谁的去。”四太太点了点她的鼻子道：“就你伶牙俐齿。”又好说歹说一阵子，岳太太才得以脱身。
晚上吃饭的时候四太太对易楚臣笑说：“你当时没看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简直可恨又可爱。”寻安笑道：“您还别说，您打给岳太太的那张牌简直绝妙！”四太太得意的摇头晃脑，道：“那是，姜还是老的辣嘛。”
易楚臣一直含着笑意听她们说这些琐碎的事情，寻安有一缕碎发落在了雪白的颈上，他看的出神，只想帮她撩一撩，总有些恍惚，觉得这一刻的时间再长一点就好了。
易楚臣抿了一口杏仁露，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岳师长今天又到军部大闹去了。”寻安灵敏的接道：“是为了削减二十八师军饷的事情？”他没有看错人，寻安果然担当得起重任，易楚臣笑着点点头，又道：“他脾气暴躁，年纪越大就越是严重。”寻安笑道：“也是因为二十八师兵强马壮的缘由，难免狂妄些。”
抿了一口莲子茶，又道：“岳太太也是脾气倔强，今儿个要去办事，怎么好说歹说都留不住呢。夫妻俩倒是一个毛病，岳师长虽成婚晚，毕竟也快二十年夫妻了。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第二日，岳志瑶在自己的书房里收到了一个信封，信封里面是一沓照片；他就那么淡淡的瞥了一眼，已是勃然大怒。第一张照片上，有一男一女，男的正把女的揽在怀里，那女的好似在挣扎，可那含羞带嗔的表情，她分明是与那男子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女子低着头，只拍了半张脸，他也能认出是他的正房太太，而那男子约莫是她哪个亲戚，他八成是见过的。
第二张照片竟然是在戏院自己的包厢里，门是大敞着的，照片上还能见到大戏院二楼的红色地毯。岳太太深红色的旗袍已经敞开了，露出了里面银丝点翠的肚兜，那男子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揽着她的腰际，那男子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看他玉面长衫，倒像是读书人，应该就是读书人吧，哪里像自己这种粗鄙的手。
岳志瑶一句话也没说，他仿佛是被人打了一记闷棍，想他纵横几十年，谁不卖他几分面子，现在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就可以让他的正房夫人心安理得的背叛他，简直是不可思议。房间里只能听见西洋小钟滴滴答答的声音，静默的空气让喘息都凝固了，岳志瑶忽的觉得自己也快喘不上气来了。
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还有副官拼命阻拦的声音。岳志瑶一拍桌子大吼一声：“都他妈的谁在吵啊！”外面停了一下，房门愣是被推开了，六姨太太亭亭的站在门口，道：“老爷，是我。”岳志瑶道：“你来干什么？”六姨太太有些委屈的说：“老爷，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没别的……”
六姨太太毕竟年纪还小，这么一说倒是真的红了眼眶，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得，岳志瑶叹了口气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晚点时候再去看你。”
六姨太太还准备说些什么，岳志瑶瞪了她一眼，道：“这儿正工作着呢，你还不快走。”六姨太太看了他一眼，只好走。
岳志瑶停了停，又喊了一声：“郭旭。”片刻之后，副官郭旭才小心翼翼的进来，自从他把那几张照片交给岳志瑶之后，自己就战战兢兢的退到了廊子上，本来心绪始终不宁，恰逢六姨太太来闹了一场，倒是放松了不少，但看着岳志瑶那肃穆的样子，就又提心吊胆起来。这件事可大可小，弄不好他自己都要遭殃。
岳志瑶问他：“给你照片的是什么人？”郭旭道：“回师长话，送照片的是一男一女，看起来三十多岁。男的长身玉立，穿着灰色的长衫，女的身形偏瘦，穿着短旗袍。那男子的手白皙修长，不是行伍出身。”岳志瑶一听到“白皙纤长”就不舒服，厌恶的别过脸去。
半响才问：“他们有没有说些什么？”郭旭道：“他们说师长您一定会对这个感兴趣。”岳志瑶道：“他们两个现在在哪儿？”郭旭道：“都在会客厅候着呢。”岳志瑶想了想，说：“就跟他们说，我对这东西很感兴趣，会跟他们一笔公道的价钱。不过，也得给他们提个醒，要是这东西外流或者到了别人的手里，就不是买卖的问题，希望他们好自为之。”
郭旭去楼下打发了他们，岳志瑶又把他叫了来，问道：“有再说什么吗？”郭旭道：“那男的给了一张名片，还说，请师长放心，既然双方都有诚意，那问题自然是好解决的。”想起那毛头小子自鸣得意的嘴脸他就是一阵冷笑，看了两眼那名片，道：“去通知那位崔先生，请他三日后一聚。”他知道这回竹杠是要吃定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狮子大开口，一要就是五万块。他不禁一阵冷笑，暴脾气一上来，放枪直接打烂了书房里的一个青花瓷瓶。
他让郭旭亲自去准备五万块钱，全部换成金条，装在小箱子里。第三天，那崔先生果然来了，气宇轩昂的简直令人发指，接待他的依然是郭旭一人，一人要钱，一人要货，僵持不下。会客厅里有一个小监听装置，岳志瑶坐在书房里头时时听着，忽的觉得有一丝恼怒，便决定亲自下去看看。军靴打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很响亮却很闷沉的声音，崔先生不知道来人是谁，不过从周围仆人和郭旭的反应中也得知一二，方见了岳志瑶本人，不自觉的被那杀气所摄，竟退后了一步。
岳志瑶在崔先生面前站定，笑道：“崔先生，请坐。”崔先生尽量保持自己的仪态风度，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岳志瑶抿了一口茶道：“我们的钱之所以换成金条，是为了方便崔先生携带和运用。就算将来崔先生想移民到别处去，金条也远比大洋来的妥当。可是我看崔先生一个人前来，不知我要的东西带了没有？”崔先生没想到他问的这么直接，一时无言以对。
岳志瑶冷笑道：“崔先生怕是没有带在身上吧。我虽然带兵打仗的，是个粗人，但是这么多年混下来也是个师长，就算不聪明，一点头脑还是有的。也听过一些小伎俩，听说用的人还真是不少。一个人来谈判，另一个人守着那些东西，若是一个在这里遇到了什么事，那些照片照样捅出去，是这个意思吗？如果是的话，那崔先生可就太没诚意了。”
那崔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