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岭雪-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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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佟立道:“我家里只有一个塑料瓶,是脏的,爹爹说可不能用脏瓶子给老师装水喝,老师是城里来的,讲卫生。所以只有用这个玻璃瓶装,这个瓶,我们是在家里洗了又洗的,可惜路上给摔破了。”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越来越细,神情似乎那是他犯的错。
秦然柔声安慰道:“以后不要再用玻璃瓶装水了,很危险的。老师谢谢你,是老师错怪你了!”
佟立睁大了扑闪扑闪的眼睛,说:“不要紧勒!只要老师能有水喝就好,我的脚过两就会好的!”
看着他的纯真与善良,秦然的眼眶又开始湿润了。她忙又吸了吸眼睛和鼻子,对全班同学说:“大家自己复习一下功课,我带佟林去处理一下伤口!”
她牵着小佟立进了教师宿舍,拿出自己带来的一个简易医药袋,拿出里面的棉签、碘酒,给他的伤口消了两遍毒,又用纱布将他那个“夹到玻璃片的脚趾头”包了起来。
第十三章 匪夷所思的狼狈生
第十三章 匪夷所思的狼狈生活
林飞扬到浪寨之后,第一件受不了的事,就是用水的事。他到校后的那个傍晚,眼见着一路的奔波,头发上沾满了灰尘,他觉得自己搞得跟个大灰狼似的,灰头土脸的。
见灶屋里一个不大的水缸里有半缸水,他舀了一些起来,将自己的头发洗了,洗了一遍清了一遍,他正准备将清了头发的水泼掉。这时,两上戴着红领巾的小女生走了过来,表情严肃的冲着他说:“林老师,这水不能泼!”
飞扬愣了愣,他想起了这里是贵州干旱地区,用水很困难,但他也不觉得这清了头的水还可以做什么,而且他觉着那两个小女生的口气就好像她俩是老师,而自己是才是学生似的。飞扬觉得很没面子,他一脸的不自在,硬生生的说:“那这水还可以干什么?”
一个女生听飞扬语气生硬,便轻声说:“林老师,我们这里用水很困难,那缸水是给大家用的一个星期的水。这水还可以再洗脸、洗衣服。”另一个女生说:“林老师,你把这盆水给我们吧!”
林飞扬只好将这盆水交给了她俩,那两个孩子端着盆走向了学校操场边的几颗树,那几颗树根本看不出绿叶,全是黄黄的、灰灰的,树叶上也落满了灰尘。
两个女孩把林飞扬清了头的水往那几棵树根上分别浇了一些。
飞扬看了这场面,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他本来还想将自己的头发再清一遍,但想着还是算了,省得他的学生又像监工似的盯着他,生怕他把水浪费了。而且,要把大家一个星期的用水再拿来清洗头发,他也于心不忍。
于是他拿出自己的毛巾,将还没清干净的头发擦了又擦,擦了又擦。但老觉得还是不干净,
林飞扬到这里的第三天,身上就起了很多红疹子,金老师告诉他(浪寨小学还有两位老师,都是当地的,金老师就是其中一位)是因为水土不服,擦点皮炎药会好些。可这里大家都没有这种药。飞扬想起,秦然和汪雨燕有这种药,可现在也找她们拿不了,到她们那儿起码得四个多小时,远水也解不了近火。
眼见这两日,飞扬身上的红疹越来越多了,到了后来,是成片成片的痒、整日整日的痒。后来,更糟的情况出现了他又被跳蚤咬了,咬得大包、小包,浑身肿疼,最后痒得他根本就没法上课,就整天躲在寝室里,用被子把自己裹着,哪里痒就抠哪里。
金老师见他这样,只好将他的情况告诉了村长。
林飞扬所在的这个村,村民居住点还算比较集中的,小学就在村子的外围。村长听说了林飞扬这个情况,忙叫了几个村民过来,问他们家有没有治皮肤病的药,大家都说没有。
飞扬先前知道这里的人都很贫困,可没成想到会穷得连一点药都没有。于是他问村长:“那你们这儿要是有人病了,要看病,那怎么办?”
