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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江月照君来-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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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一句油腔滑调的话,却丝毫不觉得唐突,甚至话里头都是一个个无比简单的词;
明明才是第二次见到他,甚至连他姓甚名谁都还未知,如月却感觉自己恍若已经认识了他很久很久。
她想陪他,她想和他呆在一块儿。





、【贰】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3

曾经说过的话、发生过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但人早已不是曾经的人。
她躺着,而他站着,这样的距离让如月蹙眉。努力压下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翻腾,如月撇开视线:“好与不好都与江军长没有干系。”
像是料到不会得到好态度的回答,江瑜一点都不介意,自己拉开一个凳子坐下来,戏谑一笑道:“如月,算起来还真是好久不见。”
“既然好久不见,那就不如不见。”他话音刚落,她就脱口而出。
江瑜因为她的回答笑出声来:“如月,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伶牙俐齿。”
如月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太累了,否则怎会再次发生错觉,错觉他的笑声里仿佛带着丝丝苦涩和自嘲?闭了闭眼,如月轻笑:“刚才就已经说过,这些……似乎都同江军长没有关系吧?”
“是是是,同我是没有关系。”江瑜换个坐姿,随意道,“刚才那是你的一双儿女?龙凤胎,看来林霍堂的福气倒是不小么。”
手心忽的沁出冷汗,如月沉默,不曾答话。
他还是这样的笑容,戏谑的、和从前一样的笑容,在如月看来却是那样的刺眼和嘲讽。
思及此,掖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攥住,如月敛起面容看着他,淡淡说道:“江军长,不管怎样,就这么明目张胆地闯进别人女眷的房间,怕是不大合礼数吧?”
静默了好几秒,恍惚间如月似乎听到了他轻不可闻地叹口气,江瑜再次开口时语气中的戏谑少了许多:“是,我倒忘了,林夫人原本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现在身份更是显赫,是江瑜唐突了。”
身份显赫!
他是故意看似不经意却戳痛她的旧伤疤么?!
如月一窒,抬首睨了他一眼,又重新将视线放得很平很远,口气依然淡得听不出情绪:“江军长还有什么事么?若是没有,我要休息了。”
又是一段很长久的静默,空白停顿。
之后,如月终于听清了他的叹息:“安安,你……非要将我们之间隔得这样生疏么?”
“安安”两个字终于让如月无法再保持面上的平静和淡然,从前告诉他儿时母亲唤自己的乳名,却不曾想,有一天再从他嘴里说出听来却是那么的讽刺——
“江瑜,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说那两个字、不要假装我们好像很熟!还有,生疏?”如月哑然轻笑,“你不要忘了,如今的生疏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她一边说一边强撑着坐起身,江瑜试图扶起她却被如月侧身躲开。
此刻,她坐着,他也坐着,四目平视近在咫尺,她注视着他,努力让自己平稳气息,一字一顿:“江瑜,当初,是你先不明不白离开的。”
短短一句话,却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如月紧紧揪住被单,竭尽全力让自己不颤抖不喘息。可是下一秒,两行清泪忽然就那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你想要的早已得到,所以江瑜,放过我,好不好?”
她的眼泪,犹如一支利箭令他骇顿,无法动弹无法反驳。
良久,他垂首,话语有些艰难:“安安,对不起……你恨,应当。”
目光从床上坐着的那道剪影移开,江瑜的神色晦明不清,缓缓站起身顿了顿,随后逃避一般的疾步离开。
就如同他来时来得悄无声息,离开时也走得清淡如风。
她慢慢地滑坐,重新躺下来,皙如青葱的手指揪着被子一直拉到没过头顶。头闷在被窝里就不会有人看到她的眼泪,就不会有人知道,再次毫无预警地见到他、当他靠近时,自己竟然还会悸动、心跳还会乱了节奏,原来这四年来以为的所有冷静和淡然都是伪装、都是强忍、都是自欺欺人——
他说,安安,好久不见。
她说,好久不见,不如不见。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话,她藏在心底没有说出来:若是不见,终究想念。
她终于知道,四年里尽管自己生活得很平静、林霍堂对自己很好,却始终觉得缺了一块什么。原来缺少的那一块,就是能再见他一面。
时间的沉淀让这个缺块已经无关情爱、无关怨怼,只是单纯的想再见他一面,看看他还好不好,就算是给自己曾经的爱情划上一个迟到的句点。
布衾吸走她脸颊上的泪,她在心里默念:回忆,是你给我最真的礼物。
只是如月不知道,在楼下的一个角落,水钻玻璃大吊灯照不到的地方,江瑜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他从内袋里掏出一支烟,兀自靠在墙边,好像在想什么。
打火机的火苗“滋滋”蹿着,忽明忽暗。
他想点烟,试了好几次却怎么都点不着——
呼吸太急促,而手,颤抖得太厉害了……
江瑜苦苦一笑,将还未点过的烟抛掷地上,抽身离去。





