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闻笛-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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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湖南?”
李易舒却保持着微笑的姿态,一贯的尔雅,“官场沉浮再平常不过,权势更替如朝云暮雨,习惯了这定律也就不以为意了!殿前都虞候不过是个挂名,有人看我不顺眼,找个借口把我发配到湖南,离了那乌烟瘴气的地方,我也乐得清静!”
“摊给你百医盟这棘手的案子,你怕是清静不了了!”阑珊仿佛能够透视他那故作的微笑,也许能够明白他无法与人言说的无奈与落寞,“在官场这些年你忍受了不少吧?负重太多,一个人总有一天会背负不起的!身边若有个人分担有个人说说话总会好些。”
李易舒面对着她真诚的目光,几乎有些笑不出来,干枯无力的笑只会显得他更加落拓。别人说这话他只会当作不闻,却偏偏是她亲口说出,在他不知以何语作答时,出乎意料的,他竟首先爆出一声笑,不知是笑造化还是笑自己,或是纯粹笑这提议。他自己都觉得这突来的笑声陌生无比,一时也搞不清自己混乱的头绪。
“就是没人瞧得上我这天涯落拓人!”李易舒对着她,笑已不可抑制。大笑声中,他渐渐仰起头,对着虚空,眼中与烟柳一样缥缈虚无。
“你多保重!”阑珊一咬牙,牵着马离去。
李易舒一动不动,依然翘首苍天。院中几片叶子簌簌落下,载着几星阳光,闪闪烁烁,映照着他目中点点波光,若隐若现……
朱雀未谙变已生
道旁一棵古槐浓荫铺地,晨间清风缕缕,槐香弥漫,花叶不时飘落。
纪怀溪张开双臂试图抱住巨槐躯干,使劲的伸长手臂,双手仍是不能相互触及。她仰起头,望着头顶如亭盖的枝丫叹了口气。似乎为了响应她,一片绿叶缓缓荡下,朝她落来,她一张嘴,不偏不倚,那叶子正飘入她唇齿间。她衔了树叶,跳跃开来。看了看来路,仍是一片静寂。
“要等到什么时候呀?”纪怀溪含着叶子,模模糊糊的嘟囔着,眼瞧向槐树下隆起的树根上坐着的谢斯寒,轩儿在他怀中尚未醒来。
这问话已不是她第一次说,谢斯寒一直未回答她。其实她也不是非要这句话的回答,这不过是她不满发的牢骚。其实在树下纳凉不用赶路她也很欢喜,然而谢斯寒却不跟她说话,这可把她给闷到了,绕着树转了几转,跟马儿玩了会,觉得很是无聊。她真希望他能说说话解解闷。
“谢哥哥,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让他们俩单独告别!我看他们一个难舍一个难分的样子,告个别要这么久,可苦了我们了!”她边说着边瞟眼过去,看他有什么反应。谢斯寒端坐不动,神色如常。纪怀溪便又开始转起了眼珠,望着天。
“我觉得那个李大人好像很喜欢阑珊姐姐啊!他们好像以前就认识,阑珊姐姐看他的眼神就很特别!”纪怀溪目不转睛的瞧着他,开始承认自己输到家了。
她背着手,眼皮微微下耷,目光从眼缝中射向如石雕的谢斯寒,怪声怪气的道:“你就这么放心啊?……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们以前是朋友。”没想到他会突然回答她的话,倒吓了她一跳。他缓缓续道:“十年前他们是武林中一对人人称羡的侠侣,携手江湖,行侠仗义。”
“啊?”纪怀溪虽猜到几分,但由谢斯寒亲口说出,事情的真相仍是出乎她意料,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谢斯寒,怀疑他是不是在瞎说,故意逗她的。谢斯寒却不像是在开玩笑,纪怀溪惊讶了一会儿,道:“那、那、是你把她给抢过来的?”
“你不懂!”
纪怀溪对这样的回答很是不满,小声嘀咕:“装什么神秘!”
这个话题既然已无法继续下去,她便寻找新的发现,眼光停到谢斯寒怀抱的孩子身上,突然眼睛一亮,“这贪睡的小子长相和你有几分相像呢!不会……不会是你儿子吧?”
谢斯寒眼光转向她,“你以为呢?”
纪怀溪眨眨眼,认真的想了想,“你这么照顾他,看来很有可能!啊,我爹爹都不知道你有了儿子,等我见到爹爹,如果能跟他和好的话,我告诉他这个天大的消息,他一定会惊讶的合不拢嘴的!哈哈……”
谢斯寒立起身,道:“上路。”
“上路?”纪怀溪止住笑,不解,“不等阑珊姐姐了?”
