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有酒-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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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画室，墙上挂满了各种油画和素描的半成品，多是些辨不出形象的色块，地上散落着画纸和颜料桶，色彩斑斓。阳光照进来的地方被设计成一个室内花房，晶莹剔透的玻璃墙映出翠绿。
靠里的隔间摆着一张布艺沙发和整整一排书架，萧今用食指划过一排整齐的书脊，内容涉及广泛，抽出一本，上面竟然还做了些笔记。俗话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她心中一凛，手托着书望出去。
裴朝脱了风衣，穿着V领针织衫，走过来抱手倚在门框上，肿起的嘴角翻着淤青，却天生带着一股俯视众生的脱俗气质，阳光适度地给那浅笑镀上淡淡的光晕。
“我叫裴朝，是个画家。”
画家？这个答案跟萧今脑子里预想的相去甚远，“你会画画？！”（你个禽兽也会懂艺术？）
“嗯。”（废话！）
“那群人是要抢你的画？”（你人品是有多差啊，画成这样也有人抢？！）
“当然…不是。”（这女人脑子有病吧。）
他抽了抽嘴角懒得再跟她废话，“你把第二层左数第三本到第十本书拿回去，周六跟我去参加拍卖会。”
萧今把那几本《艺术通史》《达芬奇哲学》之类的书抽出来，几乎埋过她的头，“这三天哪看得完？你当我是电脑吗！”
裴朝揉了揉眉头，跟这个一惊一乍的女人呆着，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若不是念及前天晚上的露水之情，他早发飙了，忍了又忍才说，“……书上划了重点。”
萧今随手翻了翻，不可思议地说，“看不出你这流…咳，人，爱好还挺广泛…这是什么？”她腾出一只手去摸旁边的枯树枝造型的台灯，“欸，我还以为是根木头，原来是灯啊！做得真像…”
裴朝张了张嘴，斟酌着怎么阻止她碰他的东西。
“我前男友也喜欢搞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弹个吉他什么的，切，有什么了不起，跑腿的时候不还得靠我！”萧今忿忿地说，心里想的却是两人面对面坐在树荫下，他为她低吟浅唱的场景。
裴朝没理她，心想找这种女人做女朋友也够有勇气。
萧今回忆起以往，总是怕魏浩伤着累着，所以苦活儿累活从来都是她帮他做，连买早饭打水都不例外，现在想起她还真是傻，“我白给他当了四年保姆，他凭什么说走就走！”
“啪。”萧今看着手里的一截树枝，诚惶诚恐地看向裴朝，“这…太不结实了！”
“出去。”裴朝按住额头的手指微微发青。
萧今灰溜溜地被赶出画室，阳光正好，她眼角被刺痛，泛出泪花。
低下头闭了闭眼睛，她拨通了祝晓的电话，“晓晓，我找到工作了，中午请你吃饭。”
“这么快？不会又是扮猩猩吧？”
“喂，我有那么差吗？！”
“好好好，我错了…老板来了，中午老地方见！”
挂了电话，萧今就赶到祝晓办公楼对面的茶餐厅等她。
祝晓供职的是得利集团的总部，和萧今曾经工作的小公司只隔一条街，却是巨人和侏儒的对比。两人以前就经常约着在街角的这家餐厅吃饭。
祝晓穿着得体的职业装，看起来温柔干练，萧今觉得“公关”这个职业就是专门给她这样的女人设计的。
她看起来永远是最无害的，适应所有的人群。如果你是口若悬河的演讲者，她是最好的听众；如果你是一棒子打不出几个字的闷葫芦，她也能探讨几个专业问题，适时地讲个笑话暖场；言笑间把该解决的问题全解决了，不能解决的你也不好意思回绝她。
“晓晓，为什么你也没有男朋友？”
“去，别拿我跟你这傻妞对比！”祝晓在她面前完全像是另一人格，“你以为那帮男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两个字，龌龊！”
萧今往往不能理解祝晓关于男人的整套理论，不过这次，想起魏浩的所作所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瞧你那傻样儿，别被人骗了！”祝晓毫不留情地指她软肋。