、【叁】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1

九十点钟的光景,宾客渐渐散去,只剩下张作桐还不曾离开,桑筱也已经让张作桐差司机送回去了。
林霍堂吩咐完张嫂她们打扫舞池后便上了楼,推开卧室的房门,映入眼帘的是正和女儿玩成一团的如月。见她身子不要紧,精神也很好,林霍堂安心地舒了口气,却佯装微怒,“咳咳”两声清起嗓子道:“念念,明知母亲今天身体不好需要休息,这般晚了你怎么竟不睡觉来打扰母亲?”
念念却丝毫不在意林霍堂的话,像是知晓父亲是在唬她,嘟起小嘴皱起眉:“念念是过来探望母亲的,才没有打扰到她。”
站在一旁的晓兰躬身道:“少爷,让晓兰抱小小姐去睡觉吧!”
林霍堂点点头,念念虽说不太情愿,但还是乖乖巧巧地对如月说:“那念念去睡了,母亲也要早点休息喔!”如月摸摸念念的头顶,笑得很温柔:“恩,母亲知道,叫哥哥晚上别再看书了,小小人儿,当心看坏眼睛。”
晓兰抱念念走后,林霍堂在如月身边坐下,抚了抚她的脸颊温和道:“如月,看你这会儿精神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如月蜷腿坐在床上,微微笑:“是啊,幸好没事。对了霍堂,既然我也无大碍,之前那个闯进来的男子也就算了吧,别再追究了。”
林霍堂佯装叹气:“唉,猜到你会这么说,所以我已经吩咐过了。”
如月主动摸摸他的手背:“霍堂知我便好。”
此刻她温婉巧笑,坐在他身旁静静凝视着他,纵有万般情绪,林霍堂心中也早已柔情百转——从小就喜欢她,盼了二十几年才娶到她,期待的不就是每日里这样看似平淡无常其实温暖入心的相处么?
站起来,林霍堂轻轻吻了吻如月的额头:“你先睡吧,我和作桐还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不用给我等夜了。”
看着林霍堂转身离开的背影,如月仿佛又找到了一丝能让自己从江瑜掀起的惊涛中平静下来的勇气和光暖。她晓得林霍堂对自己的感情,结婚四年,他待她是极好的。
她珍惜他们之间的婚姻,尽管她并不爱他,至少,不是林霍堂对她的那种爱。
其实爱或不爱又如何呢,她曾经那么的爱江瑜,以为会是一生一世,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只是不知,若莫如月晓得林霍堂和张作桐此刻出门是去做什么,还会有这番想法么?

