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扬-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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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安王叹道:“水之扬的主人,今日得见,果真不同凡人。”
“侧雪姑娘的病可略好些了? ”
“劳烦王爷惦记,若要痊愈,恐怕还得一段时间。”
景安王微笑,“若然不是姑娘要令妹病着,我府上倒有几个大夫,医术勉强过得去,还可用的上。”
眼前的年轻王爷,温和若斯,儒雅若斯,说出的话却直击锋芒。
“不错,这病的时间,依我的意思,倒要看王爷而定。”
“哦?”景安王薄唇抿成一线,“若是我说,我要定了她呢?”
陆菀淡淡扫了他一眼,“王爷这话我却不懂了。只会巧取豪夺之徒,舍妹恐怕还瞧不上。即便得到了人,又有何用?再者,我陆家虽是小门小户,但有人如此欺我,便是家破人亡,也决不能从!”
景安王沉默了一会,正容道:“陆姑娘,这话时我唐突了。数日前,我遇上令妹,畅游半日,竟是生平未遇之乐事。侧雪姑娘明快可喜,我是诚心与她交往。”
知道此刻,陆菀才抬头,认真地看着景安王,不由得笑了起来,原来男子也可以有那么清澈的眼睛呢。
“侧雪自幼便是有全家上下疼着,天真纯朴。”此时陆菀的语气已经放缓,“她……”
“给她自幼,给她娇宠,你一直想保护她,对么?”景安王双眉斜飞入鬓,神采飞扬之极。
“若是这么说,你能护她一辈子?我喜欢她,自然会像你一般对她好,姑娘究竟是什么事放不下?”
陆菀不语。
“姑娘会说,多少侯门公子,散千金,克万难,只为博红颜一笑。可不待红颜老去,却早结新欢。是么?”
陆菀道:“不错。”
“所以你不让她结识这些人,宁愿她将来只嫁普通人,安耽的过一辈子。”
陆菀倒是笑了,“公子说的很是,那么又该如何呢?”
“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是爱她内心,纵使发如雪,心若磐石。姑娘想必从未喜欢过什么人?”景安王手指轻叩桌面,成竹在胸。
陆菀脸颊微红:“王爷似乎说服我了,只可惜,这番话,侧雪却没听见。”
景安王大笑:“姑娘不必拘泥身份,喊我恪泽即可。”
“侧雪,”陆菀拍了拍侧雪,少女倔强的把背脊朝向她,“再不起来我可恼了。”
侧雪啪的坐起,小小的脸上尽是委屈,“你恼? 我还恼呢!”
泪珠一串串的滑下,侧雪哽咽着:“你怪我私自与王爷认识我不恼,可我说我愿不知他的身份,你为什么不肯听?姐姐不让我去见他,我自然不会去,可为什么要把我锁起来?”
陆菀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褪去血色的脸颊更显苍白,半晌才说道:“对不起。”
三个字中包含了无数哀凉。
“我太自私,我想让你过上最快乐的日子,可其实,那些快乐是我所想的,却从未问你喜不喜欢。我讨厌的,不许你喜欢:我喜欢的,你一定要喜欢。可笑自己还觉得给了你最大的自由。这些年来,你究竟过的开心么?”
侧雪倒是慌了,“姐姐,你说的什么话?”
