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夫呈祥-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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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怕世子的身份暴露?”箫琰语声一扬,带了些促狭,却隐隐感到掌心柔荑微微一僵。
“不怕。”卫嫤抽回手来,按了按揣在怀中的戒指,撇开那些纷乱与不安。转而问起了别的,“这些天你出入右相府和‘嫣人笑’有什么发现?”这时的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嫣人笑’里什么也查不出,你也看见了,他们接头的地方根本不在那儿,至于曹满……这一回未必是针对相爷。”箫琰沉吟片刻,将所见所想和盘托出,“我在右相府里翻到一个卷宗,是关于当年平南骑扫南禹之乱的,不想时隔多年,还有人往这上头查。”
“平南骑?难道曹满这次要对付的不是我爹,而我师父?”卫嫤感到这盘棋好似有点儿大了,皇帝与左相有隙自不必多说,可是右相与辅国大将军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夏侯罡虽有兵权,但也是执掌外兵,有道是文不与武斗,为什么会突然扯到了十数年前的旧事?定南骑,正是以平乱而冠骁勇之名,但现在平南骑的统领,是予聆啊。
“究竟是怎样亦未可知,但排除来看,这次将相爷拉下水的人,应该不是曹满,而是冯喜才。冯喜才应该是查到了什么,才敢如此张狂,而漠北王世子,很可能会有危险。现在冯喜才手里的神秘人是什么来路我们无从得知,人数多少,武力如何,亦未可了如指掌,始终是我们在明,他在暗,有些棘手。”马帘迎风飘摆,帘缝里露出灰蒙蒙的天空,一如二人的心思,那样阴沉。
卫嫤叩了叩车壁,没大作声,隔了半晌,她才神游回来:“不一定是我们在明,此局要翻转,其实不难。冯喜才要杀玉宁公主,可知玉宁公主就在跟前?既然这一次宫宴与北伐息息相关,予聆应该会露面,我再找机会问问。”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予聆了,不过从小魂等人给小枇杷的口信中得到些消息,又见司徒剑整日乐颠颠的,方才推知他尚且安好。
不过两军对垒,将来却是很难说。
想到这里,她心念一动,将目光收回:“不对!既是针对我师父,为什么曹满不要求我师父亲自挂帅,却执意保举了卓渊大哥?既是要落井下石,为何不直指要害?既非有心帮衬,为何还要让予聆随军?”
予聆公子随大军北上,这很好,至少还能给人几分赢的希望,但以大局观之,却是一道败笔。
两人再次对望,由着帘外光线,看清了对方半明半暗的容颜。
目光中,是一样的忧色。
“不管怎么样,先过了今夜这关。”
箫琰扶了扶发间的银钗,嘴角边勾勒出一抹轻笑,但深蓝的眸子里,却隐隐流窜着一抹血红。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前来赴宴的命妇们都陆陆续续地露了脸,卫嫤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外。被各色香风熏得两眼发晕。
卫嫤也不是没闻过这样的胭脂香,箫琰喜欢用香,“嫣人笑”的姑娘们也爱香,她虽然不喜欢,但也不至于一闻着就犯昏,可这次,简直就到了她的极限。
她莫名其妙地脚下发软。
权好是箫琰在身侧护着,一把将她捞起来。
“不舒服?”箫琰紧张起来。
“奇怪,突然觉得有点想吐?”卫嫤拧起眉结,竟有些透不过气来。
“嫤儿这是怎么了?”梅山与大哥梅问诗也接到了圣旨。各自换上了官服前来赴宴,但商贾之流的品次就低了许多,梅山不过正八品的小缺。连正殿都进不得,所以这一行来,只当得充数的陪衬,倒是梅问诗着了一行武将行头,令人稍感意外。
梅问诗看着卫嫤的脸色很是不好。不由自主地伸手要搭脉,却被梅山出声唤住。
“大哥!”梅山注意到周遭投射而来的异样眼神。
梅问诗幡然惊觉,将手又缩回了袖子里。
这时,身后便传来了议论。
“看,那位就是左相府的千金宝贝,可看清楚了。看明白了?能这样在宫门前与男人拉拉扯扯的,果然是与众不同……啧啧……”
称得上命妇的,都是些达官贵胄的内室。平日里不过问柴米油盐,更不需像卫嫤这般劳心劳体,她们的容貌保养得极好,就连一贯猜隘的眼界都保持得极好。她们认定了卫嫤应邀而来是由着皇帝的心意,说白了。就是皇帝看上她了,是以说出的话并不好听。
谁不想攀上高枝做凤凰。九阙之上那个位子,又是多少名门淑媛的梦想?
