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后-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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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儿于桌边坐下,回道:“进展倒是有……”接着就把遇到的事情都同他说了一遍。
燕青听完便皱起了眉:“果然如我所想,方才我查阅近几年的公文堂簿,发现赋税缴纳这块存在很大的问题。”
湘儿诧道:“堂簿?你去哪儿找的那东西?”
燕青神秘一笑:“我自有我的办法。”才说完,眼神便陡然一凛,视线望向窗外,同时手抵唇边,示意她不要说话。
湘儿疑惑地看向门口,奇怪,没有什么啊。才想出声询问,却听州牧的声音响起:“御史大人,您睡了没有?”如此突然,把湘儿吓得够呛。
燕青没有回答,只是拉着湘儿径直往卧榻而去。将她塞上床后,他自己也跟着爬了上去,并掀开薄毯将彼此盖住。
不消片刻,即听到推门的声音:“御史大人,你在不在……”话还没说完,就听湘儿尖叫一声。朱茂面色一滞,既而了然而笑:“看来大人正忙着呢,我就不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说着便笑呵呵地走了出去,临走还不忘把门关上。
湘儿怒瞪燕青,不悦道:“你做什么捏我?手臂都肿了!”
燕青浅笑:“做戏当然要做足,要不人家怎么会相信?”下床之后,他不忘问道:“那个郡守的事情,你准备去看一看吗?”
湘儿低了头,一副思索的样子:“去是肯定要去的,可是我无故消失,怕州牧会起疑心。”
燕青无奈一笑:“你就放心去吧,大不了我牺牲色相,陪陪府里那些歌姬。”
湘儿嘴角抽搐,皮笑肉不笑:“我看你是很享受吧?”
燕青并未回答,只是耸了耸肩,嘴边笑意满满。
☆、九庄的顾虑
“这件事不用再说了,我九庄虽不才,但也不会冒此大险。”
湘儿看着眼前之人,年近四十,满面严肃,即永郡郡守——九庄。昨日起她便马不停蹄地从州城赶来,本想劝说他以和平方式解决纠纷,为此她还特意换上了长衫,戴好冠帽,以男子装扮示人,为的就是增加自己的可信度。可这被王二万般推崇的九庄大人,俨然一副老顽固的模样,任凭她怎么劝说,他都不接受这个提议。
“我说你怎么就……”怎么就一副老顽固的样子呢?冒险?好好的和谈能叫冒险?手指向众人,她言辞恳切:“你好好看看这些人,他们都饿成什么样了?本来就是未经过实战训练的平民,你让他们怎么和正规军打?想让他们白白送死吗?”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失败都是必然的。更何况村民温饱不济,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如此还打什么?
九庄拂袖转身:“朱茂那人我清楚得很,早先抢粮他已记恨在心,现在又怎会轻易放过我们?我身负保护村民的责任,万不能冒险行事。”
湘儿再一次解释:“我已经说过了,我是皇上钦点的监察御史,任他朱茂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公然和我作对。有了我这个中介替你们沟通协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九庄不为所动:“对于朱茂,协商永远是不可能的,你的想法太过天真。”
湘儿有些急了:“我看你是不管村民死活!好好动动脑筋,一旦起了干戈,受害最大的会是谁?州牧?你?不,都不是,苦的是这些百姓!他们跟随你,不是为了送命,你有什么资格决定他们的未来?”
听到这些,他的情绪也激动起来:“一旦攻城,我定会冲在最前,断不会躲在后头!”
湘儿厉声反驳:“你冲在最前又有什么用?你的命丢了,充其量也就一条,那些村民的生命你负担得起吗?为什么要拖累无辜的他们?就是真要打,那也轮不到你们上场。皇上钦赐衮州二道兵符,难道强不过你们这些普通百姓?”逐渐冷静下来,她复道:“现在你们唯一该做的,就是接受和谈,在不动用武力的情况下解决问题。”
似是在思考她的话,九庄沉默下来,良久,忽而开口:“关在城里的人,都还好吗?”
明白他所指乃王二一行人,湘儿如实回道:“暂无性命之忧,可你若一意孤行,那下场就不好说了。”
闻言,又是长久的沉默,他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面色凝然不已。最终,方才作出妥协:“若是朱茂愿将粮食分发下来,并承诺绝不再发生同样的事,那我就……愿意和谈。”
翌日
湘儿照例回到了州牧府,将事情大体同燕青说了一遍:“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如何?我们是否要行使御史的权力,将州牧移交洛城,由御史台进行会审?”