陆菀勉强笑了笑,“今天我去见了景安王,他很好,我不再阻你们见面。”
“姐,我不会去的。”
陆菀道:“多心了不是?姐姐是认真的,不和你玩。”说着转身要走,倒使被侧雪拉住了。
“别人都说,长姐如母。我有时候迷迷糊糊的觉得,是老天见我是孤儿太可怜,便遇上了姐姐。”侧雪认真地说道,“姐姐的话,我听明白了,你是说,这些年来,你在透过我过自己的生活。我虽不聪明,但人心总有着,你一直是真心的对我好,如果这还是自私,侧雪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菀星眸中闪过一丝泪光,柔柔一笑,伸手替侧雪理了理乱发,笑道:“姐姐今日想得多些,你不恼我就好。其实,我也该放手了,会有人更好的照顾你。”
侧雪红了脸,轻声道:“你今日真是疯了罢。”
皇帝共有三子,大皇子早被册立为太子,次子景平王,幼子景安王。
景安王宽厚平正,才略过人。虽是年轻,却很得皇帝喜爱。素日代父出巡,或惩酷吏、平民怨,或察边关、慰将士,以皇族中少有的魄力与气度深受百姓爱戴。民间甚至赞他为当代的“八贤王”。
陆菀既早已耳闻,又亲见之下,也就放心让侧雪与他交往。
每隔数日,景安王便会邀侧雪外出,日近寒冬,侧雪往往兴奋得跑进陆菀书房,鼻子冻得通红,叽叽喳喳的将当日见闻一股脑的说出来,或是给陆菀一支短笛,或是拿着一片枫叶说是要给阶级做书签,小脸上闪闪光辉。
有时,陆菀倒是真的佩服起景安王的好耐性了。
水纹细起池塘碧
“刘伯,今日怎么外边那么热闹?”陆菀皱眉听着外边揣来的呼声,放下了笔。
“今日是定北王萧将军班师回朝,小姐不知么?全城大约大半的百姓都去迎接了。听说太子都在城门口候着呢。”
“ 嗯。”陆菀终于放下了手中账簿,年关将至,越发的忙了。
“我活了大半辈子,倒是第一次不用担心,可以过个平安年了。”刘伯笑眯眯的说。
皇朝的版图与蛮族领地只隔一道落日关,全国五分之三的兵力驻守在这里。太祖立朝之初,蛮族夺取了天险朝圣峡,虽然后人勉力在落日关修建军事城壕,终究受地形所限,蛮族次次摧枯拉朽式的进攻总是打得王朝狼狈不堪。
落日关失守,则前方一马平川,皇城唾手可得。百年来有过数次危机,时时人心惴惴。
十年前,蛮族大汗乌亚律以十万大军攻打落日关,定北王萧骋血战三月,终于抵御住攻势,自己壮烈战死。而蛮族经此一战,打伤元气,数年来也没有大规模的进攻。
史书记载:“是时,墙欲倾而军心散,定北王独立墙头,以一敌百,负伤百余处,浑然不觉,兵士感其神勇,背水一战,终破蛮族。骋亦力竭而亡。血染战袍,与肌粘,脱之不得。”
皇帝感其忠良,命独子萧行野袭父王位,更将年仅十四岁的他接入宫中,与皇子同处
。
萧行野二十岁时,自愿请缨镇守落日关。四年间励精图治,蛮族的进攻无一次胜利,立下赫赫战功,如今竟以绝世的军事才能攻下了朝圣峡,顿时声震朝野。
“刘伯,备车马,我要去别馆歇几日。”
刘管家面露难色,“这些帐册还没看完……”
“好嘛!刘伯,你就让我偷回懒,逸哥哥明天不是回来了么? 再说,这么吵,我再看不下去了。”
刘伯忆起那个时时在自己膝头撒娇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无奈笑道:“我这便去。可要喊上侧雪?”
“那丫头不知又野去哪了。不管她。”
一辆轻便的小马车早已备在门外。陆菀从琉璃窗中望出去,小巷很有些清冷,虽是下午,霜尤未褪去。
马车停下,陆菀抬头看看小院,心道:“多少还有一个可以逃避的去处呢。”
铅厚的云层终被太阳撕开一个小口,虽不暖和,却削去了不少寒意。
屋内炉火添得旺旺的,偶尔会有火星溅起,噼啪作响。
窗外,恰泉亭日暮。
泉旁那株白梅似乎含苞了,陆菀远远望着看不真切,回头道:“我去梅边看看去。”
如烟放下女红,起身去拿外衣,“多添些衣服再走,晚上别又冻得咳嗽。”
陆菀由着她穿戴,笑道:“你在屋里呆着,我自己去。”
帘外拥红堆雪。
于是,当侧雪、恪泽和一个男子走近时看到的场景,即便是那株洁净的白梅,在这个女子身边,也只能是陪衬而已。
裹在银狐裘中的女子,背影对着来人,青丝被微洌的山风吹得四散。
那个男子冷峻的表情,又那么一刹那,柔软了起来。
侧雪急道:“这么冷的天气,还在风力站着。”忙忙得跑上前去了。
恪泽笑喊;“小心别滑着。”
陆菀微微回头,侧雪一把抓起她的手,埋怨道:“手都凉了,还站着,如烟做什么去了?”