“她们怎么能这般说话?”这回轮到梅山的脸发白了。
“我没事,不用管她们,反正我也没打算认识她们。”卫嫤窝在箫琰怀里缓了一口气,还是觉得胸口闷闷的,可是丹田里沉积的内息却开始躁动不安,就像蕴在湿土里的种子,渐渐有了破土而出的冲动。她的心跳得很快,脸色罩上了一层薄红,却隐没在两颊的胭脂色中。
她轻声道:“兴许是这些天没睡好。”
梅问诗皱了皱眉头,向箫琰道:“这位是……”
箫琰低头敛目,恭恭敬敬地答道:“奴婢妍儿。”
梅问诗颇有深意地看向梅山,淡淡地点了点头:“妍儿,宫中多有不便,你好好看着卫小姐,实在不行,就奏请皇后娘娘传唤太医。”
箫琰替卫嫤理好了裙钗,低声道:“奴婢知道。”
梅山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卫嫤,面上划过一丝酸楚,却是什么也没说,跟在梅问诗身后慢慢步入宫门。
箫琰执起袖子,替卫嫤抹了抹发际的汗湿,柔声问道:“可还好?要不要叫乐神医过来。”
卫嫤咬牙摇了摇头:“我撑得住。”言罢,渐渐放开了搂住箫琰的手。
箫琰着意地摸了摸她的指尖,并不是预料中的凉,她的手是热的,手心里居然还有汗。
卫嫤振作了精神,望着面前驰过的马车,半晌才道:“今天,我喝了一盅由师父带来的茶汤,料想是那盛汤的瓷壶没洗干净,将肚子吃坏了。先陪我歇歇吧。”
箫琰搀着她倚在车辕上,离着那胭脂香气又远了些,卫嫤的呼吸才畅快了一点。
别人说什么,她都听不见了。
“箫琰,我不喜欢她们,总觉得她们与我,是两个世界的人,喜欢不起来。”
卫嫤对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见识过了,座上万千琳琅,她至今却只记得皇奶奶一人而已。原来她做过的那个梦,是真的。
“熬过这一夜……就好了。”箫琰声音依旧温柔。
马车陆续有来,放了人下来之后,又一辆辆离去,宫门巍峨屹立,张开了阴森森的大口,身着锦衣环佩的贵妇们就这样说笑着,慢慢沉没在一片黑暗中。
但不管夜色多浓,卫嫤立足的地方,仍旧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几乎所有人,都会忍不住在她对面驻足,品评,看够了看腻了,才肯离去。
她们的心里都端着一竿秤,想要称一称卫大小姐的斤两。
卫嫤打量着她们嫉妒,乃至仇视的眼神,不由想起当年护送誉妃娘娘的情景,她感到有些好笑,原来竟有那么多人,想将女儿推进那火坑里去。而她,恰是从那个火坑里爬出来的。
“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进去吧。”
她转头,将目光有意无意扫过箫琰发间的“凤点头”,两人相视一笑,一前一后地步向宫门。
这时有清脆的马蹄自身后响起,应着宫内的钟声悠然,笔才还对卫嫤耿耿于怀的命妇们突然都扭过了头……
卫嫤和箫琰听见一片浮躁的喧哗,人群似潮水般分开……
一辆垂着明黄珠帘的马车从中门奔入,竟不停蹄地朝着宫内去……
没人看清那车里坐的究竟是谁,却不约而同地认出了那辆马车:“那不是皇后娘娘的凤驾?”
但很快便有人否定了这个推断:“皇上与娘娘大宴群臣,又怎会贸然出宫,那车里的人,显然不是……”可不是曹皇后,又会是谁?
卫嫤掰了掰手指,又将过往车辆匆匆扫了一遍,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刚刚那辆马车里坐着的,应是苏博士的千金,苏子墨。”她的语声淡漠,却无一例外地飘进了众人耳中。流动的空气似乎在这一瞬凝固起来,可说是万籁俱寂。
苏子墨这样出场,着实令她意外,不过却是意外的惊喜……
第119章 国飨
天子高坐明堂,玉廊阶下歌舞升平。
曹皇后陪坐在天子之侧,红唇轻启,笑靥明艳如花。
乐师们奏的是一曲《国飨》,琴音沉缓大气,与卫嫤模糊的记忆渐渐弥合,听起来十分熟悉。
大殿里陈列的一切,都与梦境里分毫不差。
唯独让她感到陌生的,只有坐在远端那金色龙椅上一身明黄的人。
那个人,曾经是她的哥哥。
可是她印象当中的哥哥,却从来只是路人。
箫琰像个合格的丫鬟,小心翼翼地陪在她身边,同时低首垂眸,掩饰住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主宴位上已经陆陆续续坐满了人,而坐在皇帝正下首的,便是这次要出征的三个——主帅夏侯卓渊,副帅予聆,还有督战的监军卫梦言。
一众女眷被一列山水屏隔挡在次列,卫嫤伸长了脖子,却也只能看清予聆优美的侧影。
这天他青袍玉带,依旧风雅华贵,果然,他穿什么都是好的。
“小姐。”箫琰指了指屏风中间的隔板,小声提醒。
卫嫤这才发现那块隔板是可以抽开的,显然是有人着意这样安排,如此一来,她与苏子墨一南一北,便有机会暴露在次座当中最显眼的位置,看来皇帝相邀,确是别有用心。
只是这些心思,那皇后又知道不知道?