燕青面色犹疑:“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那个朱茂看似平庸,却油滑得很。从他胆敢虚拟奏折,谎报村民叛乱看来,他又是个极端无耻之徒,怕是不好对付。”
湘儿不以为然:“上有三尺神明,下有纲常法纪,料他如何无耻,也绝不会和我们起正面冲突。而且我担心村民的状况,他们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就要撑不下去了。如果这时候我们再磨磨蹭蹭,处处精细推敲,难保他们不会出事。”
面色仍有犹疑,他折中道:“那这样吧,过会儿我旁敲侧击一下,看他作何反应,届时再下定论。”
湘儿点头:“行,反正他以为御史就你一人,我只消在旁看着就好。”
晚上,他们来到了朱茂房前,彼时也不知他在做些什么,敲门好半天后,才磨蹭着出来开门。一见是他们,立马又堆上笑容:“哟,御史大人,怎么想着上这儿来了?快,屋里坐。”
燕青笑着走进去:“有些事想同你说说,你也知道,我身份乃为监察御史,却连日休憩,着实有负皇上所托。因此,我决定明天四下走走,查探一下旱灾的情况。”
一番话,说得朱茂表情僵滞。他抬起袖管,擦了擦额上的薄汗,虚笑道:“御史大人何须奔波?村民聚众叛乱,外头不大太平。你不如就呆在府里,其余的事,就交由我办吧。”
燕青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端起茶杯啜了口,笑道:“不麻烦,只不过是出去走走,看看几大郡城和县城罢了。大人要是无事,便也同行吧,横竖我不认得路。”
一听他要巡视数处地方,朱茂额上冷汗愈多:“大人,这恐怕不太方便,这……”
“哦?有什么不方便的?”燕青意味不明,“前几日我途径某处,却见城内空无一人,也不知村民都干什么去了,正巧这次再去看看。你说呢,州牧大人?”
如此明显的暗示,饶是朱茂再怎么愚钝,也不会听不出言外之意。油光满面的脸上早已密布汗珠,他低下头,眼睛闪烁不定,支支吾吾老半天,终是声音颤巍道:“御史大人,我错了。”说着便双膝下跪,“是我逼村民搬出去的,我克扣了朝廷拨下的粮饷,才会造成这种局面。我知道错了,求大人千万不要把我转交给御史台,千万不要啊……”
湘儿蹙眉看他,怎么突然就跪下了?疑惑之余,便转头看向燕青,后者只是淡然地看着地上之人,并未有让他起来的意思。
见二人无甚反应,朱茂一个激动,猛地就扇了自己一耳光,嘴中更是念念有词:“都怪我一时起了贪念,都是我的错,是我亏待了百姓……”耳光一个不落地打在脸上,脆响脆响的,直直刺激湘儿的听觉。看着他红透的脸,湘儿觉得那不像在做戏,每一掌都是实打实地打了上去。难道他真的悔改了?再次看向燕青,只见他双眉微皱,依旧没什么表示。
朱茂打了一阵,方才停下。脸早已红肿,他本就肥胖,如此更像是被人打了一顿,鼓鼓囊囊的。就听他用无比懊丧的语气说道:“一失足成千古恨,我朱茂有负皇上所托,实在没脸再苟活于世,还是自行了断吧!”说着就起身向桌角冲去,就要以头相撞!
眼神一凛,燕青执起身边铁棍,抬手一挥,铁棍打在朱茂肚子上,手臂再一使力,便将他整个人都挑离了桌子。
朱茂跌坐于地,犹自涕泗横流:“大人你不要拦我,我朱茂真是个狼心狗肺之徒,就让我以死谢罪吧!”
“若你真的悔悟,那也为时不晚。将粮食分发给百姓,并好好向他们谢罪,保证以后一心为民,这些你能做到吗?”燕青双眼直视他,压迫的气势不言而喻。
朱茂点头如捣蒜:“能,一定能!只要给我机会,我一定会痛改前非的!”