“ 越发没个安静时候了。好容易躲这里来,你又来叽叽喳喳闹人。”陆菀笑着。
“我还带了朋友来闹你呢。”侧雪大笑。
“除了恪泽哥哥,还能有谁?这别馆哪,我已打算好送你做嫁妆了。”
见到陆菀时,萧行野心底似乎莫名的滑动了下,不是因为眼前人绝美的容颜。这个女子,柔弱的似乎连银狐的皮毛都能刮破她晶莹的肌肤,但外表之下,一泓星眸却透着坚强的气质。
父亲的棺木运送回府时,他不是恍惚在美丽温柔的母亲脸上见过么?
他美丽的母亲,决然的,用父亲的长剑抹开了如玉般的脖颈,倒在自己面前。
他曾经那么恨母亲,那个不愿为了他再眷恋这个世界的女子。
于是,眼前的清丽容颜,刺得他不敢再看。
当陆菀第二次说道“请定北王安”时,萧行野终于回过神,淡淡的答道:“不必多礼。”在战场上叱喝千军万马的声音,低沉略带些沙哑。
恪泽一旁笑道:“若是我来告诉姑娘,此行便是来借宿一晚,姑娘怎么说?”
陆菀浅浅一笑:“无妨,欢迎之至。”脑中却闪过定北王看着她时那抹复杂的神色。
轻袍缓带下,他竟如此直接的露出所有刚冷的气质。即便是那俊朗的五官,迫人的双目,紧抿的双唇,微皱的剑眉,明目张胆的露出冷酷、骄傲。
陆菀心想,若非这么个人,又怎能创下绝世的武勋?
烛残更漏,陆菀辗转反侧,终于披上衣服,悄悄地走了出去。
明月如练。
天若水。
挺拔的身影立在不远处,陆菀脚下一怔,还是走上前去。
并肩站在月色下,林静水寒。
“很少有人愿意从背后走近我,大半都会悄悄走开。”萧行野淡淡的说道。
陆菀心中一紧,这个男子,心中恐怕也是寂寞的很。
“我知道,”陆菀侧脸向他一笑,“也很少有人愿意深夜赏景,大概孤独的人都会如此。”
静谧的沉默。
陆菀轻轻的咳嗽一声,拥紧裘衣。
萧行野道:“更深露重,你不该出来。”
“有些事,不付出些什么,又怎能得到?”陆菀指着松间月笑道。
玄色的大氅披在了少女纤细的肩上。衣服很宽很大,浓浓的暖意。
萧行野转身,只着一身长袍,走开去。
他心中有些茫然。那静默的一刻很美,自己明明是眷恋的,却还是选择走开。少女向自己笑的表情,卸下了一切,柔的像溶溶月色。
回首,少女依然在那里,没有离开的意思,那件伴了他四年,四处征战的大氅自然而然的披在她身上。
那一天,那一晚,无数的野史中都写得美丽绝伦。
而接下来的几年里,他们动荡中共扶危倾,共挽狂澜。
其实,他们只是遇见,然后静静的站了一会,甚至没说几句话。
传说,总是比真实精彩。
第二日一早,陆菀吩咐如烟将大氅送回去。
如烟回来,道:“萧王爷早走了。”
陆菀一怔,笑了起来,蔷薇般灿烂,“很有意思的人呢!”
嵑石西去路茫茫
皇帝脸颊微方,双目细长,温言向萧行野道:“行野这次立下大功,朕也不知道该赏你什么了。”言语之中很是愉悦。一来萧行野十余岁起便在公众生活,皇帝怜他失去双亲,遂命惠妃,也即恪泽的生母照看。两人便很是亲厚。二来边防大患已除,心下大宽。
“臣不求赏赐,却有一事请皇上定夺。”
皇帝微笑:“但说无妨。”
“臣斗胆,求增兵三万,以镇边关。”
皇帝不响,臣下却是议论纷纷。日内各地的奏表、大臣的折子,无一不是贺边关大捷、海内生平,又或是讨好于定北王要求皇帝赏赐的。可却是年轻的定北王自己站了出来,大臣们有的心中怪其不识趣,更多的则是在观望皇帝的态度。
“皇上若认为此次臣回京意味着边境已定,怕是错了。朝圣峡已然夺回,则我朝的边防重心便应从落日关移出。臣离开前已命边防重新编制,只是落日关的兵力不足以配置朝圣峡,加之我军队朝圣峡的地形尚不熟悉,为以防万一,还是需要更多兵力。”
皇帝道:“你可真会替朕出难题,这片刻间,叫朕如何去给你要这么多兵?”
萧行野直视皇帝,毫不退却:“臣闻定州府兵力充足,如今国家所需,何不向泰王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