她话音刚落地,隐隐听得有马蹄声响起,回头看时,来路上白马红衣迎着朝阳而来,红裙在马背飞扬,那一刻,纪怀溪生生愣在当地,眸子几乎不能迎视那艳丽的色彩与绝世的丰姿。刹那间,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单薄和渺小,如萤烛之光,无法与明月相抗衡。
一路上,马蹄达达,谁都不说话,似乎各自都有着沉重的心事。
纪怀溪想起一事,驱马赶上谢斯寒,道:“谢哥哥,你可记得我的生辰?”
不想她会突然有这一问,谢斯寒思索了一会儿,“快到了吧!下个月。”
纪怀溪弯着眼睛笑了,柳叶眉下便新添了两弯月牙,唇角漩起一对酒窝,如月下的幽潭,朦胧迷离。“那具体是什么时候呢?”
这个问题对谢斯寒来说确实有些为难,与冷月庄有关的人士的生辰之类礼节性质的问题向来都是管家负责的,而他,作为冷月庄的主人,哪有时间和心思来记这些琐碎的事情?他能够回忆出纪怀溪的生日在下个月已经是很难得了。纪怀溪可不管这些,看着谢斯寒依然皱着眉沉思,她的笑靥逐渐减淡,几分不快的神色浮现于眉间。难道他连她的生日都不记得?
阴云开始密布。
“可是六月二十七?”谢斯寒眉梢稍展,问道。
阴霾瞬间消散,纪怀溪笑靥顿放,一激动,差点从马上跌下,“是的是的,没想到你真的记得!”
他实是绞尽脑汁,回忆联想推算了一年的事,终于找到些眉目推出了具体的日子。
纪怀溪趁着兴头,道:“那你今年会不会亲自来给我送礼物?”
谢斯寒没有立即答她,他不做没把握的允诺。
“你从来都没有在我生日时来看我!你派人送礼物,是打发叫花子呢?”纪怀溪一脸的不高兴和委屈,“今年我满十六岁,你也不来?”说到后来,她泪滴已盈盈欲坠。
她自十岁时认识谢斯寒,往后每年生日,冷月庄都派人送上厚礼,然而谢斯寒却从未亲至过。其实,就是谢斯寒没有亲自登门,那送礼的排场也毫不寒碜,因为替冷月庄主前去献礼的不是七司主就是十散人,而七司主和十散人却都不是轻易就派遣的人。冲着铸剑大师纪夕棹的大名,纪怀溪每年生辰,总有数不清的各种身份的人士殷勤献礼,不仅场面壮阔,热闹非凡,送的贺礼也是一个攀一个,贵重无比。然而不管多珍贵的礼品,只要冷月庄的贺礼一到,立马能压倒群豪,独冠当场。甚至每年纪怀溪生日时,江湖人士也好,非江湖人士也好,最期盼的倒是一睹冷月庄的手笔,看能拿出怎样的珍宝。所以即使谢斯寒不出面,人们对于他的惊叹和崇敬也是有增无减,丝毫不亚于某些门派倾巢而出造成的轰动。
冷月庄可谓是给足了纪家面子,然而纪怀溪却不理会这些,照旧年年失望。对她来说,再稀世的珍品都比不上谢斯寒的亲至。
今年他若又不来,纪怀溪就不止是失望了,更是难过伤心了。
“你真的不来?”纪怀溪伤感的看着他。
“不知到时是否有空。”
“不能把其他事稍稍放一放么?这不就得空了!”
“看来,你的生日比什么都大。”
纪怀溪不吱声了,想到自己盼望已久的十六岁生日就闷闷不乐。
谢斯寒转过目光看着她,微微笑道:“送再大的寿礼,自己不亲往,总是会显得不够诚心。为了弥补我以前的不敬,今年一定亲自给你贺寿!”
“真的?”纪怀溪几乎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好,会给她这样的允诺。居然会有这样的转折!她高兴的不知所以,手中的马鞭不住的在空中挥动,周身的空气仿佛也快乐起来。
阑珊在后面看着她,不禁微笑起来。真是个孩子啊!可以简单的不开心,也能够很容易的快乐。她真有些羡慕她了!
“你是为了什么和你父亲吵架的?”谢斯寒在纪怀溪高兴的时候突然发问。
“爹爹不疼我。”这果然是个不太愉快的话题,纪怀溪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哦?”谢斯寒等着她自己说。
“你知道海南慕容家么?”纪怀溪盯着谢斯寒问道,其实这一问是明知故问,谁不知道慕容家。但这是她的叙述方式。
“南慕容可是享誉天下的世家。”
“那你定也知道慕容三公子吧?”
又是多此一问。“慕容大公子执掌家业,慕容二公子执掌海南剑派,慕容三公子行侠仗义解人危难。慕容家三个公子个个了得,我听说最得江湖人称颂的当属三公子,人说三公子不仅人品高雅温文有礼而且剑法精绝少有敌者,又有侠肝义胆,在江湖中名气不小,人人以一睹三公子风采为荣,更有无数少女梦想一见三公子面。”
“哼!偏有这么多臭名声!”