村长也是脸上布满辛酸,说道:“唉!前些年我们这里有个乡村医生,替村里人看看病,也会到别村去帮别人看病。他的医术还不错,家里上辈子人也是医生。前年,他也走了,说是到县里去开诊所了。如今,只要是能人,能走的都走了哇!现在,我们村的人病了,也只有走上几十里路去别的村,找有医生的地方看病。”
飞扬听村长说完,默立在那里,半晌没说话。到现在,他算是真正开始明白这种穷困的含义了。
后来,有个村民给他送来了一个过期了半年多的皮炎平,他也顾不得是过了期的,浑身抹了又抹、涂了又涂。过了几日,才稍好了些。
林飞扬想,秦然的想法是对的,如果大家都不愿呆在这种地方,那贫困的就只有更贫困,就会形成一种永无止尽的恶性循环。
这两天,在他的脑袋里,时不时会冒出一股英雄主义,幻想着自己能在这里为村民们做出点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但他这种想法也只是这两天来几小时的冲动而已。
因为他的英雄主义想法转眼就被另一件更可怕的事给冲得灰飞烟灭了。
这件事说起来也好笑,那就是有两个村民养了两条狗。村民平时也没给狗吃什么东西,只是就吃剩下的一点残羹剩汁,几乎就是任它们自生自灭。
林飞扬原本就异常怕狗。那两条狗每逢吃完晚饭便结伴溜到浪寨小学,有一条狗总是远远的蹬在那里,“脉脉含情”地瞅着飞扬,而另一只狗则每日对着飞扬猛叫一通,似乎觉得飞扬是外来的坏人,有几次还要凶狠、残恶的扑上来咬飞扬。吓得林飞扬一骨碌地躲到他的宿舍里,将门关了起来,不敢出来。
就这样忐忑不安的过了几天。这些天,只要一到傍晚,飞扬便不敢呆在学校,去外面到处瞎溜达,免得那狗又冲着他一阵乱叫和乱扑。
那天夜里,飞扬做了个恶梦,梦到自己的手被那条狗咬了、血淋淋的,到处找打狂吠疫苗的地方,都没有。最后,他找到了村长,村长拉长了脸,按章办事似的说:“那得走一天,才能找到打疫苗的地儿。”于是,在梦中,飞扬绝望的说:“哎!那我只有等死了,想不到我林飞扬得意一生,在这里就这样了此终生!”在梦里,他第一次尝到了那种接近死亡的恐怖而冰冷的滋味。
就在这时,他从恶梦中惊醒过来,被刚才的事吓得直冒冷汗,腿脚浑身冰凉、且硬,就如同那零度下30度里的冰注。于是,关于前些天的英雄主义想法早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十多天后,林飞扬的状况有了些改观。头两周,被那可恶的狗每晚一阵阵恐吓,弄得他灰头土脸,斗志全无,像一只斗败了的兽。好在一段时间后,那条恶狗总算弄清了:飞扬不是坏人,而是来本村做好事的人,对他的态度也友好起来,也不像先前那样乱叫了和乱咬了,而是温柔的“汪汪”几声后,便也蹲在地上“含情脉脉”的望着他。飞扬这时就想,是不是因为自己长得太帅了,所以连狗都喜欢特别关注他,围着他打转。
林飞扬是长得帅,脸上的五官长得好不说,皮肤也好,穿得也时尚,用时下的话说,他不仅是个帅哥,还是个时尚潮人。他的头发来之前是经过发源地的发型师精心吹剪的,很有型,而且仍然保持着一点点弯曲,这使他的发型看上去颇有些明星范儿。他的皮肤在这种干燥地区也仍然保持了在平原地区那种健康的色泽,没被云贵高原不饶人的阳光给晒黑。
他帅气、洒脱的形象即便是在时髦的大都市也是傲然鹤立于人群之中的,更何况现在这种偏远的小山村呢。
浪寨村就在小学旁。在那个村子里,先是有小学生的父母知道村里来了一位比电影、电视里男主角还俊的男老师,后来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全村人都知道了,一些大姑娘、小媳妇还专门到学校来一睹这位城里“最标致的小伙子”的风采。当然,她们都是善意的,也是暗暗的、不好意思的。所以她们都是三五个结伴而来,趁飞扬给学生们上体育课时,偷偷的站在学校院墙外瞟上几眼。本来她们的行动是隐蔽的,但这事还是被林飞扬给发现了,飞扬本就是有些心浮气躁、容易骄傲的人,发现这事后,又不禁得意起来,心中暗想:秦然啊秦然,你可真是个睁眼瞎!就连这里的村姑都会拿自己当宝,可你偏对本少爷熟视无睹、无动于衷!想着想着,心里对秦然忍不住恨起来,可恨着恨着,又觉得这就是秦然与众不同的地方,如果她与众人一样,说不定自己就不会这样喜欢她了。因而,他就越发思念起秦然来。
这一周已是他来这里的第三个星期了。