翌日
在湘儿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村民所在之地。朱茂说过,他要亲自请众人回去。站在山脚下,他开口询问:“这就是村民所在之地?”
话才问出口,九庄已携众人下山而来。
朱茂一看到九庄,即眉开眼笑:“总算是见到你们了!”一番喜悦后,他复又慨叹:“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总觉得不能让你们呆在外头。”嘴边笑容堆在肥肥的脸上,显得拥挤不堪。下一秒,便让人措手不及:“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一声令下,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大批士兵,将众人团团围住。
九庄脸色瞬变,怒道:“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狗官!”
朱茂阴了脸色:“怎么?还想威胁我?我呸,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跟我斗,你们斗得起吗?”
燕青皱眉:“州牧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朱茂回头看他,皮笑肉不笑:“没什么,就想请御史大人回去一趟,进我那地牢坐坐,有些事也好商量商量。”
燕青冷然一笑,右手暗暗握紧铁棍:“如果我说不呢?”
朱茂眯了眼:“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都给我绑起来!”
接连几人上前,却都被铁棍挥开。燕青拉着湘儿逃往一边,匆忙间将一块东西塞到她手里:“东南方向一日,去衮州借二道兵力。”
湘儿抬脚踹开一个士兵,跟着他一路往外突破,神色焦急:“那你呢?”
“三天,我想办法拖三天。三天之内,你务必请到驻军。”铁棍横扫一片,他扶她上马,“记住,三天。”
回头扫视一眼,看着一个个被绑起来的村民,以及朱茂那副油滑的嘴脸,湘儿心中懊悔不已。若不是她提出和谈,也不会发生这种情况。没想到那狗官连御史都不放在眼里,那村民的下场又会如何?五指暗暗攥紧兵符,她眸色坚定:“三天,我定将驻军带回!”扬鞭策马,她在心中默念:无论如何,一定要来得及!
☆、借兵
衮州,东齐军事重镇。全国十道军区,它独占二道,可见军事实力的雄厚。
湘儿马不停蹄,总算在黄昏之前赶到了衮州州牧府。本以为有了皇上的兵符,借兵不是什么难事。待见到衮州州牧,向他言明来意,方知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州牧是个五十来岁的男子,头发略白,身姿却很硬朗,一副强势的做派。面对这么一个人,她的任何说辞都显得疲软无力。他的回答只有一个,不出兵。
湘儿心焦如焚,燕青说会想办法拖三天,但能不能拖到那个时候还不一定。如果她现在无法说动这个人,那么豫州的境况会如何,她不敢想象。拱手作揖,她沉下眼色:“州牧大人,皇上既已给了兵符,难道您要抗旨不遵吗?为人臣子者,固执己见,不服命令,这委实不妥。”
眉峰皱起,刘震厉声喝道:“乳臭未干的毛丫头,竟也敢教训老夫了?老夫已经说过,边关局势紧张,衮州乃为储军之地,若贸然出兵,倘若发生什么差池,谁来负责?”
湘儿反驳:“为了或许不会发生的风险,您就见死不救,这不能说是明智之举。”
嗤笑一声,刘震不屑:“回去吧,政治上的东西,你一个丫头懂什么?女御史?呵,老夫还是第一次听说。”言语之间,歧视意味明显。
湘儿心中不甘,他口口声声不愿借兵,如今又因为她是个女子而有所看轻,这绝对要比质疑她的能力更为伤人。为什么女子不可以当御史?为什么身为女子的她就要受到这种轻视?眼前之人根本就不了解她,凭什么如此否定?心中想要反驳,却被强行克制住,她照例神色沉稳:“大人,您轻视我不要紧,但豫州百姓现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请您不要再顾虑了,出兵吧。”
刘震冷哼一声:“老夫已经说了,出兵一事,不可能!”拂袖转身,他迈步欲要离去。
湘儿急得跪下:“大人,难道在您眼中,只有衮州的百姓才是东齐的子民,豫州的百姓就什么也不是吗?明明有能力,为何要弃他们于不顾,如此固执己见呢?”
“放肆!”刘震怒喝,“一个丫头片子,竟也敢对老夫大呼小叫?调兵一事不用再说,没有商量的余地!”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湘儿大声喊道:“我会一直跪在这里的!直到大人答应出兵为止!”
场院中,只留她一人,独自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