卫嫤看过那块隔板,又忍不住去看坐在皇帝身边的皇后,却见她正笑吟吟地向四方祝酒,飞扬的眉目中看不出半点不悦。
命妇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将卫嫤与苏子墨二人孤立在外。
好在二人都不善,甚至不屑与这类婆婆妈妈打交道,是以并不在意。
但还是有些话。落在了卫嫤耳中。
“卫相的脸皮倒厚得可以,就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姑娘,也敢往宫里带,就不怕丢了自己的脸面?早先就听她与那予聆公子牵扯不清,后来见有更高的琼枝,便推了人家的提亲,也不知之前那腆着脸往上贴的热情劲儿是不是让狗吃了……”
她极少在意市坊流言,对命妇们的说话更是可以不听不顾,但猝然闻及,心中难免感到不快。
就在她寻思着要怎么样出言反驳的时候。侍立身后的箫琰突然拍了拍她的肩,她身子一正,欲要相询。突感双道冷冷的视线从上首迸射而来,竟越过了周遭的熙熙攘攘,穿刺了场中的热闹喧哗,直直地落在了她身上。
曹皇后不知什么时候放下杯盏,正拿着一块粉色丝巾轻揩嘴边的酒渍。而之前还笑语晏晏的模样,此刻早已经化作了千年寒冰。
她明丽的凤袍在灯火下如同一只烧红的凤凰,但看向卫嫤的眼神,却像两道锥心的冷箭。
卫嫤为了保持仪容,自不能与皇后对峙,可是余光所见的一切。却令她仿佛回到了当初。那眼神多么熟悉,就如同当年她看未进宫时的誉妃一样地毒厉。
而此际,誉妃亦坐在皇后的下首。带着些兴味地往这边瞧。
她看卫嫤的眼神之中,好奇与惊艳更多些,相形之下,比皇后显得要大度许多。
金芒大殿,语笑菀然。竟处处都留着记忆的痕迹,只是她不能抬头。不能细看,只能规规矩矩地坐着。酒菜一道一道地上,她却只是举箸胡乱戳了几下,很快就没了胃口。
她好像有些紧张过度了,那种无所适从的情愫,攥紧了那些喷涌而止的记忆碎片,她还没吃,就已经饱了,而最先鼓胀起来的,竟是先前那接近死寂的丹田。
热流一道道往上蹿,游走在四肢百骸,却与她早先修习的心法路径相反,她不敢强行运功,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地杵在那儿,周身硬梆梆地,就像块泥塑的美人儿。
箫琰站在她身边,不能逾越,但是看她的眼神,分明露出了几分焦虑。
卫嫤看起来有些不大对劲,可是进入到这殿内,身上再是不适,也得苦苦撑着。
他看,旁人也在看,看着看着,那些纷乱的流言竟慢慢平息下来。
大概是谁也没想到,那祸乱扶城的卫小霸王,竟是这样庄重典雅的女子,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命妇们,开始怀疑起传言的真实性。
就目前所见,那神情淡漠的苏大才女反倒是更为生动活泼。
苏子墨今天穿了一身金丝碧锦流云广袖裳,灯火一照,便幻化出孔雀的尾羽的颜色,衬得青丝如墨,肌肤胜雪,一把惊鸿髻,如堆栈的云朵,发鬓钗环虽不似卫嫤十分之一华贵,却也雅逸过人。一眼望过来,卫嫤兴许会更惊艳,但看远了,自是苏子墨更有风韵。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渐渐零落,随着乐舞骤停,场上一片肃静。
上首传来了皇帝的祝酒辞。
“众位爱卿,今日设宴,不是其它,当为夏侯小将军饯行尔。北夷险境,唯我大梁雄狮可破,邙山之约,当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