将魏晓云送回家之后,雪弗兰继续向江瑜现住的官邸方向行驶。
周仲晋在前面开车,一边开一边嘟囔道:“军长,您每次送魏小姐回家都过门不入,魏将军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江瑜哼笑:“每回都看着他家佣人将他女儿接进去,还不安全么?”
周仲晋小声哼唧:“我不是这个意思……只觉得总得见见将军啊,不然会否不够尊敬……”
“白天里见得还不够多么?”江瑜侧头看着后视镜里的周仲晋,“仲晋,你对魏将军家……似乎较是关心?”
周仲晋失笑:“军长,您说到哪里去了,仲晋这还不是替您着想么!”又问道,“对了军长,明天早上几时来接您?”
江瑜却静默下来,仿佛置若罔闻,从中山装内袋里掏出烟,点燃一支,在暗夜的车厢中亮起一星一星的火光。他猛吸了一口,吐出一圈一圈的青色烟圈。
随后,江瑜低声问道:“仲晋,林霍堂这个月又赊账了么?”
周仲晋应声道:“是的,这个月已经赊了十万多大洋了,上个月的八万三千大洋还不曾还过来。”
江瑜闻言低低一笑:“这个林霍堂,就这么嗜赌成性?都已经亏得血本无归了还不收手,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
周仲晋道出他的疑惑:“军长,照理说林家现在资金早已周转不过来,他家的那几家厂房也已经岌岌可危了,林霍堂今日怎么还愿意花大手笔开晚宴?”
江瑜再吸一口烟,弹弹烟灰道:“这只是一个幌子,他是想告诉外人,林家的实力毋庸置疑,以此来吸引更多的人继续与他合作。”
周仲晋“哦”了一声了然,又问道:“那……军长,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不变。”他的声音在夜色的呼啸中忽然显得格外清晰,“仍然同意他赊账,他想赊多少多久就多少多久,让他赌。”顿了一下又问:“没有泄露我的幕后身份吧?”
周仲晋忙答道:“没有没有,这点军长绝对可以放心,量那林霍堂挤破了脑子都不会想到,大华赌场的真正老板其实是军长。”
“对了,仲晋,从现在开始盯紧林霍堂,尤其是他的那些厂房生意。”他忽然敛容,语气有一丝凝重。周仲晋自然听出其中的意味,亦是认真起来。
江瑜别过头看向窗外,他的神色微微有些复杂,片刻之后似有似无地笑起来:“我倒要看看,最后鹿死谁手。”
街灯一盏一盏地飞快后退,沿途的街景也飞快地闪过。
江瑜缓缓勾唇,笑容不清,眸色一时间高深莫测。
拧灭已经燃尽的烟头,他打开窗户,夜风“嗤啦啦”地直往车厢里灌。
扔了烟头,关上窗户,“啪”。






、【叁】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2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事,木有更新。。。
期待各位的花花和留言啊~~~

莫如月从来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再次见到了江瑜。
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日子,张作桐在“秦淮楼”摆了个饭局,请的都是一些自家旧友,林霍堂自然也携同如月去了。
桑筱一见到如月就格外兴奋,拉着如月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看得张作桐自个儿都有些吃味起来:“筱筱,你何时同我说过这么多话?”
桑筱却不买他的账,翻了翻眼:“你又不是我如月嫂嫂,再说了,女孩子家的体己话怎么同你说?”
张作桐唉声叹气地举白旗:“霍堂啊,你看看我,就这么成天给人嫌弃。”
林霍堂“哈哈”笑着拍拍他的肩:“那你就继续这么着吧!”
张作桐自然不依,佯装动怒道:“好你个霍堂,竟然还说风凉话!”
如月在一旁但笑不语,他们的感情素来很好,一生得此知己,足矣。
没多久饭局便开始了,除却张作桐夫妇外,另外两对夫妇如月也是认得的,只不过平时不大有往来。几番下来,互相敬酒吹嘘,一个接着一个地喝酒,同千千万万次的饭局一样,对如月来说实在是乏而无味。
眼看众人皆渐渐喝得面红耳赤,如月俯在林霍堂耳边轻声道:“霍堂,我去外面透透气。”尽管口气很淡,但微笑还是很足。
林霍堂喝酒正喝到兴头上,不大听得进如月在说什么,但四年的夫妻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只挥挥手大声道:“好好,待会儿记得回来啊!”
凭栏在外头阳台的走廊边,如月深深吐纳呼吸。
秦淮楼依傍秦淮河而建,栏杆之下便是潺潺流淌的秦淮河,因为是此刻是白天,所以没有夜晚桨声绰影的热闹,但也不失另一番味道。
“如月,没成想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如月陡然一僵,身后响起的声音如此熟悉。
她平缓了下呼吸,转过身来,笑容有一丝僵硬:“江军长,你好。”
江瑜正在她身后的不远处,那“江军长”三个字让他狠狠地顿住了,片刻后,才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大口之后走近如月:“你是同林霍堂一起来的?”
如月迟疑了须臾才轻微点点头。
江瑜见她的神色带着防备和警戒,有一丝苦笑,道:“如月,我别无它意,这次真的只是碰巧,你大可不必这么防备。”
如月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淡然:“江军长多心了,我也只是因为碰见你感到意外而已。”
“意外?”江瑜挑眉,“看来如月你很少出门啊,我可是秦淮楼的常客,听说林霍堂也是,不过竟然还是第一次在这里遇到你。”
从前,他就喜欢挑眉,如月感觉到自己的心用力地跳了几下。
“军长说笑了,”她垂下眼睑不看他,“既然江军长要在这里抽烟,我就不打扰,先行离开了。”
“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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