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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御夫呈祥-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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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近近几间破屋子,孤零零地立在稗草丛里。草尖上有蝗虫跳来跳去,与焦土一个成色。

天空灰蒙蒙的,看不清是天气阴霾,还是雾气弥漫。

门前一条小径,将庄村剖开成两半,一路延伸到黑惨惨的尽头。

有点儿阴森森的。半分不像是人住的。

“七夕过后是什么节?”卫嫤沿着村子里唯一的那条路走了不到一百步,突然拉住了箫琰的袖子,站住了。她警惕地看着周围黑黢黢的房屋。心底莫名有些发毛。

“七夕过后,当然是七月十四,鬼门大开。”箫琰看着卫嫤的脸渐渐惨白,也陪着她一道停了下来,小丫头的手指攥得很紧。像是一只有力的螃蟹,这样的力道。竟让他产生了一丝快意。他有些好笑地望着她,然后悄悄地伸手,将她搂在了怀里。“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怕?”

“唔。我们还是回去吧,这地方没什么好看的。”卫嫤没有挣脱他的庇护,反而靠得更近,原本攥着袖口的手,也不知不觉地圈在了箫琰的手臂上,回头走了两步,便双手都缠紧了。

卫嫤用的香料都是他亲手做的,味道甜而不腻,虽然与她厉辣的个性不很般配,但她却不曾有过异议。卫嫤不拘小节的性子并不是做了隐卫之后才染上的,她自小如此,并不如寻常贵骨骄女那样讲究。若非如此,当年他也不可能与她走得如此亲近。

只是与当年相比,她现已拥有了太多,而他……却还只得她一个。

“嫤儿,这地方有些怪。”他将手臂揽紧了一些,摈除了她心中的那些不适。

“是很奇怪,蝗虫又不吃人,怎么一个活人都见不到?难道是蝗虫成了精?还有……人家供土地供观音供财神爷,他们这村子倒稀奇,居然供着一尊瘟神!想起来就不舒服!我们赶紧吃了东西走吧,没准晚上真的会有‘那种东西’……”卫嫤像只树熊似地贴在了箫琰身上。

箫琰低头看看她雪白的脖颈,好一阵心虚,将目光刻意地飘远了:“奇怪的不只这些……咳!”他干咳了一声,尽量放平了声音,“嫤儿你看看,这儿好像许多被火焚烧的痕迹。”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烧焦之后的糊臭味,由于长久没下雨,灰尘都比别处要多些,怪不得看什么是迷迷蒙蒙地一片。卫嫤仔细看了一阵,摸了摸鼻子。

“如果是烧蝗虫,也用不着这么大的火啊,这样看起来倒像是有人将整个村子都烧掉了。难道这附近会有山贼出没?可是普通山贼也只是打劫往来客商,怎么会对寻常老百姓下手?有确实些不对劲!”她顺着箫琰的目光一点点往远处看,正对面,恰恰是那尊黑煞的瘟神,“看这神像还真是奇怪,我在画谱上看过,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冬瘟钟世贵,总管中瘟史文业……好像没一个是长成这样的。还有,我也从来没听过常州南部有瘟疫,供奉这个,有什么意义?”

神庙的门叶已经破损,黑面神的脸在破漏的屋子里明明暗暗,颜上金漆好像也被烧过,除了面目狰狞,几乎看不出别的特征。

最关键是,那尊黑面神还真是越看越像一个人。

两人看得正出神,余光中陡见一道黑影闪过,像是某种小动物扑进了破庙里。

“是谁!”卫嫤冷喝出声,箫琰身形已动,只在一眨眼的工夫,两人面前就多了一个抖抖瑟瑟的孩子。看起来才四五岁的样子,瘦得皮包骨头,唯见一双眼睛还闪动着一丝活气。

箫琰将孩子轻轻地放下,那孩子却不跑也不动,只转过脸,小心翼翼地望着庙里煮着玉米的小锅,痴痴地咬着手指……晶亮的口水,便沿着小手一串串地垂下来。

PS:

换地图。

第133章 遗孤

卫嫤没什么与孩子接触的经历,那娃儿发呆,她也禁不住有点两眼发直。

箫琰无奈地瞅瞅卫嫤,拿着两根烫过的树枝夹起一根煮好的玉米递过去,刚想好要问什么,那孩子突然如恶狗扑食般地抢过玉米棒子,转身便往外跑。

“喂!”卫嫤勃然大怒,起身欲追,却被箫琰挡下。

“先看看他住在什么地方。”他与卫嫤一样,鲜少与孩子接触,但初看这娃儿,还是勾起了他某些久远的回忆。刚见到卫嫤时,这丫头也不过是三岁到四岁的年纪,粉雕玉琢的乖巧模样,看着就心尖发软,浑不似眼前这副凶神恶煞。

“要看你去看,这地方鬼气森森的,我还是不去了。”卫嫤退后两步,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箫琰捞起剩下的两根玉米塞给她,顺势挽住了她略显单薄的肩膀:“有吃的就不会怕了,留你一个人呆在这破庙里就不鬼气森森了?你身后这一尊可是瘟神,又不是钟馗……”

卫嫤的小脸白了一下,突然一脸恨恨地将玉米上沾着的水全揩到他衣襟上:“你欺负人!”