谢斯寒一笑,“他惹着你了?”
纪怀溪避开他的目光,垂头道:“半月前慕容家派人来向我爹爹提亲……”
“慕容家大公子二公子均已婚配,那就是为三公子求的婚了?”
“嗯。就是那个虚浮小子,没想到爹爹居然答应了,要把我许给那讨厌的家伙。”
“你见过慕容三公子?”
“没有。”
“那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就是讨厌!”
谢斯寒笑道:“婚姻大事得由父母做主,你可不能任性耍小孩脾气。慕容三公子人品武艺俱佳,难道还配不上你?”
纪怀溪大声道:“他们难道安得什么好心?还不是为了得到爹爹的剑!却拿我做幌子!爹爹不疼我,你也不疼我!”
“就算慕容家是为了宝剑,你嫁给三公子也不吃亏。”
多少少女梦想嫁进慕容家,这确实是事实。
然而当纪怀溪猛然抬起头时,眼中已泪水荡漾,她一瞬不瞬的盯着咫尺的谢斯寒,泪珠簌簌而落。她扭过头,反手鞭马,马身吃疼,蓦的窜出老远,箭一般射向前方。
阑珊叹了声,幽幽望向谢斯寒。
纪怀溪伤心已极,他果然毫不在乎她,驱马狂奔了一阵,也洒了一路的泪水。她在一条溪边勒住马,下马坐到草地上,把眼睛埋在手掌中哭泣,眼泪从指缝中渗出,顺着手背蜿蜒到袖中,凉凉的仿佛整个人都湿透了,和她的眼睛她的心一样湿。
哭得倦了,泪痕干在脸上,束缚着她的表情。她用袖子用力的擦了擦,一阵烦闷,起身走向小溪,蹲在水边,掬起一捧水,正欲洗脸,突然惊讶的瞧着手心的溪水。
红色的溪水!
她撤开手掌,瞧向眼前的流水,蓦的发出一声惊叫。
谢斯寒与阑珊驱马赶到时,纪怀溪已经躺倒水边昏迷过去。
谢斯寒将怀中沉睡的轩儿交给阑珊,俯身抱起纪怀溪。
阑珊在看到溪水的一刻,胃里剧烈的一阵翻腾,忍不住呕了出来。
这条溪水诡异血腥的如同流自地狱,溪水被鲜血染的殷红,水上漂浮着人的残肢,有数不尽的披血人头,面目狰狞。断肢交错有如水草,随着流水飘荡,宛如水鬼招魂的手臂,要强行拉进无辜的生灵,替换魂魄,它们在水波中招摇,阴森可怖。残缺的尸体撞击着水中的岩石,折断的头颅无力的耷拉在石上,灰白的眼瞳翻看着天空,似乎也在冷眼瞧着岸边的路人。庞大的残躯挡住了水径,源源不断顺流水而下的尸体失了去路,一个接一个堵在狭窄的溪床,瞬间组成了一个尸堆。尸体上插着兵刃,水底散布着刀戟。这里俨然是个修罗场,即便晴日当空,依然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纪怀溪在谢斯寒怀中悠悠醒转,当眼光瞥到水中后依然经不住尖叫,反身扑向谢斯寒,身体瑟瑟发抖,不敢再抬头。谢斯寒拍拍她背心安慰着,目光厉电般扫视水流。不断有尸体被溪水冲下。
谢斯寒带着纪怀溪施展轻功溯水而上,足点溪石,一个起落便是老远。阑珊抱着轩儿刻不容缓的跟在后面,她也施展轻功,不过是在岸边,宁可远点,她也不想从满是血污的溪水中抄近路。
沿着溪水,越过山石、瀑布,飞上一个峭壁,阑珊已有些气力不支,正欲再运轻功,突然有人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一回头,见是谢斯寒,她正奇怪为什么他在她后面。不等她问,谢斯寒拉她到一边。她才发现他们在一堆峭立的乱石后面。谢斯寒示意她不要说话,同时她听见了乱石前方的喧闹声。透过石缝,可以瞧见外面的情景。阑珊一瞧便全身一颤。
外面,是另一个修罗场,活生生的修罗场。人群厮杀在一起,没命的砍杀,如犬牙交错的岩石上、蔓草上已不见最初的颜色,全是血污残尸,四周倒下的尸体堆了一层又一层,人们踩着脚下的尸体继续拼杀,厮杀声响成一片,不明白他们是有着怎样的仇恨。
空气中弥漫着血的腥甜,阳光下血雾光晕流转,不时有血柱冲天而起。这场屠杀仿佛受到远古的诅咒,人们拼命的抡起兵刃,插入对方的身体,无休无止。身体断裂声如同裂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