萧今挠挠头，还是觉得祝女王这样子比较真实。“不会的，我去他工作的地方看过了，虽然人那个了点儿，不过还挺有文化。”
“哪个啊？”祝晓急了，“你到底找了什么工作？”
“一个艺术家的…私人助理。”萧今猛吸了一口饮料，不想把那工作说得太玄乎。
“艺术家？”祝晓挑挑眉表示怀疑，“你什么时候认识那个圈子的人了？”
“挺意外的。”萧今声情并茂地给她讲了那天晚上的事儿。
祝晓一拍桌子，差点扑上去晃她的肩膀，“你怎么能答应这种人！”看老板娘投来关切的目光，她才松了脸部肌肉坐回去，压低声音说，“他占你便宜你还给他当小蜜？！”
怎么被祝晓总结出来这么JQ四射？萧今搅着冰汽水里的柠檬，解释，“他答应的工资顶我以前的十倍，而且只是暂时的，等找到合适的工作就不干了。”
“你这是病急乱投医！”祝晓瞪了她一眼，“我们公司正在招人，我已经把你的简历递上去了，你这几天留意着电话。”
萧今心里一暖，骂她骂得最凶的就是祝晓，可对她最好的也是祝晓，“放心，你看我起码占了体力上的优势，不会吃亏的！”
“我是怕你这呆子被人吃干抹净了都还当助人为乐！”祝晓瞪了她一眼，却没想过这句话真会应在萧今身上。
正嚼着煲仔饭，萧今的手机就响了，她接完电话表情凝重地对祝晓说，“你们公司真是太有效率了。”
祝晓瞪圆眼睛问，“出了什么事？”
“通知我下午去面试。”萧今咧嘴一笑。
“靠，吓死我了！”祝晓猛喝一口饮料。
“喂，就算我不是你的客户，也得注意形象吧…”萧今嘟囔着。
“想死啊！”祝女王瞪了她一眼，“你赶紧给我吃，吃完了去换衣服！”
萧今乖乖闷头扒饭。
得利集团的大楼十分气派，站在楼下仰得脖子落枕也看不到顶，只见锃亮的玻璃上漂浮着云朵。
萧今跟着祝晓进了办公楼的厕所，万分困难地把自己塞进祝晓的衬衣和一步裙。她俩身高胖瘦相仿，唯独萧今的胸比较大，所以她极不爱穿衬衣，尤其是祝晓的衬衣，紧得像随时要崩开来。
“你这怪物，长胸简直是浪费。”祝晓毫不避讳地打击着她。
“你以为我想啊，练武之人最忌讳身上的累赘，我还挺羡慕你的，那么小。”萧今真诚地看了她一眼。
祝晓有时候真的很想掐死这女人。
萧今专心地跟纽扣作斗争，不敢把腰挺得太直，微微含着胸走进人力资源办公室。
“萧小姐么？请把这些表格填一下，右下角签上字，明天能上班么？”年轻漂亮的女秘书把一份就业协议推到她面前。
萧今点点头，心想这么大的企业怎么这么容易进？她接过表格，边填边小心地问，“那个…不用面试么？”
“不用，你一会儿下去打个招呼就行。”美女正对着电脑打字。
“哦，请问我在什么部门？”萧今又问。
这次美女终于停下来看她，应该说是鄙视她，不过出于良好的职业素养，仍是有礼貌地回答，“您的简历投的是保卫处。”
“啊？！”萧今感觉下巴咔吧一声轻响——祝晓！！
在爆发之前，她仅存的零星理智告诉她，现在工作都难找，祝晓也是为了图快，毕竟她扮猩猩都被炒了…于是萧今打消了愤愤不平，暂且填好表格去了底楼的保卫处。
报了到，她就跑回家啃书了，不管怎样，她有了两份工作，一份高薪，一份正经，挺好。
保卫处里全是男人，难得进个漂亮姑娘，萧今又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很快和一屋子男人打成一片，大家都很喜欢这个能吃也能干的丫头。
不用像在办公室里那样小心翼翼，不用时刻担心高跟鞋崴了脚，或是衬衣的扣子崩开来，萧今穿着宽松的工作服迈着大步在楼里巡逻，就觉得这工作还不错。
空荡荡的楼梯间里，她挥动手臂用力向侧面一推。
“啊…”一声娇吟。
难道她无意中竟使出了“隔山打牛”？萧今惊得赶紧收招，侧耳听似乎有喘息声从电梯间传来。
她咽了咽口水，轻手轻脚地慢慢靠近。
门毫无征兆地开了，萧今忙退后一步摆出防守姿势，却只见一个满面绯色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她穿着合身的银灰色真丝衬衣和一步裙，双眸盈盈含水，匆匆扫了萧今一眼，随手理了下散落耳侧的发丝，离开的脚步不免慌乱。
虽然萧今不经事，也有些不好意思，在目送她进了电梯后，她打算装失忆…刚转身走了两步，肩膀却被人拍上，她后背一挺，条件反射似的抓住那人的手，反身就是一个过肩摔。