箫琰的手指收紧,唇角却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他低声道:“卫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却怕鬼,这种话说起来都没人信。”

卫嫤只好同他一起跨出了门槛,路上还一脸地郁卒:“总归是有些原因的,谁会无缘无故怕那东西,我只是……想不起来罢了……”她真的想不起来,那时她才多大?

孩子毕竟腿短,跑得再拼命,也只比来时快了那么一点点。

卫嫤与箫琰甚至不用提气,便可以轻松地追上了。

那孩子大约是怕被人发现。绕了不少冤枉路才拐进一间破草屋。

箫琰与卫嫤同时跃上了一棵梧桐树,藏匿在破败的枝叶中间。灰褐色的蝗虫在树叶中间跳下跳去,发出啪啪的轻响,似雨点打在叶面上。卫嫤有些不安地往箫琰身边靠近。

箫琰身上的甜香飘了出来,才盖住了弥漫在她鼻间的烟火味。

树下那间破屋里响起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师父!”

师父?卫嫤没听错,这孩子不是叫爹娘兄妹,而是叫“师父”……也就是说,这屋里住着的人,很有可能是一位江湖中人 ?'…3uww'当然,打铁的补鞋的收徒一样也可以被称作“师父”。但是能教习一个三岁小孩反追踪之法的人,肯定不是普通打铁的补鞋的那样简单。

被烧尽的村子,斑驳的黑面神像。漫天的蝗虫……几乎每一处都透着死亡的枯寂,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我们跟着他下去。”卫嫤总算涌起了一丝好奇。

箫琰点点头,带着卫嫤从树上掠下,两人一前一后地跟进了那间破屋。

原本预想的画面并未出现,屋子里满是炭黑的火烧痕迹。却没有人,四面破陋的窗棂上透着灰蒙蒙的光,照在屋里也不甚分明。屋里还残留着火油的味道。

可见并非自然着火,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村子里的人,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居然要受到这样的残害?

卫嫤站在窗前往外看,却只看见对面更远一点的房屋。

那窗口也一样是黑洞洞的。像一张张能吞噬万物的大嘴。

“嫤儿你看。”箫琰弯下腰从炭黑之中挑起一截像瓷胚的东西,轻轻拭净了。

卫嫤回头一望,隐约看出他手里那个小小的瓷胚竟也是一尊黑面神像。只是有些袖珍。

小神像上下不过六寸长。瓷胎的做工比庙里那尊粗糙了许多,面目也显得有些模糊。

“又是这个……我以前打北夷的时候,在常州住过,方志笔记什么的也看了不少,从没见哪一个村是祭奉黑面神的。信仰黑面神的。不是只有西南境的灵州山部么?”卫嫤接过那尊小小的黑面神,来来去去地打量了许多回。最终将目光锁定在神像背面贴立的那柄长刀上。

面目虽然看不太真,但这个刀却也像是在哪里见过的……究竟是在哪儿呢?

她在记忆里搜索拼凑,却始终没有想起任何关于这类神祇的传说。

箫琰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虽然阅历甚丰,但也同样没见过这种神像,不过……他犹豫了一下,突然道:“这会不会根本不是什么黑面神,而是一个人……”

“人 ?'…3uww'除了小黑蛋,谁还会长得这么黑?”卫嫤脑中灵光一闪,陡地脱口而出,“我知道这东西像谁了!”