他想这个周末就去看秦然,本来他是想第二个星期就去看秦然,可想起秦然培训时曾说过让他不要太早就到南寨去看她,免得别人误会他们不是认真来支教的,而是来谈恋爱的。所以第二个星期他忍了下来,这个周末,他决定不管怎样,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他都要去了。
为了分散自己对秦然的思念,在他来后第二周的周五快放学的时候,飞扬拿出了自己带来的笔记本电脑、MP4和DV给同学们玩,并让住在附近的学生周六也到学校来,自己在电脑里放电影给他们看。
那帮孩子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在浪寨,没人买得起电视。那些家庭的年收入也就是几百元而已。他们只看过电影,是镇里组织为他们村免费放的电影。所以,当林飞扬把电脑里存的电影放给他们看时,那帮孩子兴奋得像小蜜蜂似的,手舞足蹈。
飞扬见此情景,在一旁也乐了。他想,要是秦然见着这一幕,她也会高兴的。想起秦然,他想起在武汉临毕业的前两天,秦然让他把赵本山、小沈阳的小品《不差钱》拷在了电脑里,还有赵本山、范伟、高秀敏的《卖拐》、《卖车》,她说孩子们和村民肯定会喜欢看这些小品的。
于是一部电影后,他将这几部小品放给孩子们看,果然,大家更开心了,在那里叽叽喳喳,像小麻雀似的。一个叫毛兴浦的男孩见了赵本山就兴奋地大叫:“赵本山!是赵本山!林老师,我晓得这个人叫赵本山!”
飞扬站在那里,两手交叉着,点了点头。
毛兴浦又说:“老师,我还晓得他是个蛮出名的小品演员!”
飞扬又点了点头,问他是怎么知道赵本山的,毛兴浦说他是过年时去县城亲戚家,看电视时知道的。一旁的同学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毛兴浦,仿佛他是个知识很渊博的人,他们也羡慕他曾去过县城。在他们的眼里,县城,就是最大的城市;去过县城的人,就是最幸福的人!
飞扬又指着电脑里的小沈阳,问毛兴浦知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兴浦茫然的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林飞扬于是看了看孩子们,问有没有人知道这个演员叫什么名字?
孩子们齐刷刷的摇了摇他们的小脑袋。
林飞扬于是道:“他叫小沈阳,是赵本山的徒弟,也是演小品的,现在也挺火的。”
孩子们听了这话,点了点头,继续专心的看着《不差钱》。
林飞扬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此时此刻,这些孩子因为看了赵本山、小沈阳的小品,而这样高兴,就像过年似的。这些,在城市孩子的眼里,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而且,如今,那些城里的孩子都在享受在电影院里看3D电影的感觉。他想,如今,城市里都在忙着建高铁、动车组;各省在忙着建高速,而这里却这样封闭,封闭得孩子们对外面的世界几乎不能所知,这真是一种巨大的不公。
飞扬想把此时的情景告诉秦然,他想拿出手机,拨电话给秦然。可他回寝室转了一圈,立刻又沮丧了,他知道,这是徒劳的,这里没有中国移动(手机)的信号。他曾问过村长,村长说也许爬到前面那座山的山头,会有手机信号的。天啊!爬到山头,得一个多小时,为了一个电话就得爬一个多小时,这手机就算拨出了,秦然那里也肯定没信号啊!
第十四章 秦然与老卢的碰撞
第十四章 秦然与老卢的碰撞
林飞扬想的没错,秦然那里果然没有手机信号。秦然感觉除了与学生、老卢接触外,就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好在她是个能静下来的人。静和与世隔绝,这些她都可以忍受下来,但是,就算这些她都能克服,也还是有克服不了的事情。
那就是伙食与营养的问题。以上说过,这里的土地,只产土豆和包谷。所以大家的主食就是土豆和包谷,长年累月都没有肉。老卢说村民家里也只会在过年或者什么大节气里一年吃上一、两回肉。秦然自从来了以后,就一直吃着土豆和包谷。她身体本来就不太好,有贫血的毛病,胃的消化功能也不太好。她带来的巧克力、牛肉干等有营养的零食早就分给孩子们吃完了。这种长年累月没营养的伙食折磨得她的脸色迅速黄了下来,人也瘦了许多,整个人就像被风干了一截似的,也像一朵快要干脱了的小黄花。而且她整天胃里都冒着酸水、又觉胃里得磨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