动作一气呵成，只是在看到一身笔挺的西装时，萧今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八成又闯祸了，在那人落地之前及时收了力道。
所幸那人并没有摔得很狼狈，而是就从容地坐在了地上，长腿曲起，微微扬起下巴，柔软的额发滑开露出一双桃花目。
这意外的相遇比他想象中来得有趣，于是他嘴角勾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问了句，“你打算什么时候请我喝酒？”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最近各种事情多哟，总是不着家，不过我会好好码文的，争取早日促成各种JQ～哇咔咔～扭阿扭～
、方狐狸
喝酒？萧今眨了眨眼，心想这人长得人模人样，怎么说话不靠谱呢？“请问咱们…认识么？”
她瘦挑的身子套在宽大的工作装里，几乎掩盖了性别特征，白净的脸上不施粉黛，看惯了办公室里精致的妆容，方司藤觉得这样一张素面不免有些苍白，却也有些清新。
不过，让他一眼认出她的还是那个认真却无焦点的眼神，看来这丫头是不记得他了，“萧今小姐，能否…”方司藤朝她伸出手。
萧今立马会意，伸手借力将他拉起来，那人随手理了理西装站好，竟整整比她高出一个头！
“不好意思啊，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是坏人…”
方司藤顺势握住她的手，稍稍低头将要吻上的一瞬，那细长的手指迅速从唇边滑走，只留下淡淡皂香，他不觉抿起嘴角。
萧今抽回手，惊恐地看着他──真是人不可貌相，这西装革履的家伙怎么如此不正经？！
方司藤极为绅士地看向她，只余唇畔浅笑还未散去，“这是我的名字，别再忘了。我想我们还会见面的。”
他递上名片，从容地走进电梯。
萧今仔细看手里的黑色卡片，还有淡淡的薄荷香气。“方司藤”这个名字确实有些熟悉，“利得集团执行总裁…”她瞳孔瞬间放大，那人姓方！莫非是这座大厦的主人？！
她心里开始波澜起伏，一方面她从没想过，第一次见大老板就是以过肩摔这么激烈的方式，另一方面，她就是正常巡逻，怎么也能撞上老板的狗血剧，最悲惨的是他竟然认识自己！
虽然方司藤对她还算客气，但毕竟看到了不该看的，会不会被暗中处理……萧今越想越忐忑，中午一下班就跑去找祝晓。
“什么？他认出你了？！”祝晓被她吓了一跳。
“他怎么认识我？”萧今双眼蒙着迷雾状。
然而，听了祝晓还原那天的惨状，她彻底懵了——问人家有没有男朋友？还要请喝酒？！亏她还自诩正派，萧今心中的悲催内流成河，考虑着是否在被撵走之前，主动低调地辞职，保全自己仅存的尊严。
“本来还想过阵子帮你调到别的部门，没想到你才几天就被毙了，还是被大boss秒杀。”祝晓无奈地摇头，“得了，你先低调两天，我去打听一下你看见的是谁，若无关紧要，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萧今满怀希望地点点头，说不定，这大老板工作一忙就忘了自己这个小保安呢。
午饭后萧今回到公司保卫处，只有处长老赵在屋里盯着监视器。
他回头看见萧今，端着大茶杯喝了口浓茶，问，“怎么愁眉苦脸的？”
老赵五十多岁，虽然只是个保安，却在得利集团干了近三十年，亲眼目睹着这个商界的后起之秀如何从一个生意红火的连锁饭店，一步步发展到旗下几十家卖场，一百多家宾馆酒店的庞大企业，去年《新商圈》刊登的S市资产排名已经超过了蒋家，荣升第二。
萧今很尊重这个前辈，可偏偏讲不出那些个丢人事儿，只说，“师父，我…我好像得罪了大老板。”
“方老狐狸？”老赵抬眼看她，“他可是很久不来公司了。”
“方司藤？”萧今想起名片上的名字，心头颤了颤。
“那个是方小狐狸，老狐狸的儿子。”老赵虽是保安，在得利集团却很受尊重，一般的中层领导碰见他都会礼貌地喊一声“赵师傅”，这也是最初萧今叫他“师父”的原因。
“你别怕，师父替你撑腰，他们不敢随便开除你。”老赵端起大茶杯，笃定地喝了口茶。
萧今使劲儿点头，差点唱一首《世上只有师父好》。
下午，老赵果然去帮萧今打听了人员调动，结果却大大出乎意料。
萧今非但没有被开除，还被调去了市场开发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