话音未落,她突然感到一束冰冷的目光自对面射来,转头刹那,她隔着漆黑的窗看清了原本黑洞洞的窗格。对面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正自一瞬不瞬地盯着这边看。

她突然打住,手里的神像“咣”地一下,掉在地上,顿时摔成了两截。

黑面神的头颅滚了下来,一直滚到她的脚下。

“嫤儿!”箫琰本能地挡在她身前,却见她突然拾起那颗鸽子蛋大的人头,朝着对面掷去。

“嗖!”随着一道疾劲的风声,那只血红的眼睛倏地一下不见了。

箫琰先她一步,自后门掠出,卫嫤紧随其后,一前一后堵住了对面那座房子的门。

一阵冷风自脖颈间袭来,两人各各打了个寒颤。这穿堂风好冷。

“地底下可能有密室。”卫嫤进门扫了一眼,她掷出的神像头颅正躺在离窗边六七尺的地方。

“应该是冰窖,方才那孩子的手脚都是冰凉的。”箫琰蹲下来四处敲敲,突然踩向一块翻板。

翻板转动,牵动了内部机栝,十道长钉疾迸而出。

卫嫤当即挥袖一卷,将暗器悉数拦下,两寸长的铁钉从袖间滑落,叮叮当当地掉了一地。

她拍拍手,冷笑:“雕虫小技。这种东西也有脸拿出手,就不怕遇到使器暗的祖宗?”

箫琰捞过一枚长钉,道:“冰窖兴许是用来保存尸体的,照这些钉子的尺寸推断来看,它们很可能是经由某类匠人特制而成……而那个孩子,应该是靠着这冰窖躲去了这场大火。一切见了他那位‘师父’,必然会见分晓。”

卫嫤想了想,随手抓起几粒石子攥在掌心,冲着窖口大声道:“这位前辈,我们只是路经此地。并无恶意,但见着村子里残砖败瓦,满目荒凉。心感奇怪……能否请前辈屈尊一见?”

她这番话装模作样的,也还算客气。

箫琰听着还想夸好几句,突闻冰窖里爆发一长串笑声。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路经此地?妖女,你说胡话也不打个草稿?这方圆数里都有重兵把守,又岂是你随意就能‘路经’的?你若有本事。便再放一把火,把我这窖子也给烧了!一了百了!想在老夫面前玩花样,你还嫩着呢!”

什么叫好心当作驴肝肺,什么叫给了脸不要脸?大概就是这样了。

卫嫤好心好意地上前见礼,却莫明被人喷了一顿,心头火焰“噌噌噌”地往上蹿。

刚才被抢了口粮的是谁?刚才带着她绕了几个圈圈的罪魁祸首又是谁?

她冷笑起来。

换作这事。一般人大概会有几种反应,若是换了予聆啊王佐箫琰,大概就是掉头便走。但若是换成了曹游冯喜才或者她……嗯哼,就没那么简单了。

她原先还只是好奇,光想着弄清了究竟就走人,不料到平白被这样刺激了一回,便较真了。

“我耍花样?哼!好啊。你若是够骨气,就别将你徒儿带去的往肚里吞。我可是下足了料等着你送死!怎么?不敢上来?还是人心等着我下去收尸?啊?”她嘴上不紧不慢地说着,人却拉着箫琰盘腿坐在窗边,大口大口地啃起玉米棒子来。

箫琰扶额长叹,为冰窖里的“老前辈”默哀一炷香。

“你、你这个妖女!你有什么直管冲着我来便是,敏儿还小,他……”那人说到一半,孩子却突然“哇啊”一声哭出来,稚嫩的童声颤抖着飘出窖口。

“……师父,别、别扔,敏儿饿……好饿……”

卫嫤柳眉一扬,撩起衣裙就要下去看,却被箫琰从身后拉住,说明迟那时快,一个沾满了口水腥味的玉米夹着风声迎面砸到,她低头一让,与箫琰齐齐退了侧开一步,再抬头时,面前已经多了个蓬头垢面的老者,正将方才抢玉米的孩子紧紧地抱在怀中。

双方一碰面,首先便是相互打量,那老者看起来不过五十出头,中等身材,一身血污很是扎眼,他发须太乱,卫嫤便只看清了长发之下那只满是血丝的眼睛。

“方才在窗口吓人的就是你?”卫嫤先开口。

“哼,将解药拿来!”那老者一拂乱发,露出了另一边眼睛。

不,准确来说,那是一只干枯的眼窝,里边已经没有眼珠,只是血痂层层地凝着,看起来一团子的黑,像是才瞎了不久。那孩子站在老者身边,一双原本纯真的眼睛里全是恐惧。

“师父,敏儿好饿……”他仍旧是重复着这句话,死盯着卫嫤手里的玉米不放。

那老者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敏儿莫怕,师父不会让别人来欺负敏儿的!”他和蔼地摸摸孩子的头,突地目光一寒,冲卫嫤厉声道,“妖女,解药!”

他倨傲地伸手,却发现对方像是没听见似的,将手里啃完的玉米棒子丢出了窗外。

“你这么单纯,也难怪会好歹不分。算了,我不怪你。”卫嫤拍了拍手,抱臂而立,懒洋洋地偏了偏头,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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