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皇后-第2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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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怔一怔,这一刻顿时明白丈夫是在用保留她脸面的方式赶她下座离开,这时候顺水推舟自然最好,可是这个予取予求数十年未吃过亏的女人,却又不甘这一刻的落于下风,更不甘丈夫的“偏心”,她僵立在那里,宽大海鸾平金凤袍下的手指绞扭在一起,珐琅蓝宝甲套相互碰撞,在寂静的大殿里发出嚓嚓的声响。
然后她突然,抬头对屏风后后殿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那里,似有纤细身影一闪。
孟扶摇突然蹿了起来!
就在璇玑皇后犹豫抬头的那一刻,她懒洋洋的姿态突然变成了丛林的飞豹,一道急光般从座位上射出,在空旷安静大殿中射出白色闪电一抹,扑向御座!
满殿哗然,座中不乏会武功人士,纷纷跃起试图拦截,却突然都觉得暗劲叠涌,在大殿前方形成漩涡般的气流,浪一般无声无息打过来,让过一波还有一波,等他们好容易都躲过,孟扶摇已经越过了殿前。
她扑向纱幕,纱幕前金甲武士金枪一拦,孟扶摇看也不看,一抬脚金枪飞出灿亮的弧线,越过大殿夺夺钉在雕龙画凤的华丽藻井上,那颤动犹自未休,她已经冷笑着穿入纱幕,直奔九龙屏风之后。
“出来!”
孟扶摇看也不看御座上面露惊吓之色的老人和神色惶然的华服女子,五指一探直抓屏风背后。
却抓了个空。
屏风后空荡荡,哪里还有人影?
孟扶摇怔了怔,她全力扑过来时何其迅速?全天下能超过她身法的人还能有几个?当真就那么一眨眼的时间,人就不见了!
她不甘心的在殿中扫视一圈,后殿就是一榻一几,一样铺着地毯落足无声,四壁重重垂帘,孟扶摇的目光在那些静静垂下的垂帘中掠过,有心想过去一一掀开,然而她知道,已经不可能了。
璇玑皇子皇女及众臣全部赶了上来,连同大批的御林侍卫。
“孟王!你想刺驾吗?”怒喝的是大皇女。
“孟王……你忒也失礼!”宰相大人抖着手指对空气猛戳,一雷“阁下此等行为丧心病狂令人发指堂堂大国王侯怎可放肆如此”的神情。
“还请孟王给出解释!”义愤填膺的是十二皇子。
群情奋涌口沫横飞,人群拥拥的挤上来,却都遥隔一丈之外,用手指头和唾沫,来表达对彪悍无耻失礼可恶偏偏又实力强大令人不敢接近的孟大王的憎恶。
十一皇子十分经典的代表国家和百官做出了总结性的以下声明:
“你的行为严重伤害了璇玑人民的感情!”
“我们对此表示强烈的谴责!”
却有人突然拨开人群,平静的走上来,走到孟扶摇面前,先令侍卫退下,又亲自扶起早已被孝子贤孙们忘记的受惊倒在御座中的皇帝,顺手还扶了一把以为要被攻击软在那里的皇后,让这两人不失态的坐好,这才向孟扶摇长揖一礼,款款道:“想必我璇玑安排不周,以致孟王激怒,本王在此致歉,只是父皇病重,不堪惊吓,还请孟王向陛下解释清楚,以安病者之心。”
漂亮!
孟扶摇眯起眼睛,打量着对面不疾不徐的三皇子,真是不负虚名,一番举动有礼有节有孝有义无私无畏,一番话更是两面开脱两面讨好处处开光,实在要比其他皇子明显高出几个档次!
“没那回事,”孟扶摇微笑,拖长声音慢悠悠道:“你璇玑治安良好风景优美礼仪周全帝后雍容众皇子女风采非凡,我一个下国粗人见了只有仰慕的份,哪里会有什么激怒之举。”
她诚恳的笑着,伸出负在背后的手,将手中拎着的东西在众臣面前晃啊晃。
“小王不过是发现了一只老鼠而已。”
元宝大人垂头伸爪,合作的在孟扶摇掌中作死鼠状。
“啊——老鼠!”皇后还没看清楚孟扶摇手中那坨,听见一个“鼠”字,立时尖叫一声花容煞白后退一步。
“看,皇后受惊了吧?”孟扶摇在众臣嫌恶的目光中将“死鼠”塞进柚子中,毫不意外的摊手,“我就知道皇后娘娘会害怕的。”
“你们说,”孟扶摇慷慨激昂地,“当我发现一只万恶的老鼠突然溜进尊贵的璇玑御座,溜进屏风背后,意图惊扰雍容华贵的皇帝皇后,使最懂礼仪的璇玑帝后在友邦来客众目睽睽之下失齐——我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我怎么能忍得住不出手,将这该死的、偷偷摸摸躲在屏风背后的、见不得人的老鼠,揪出来!捏死!宰掉!分尸!挫骨扬灰!抛进大海!……”
璇玑皇子皇女和众臣呆呆仰头看着口沫横飞青面獠牙满眼仇恨头毛根根竖起的孟大王为——什么要对一只老鼠这么残忍?孟大王上辈子和鼠有仇吗?
只有三皇子和九皇女神色不变,两人都微笑欠身,一个由衷赞扬:“孟王宅心仁厚!”一个更好,抚掌大叹满面感激:“多谢孟王仗义出手,解救我陛下皇后于危难之中!”
孟扶摇还礼:“份所应当,客气客气。”
唔,看来三皇子比通透练达的九皇女还高一个段数——因为他皮更厚。
“我好累啊……”孟扶摇“抹汗”,斜瞟一眼御座上一直用混沌的眼光打量她的凤旋,“小王前段时间受了些小伤,至今未愈,这一出手便休力不支,唔……”她摇摇晃晃,看见一个凳子便立即坐下来,拼命捶腿,眼见着“体虚气弱,一步也走不得”了。
满殿人等嘴角抽搐——刚才你冲出去的时候,神完气足杀气腾腾,凶猛悍然鹰隼不及,一身横练外家功力的金甲卫士连你一招都接不了,哪来的“体力不支,体虚气弱”?
肚子里腹诽,嘴上却一句也不敢多说,说多了,难保这位名列十强者的九霄大人,当场便要和自己“练练把式”。
反正现在大家伙都看出来了,这天底下的事只有这位孟王不想做的,没有她不敢做不好意思做的。
“那便请太子和孟王今夜暂歇宫中吧。”三皇子从凤旋那里接收到首肯的目光,最先心领神会,“其实若不是怕两位不习惯,父皇本就想邀请两位驻驾宫中的。”
住一晚已经很够了,住多了会长红斑狼疮的,孟扶摇皮笑肉不笑,用眼神表示了对三皇子的赞赏:“多谢陛下体谅,多谢三皇子……”
“不成!”
皇后突然站起身,厉声道:“本宫不同意!”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孟扶摇道:“这个人……这个低贱女子……怎么配踏足我璇玑皇宫!”
璇玑众臣齐齐黑了脸,怒目瞪着皇后——您还嫌国事不够乱!竟然当堂说出这种话来!
“本王游历各国,也有一些日子了。”孟扶摇不生气,背对她,负手仰首向天,十分惆怅的道,“一直觉得各国虽好,但太中规中矩,没个性、没惊喜、没有令人眼前一亮五体投地的张扬妖艳销魂气质,比如什么牝鸡司晨啊,越俎代庖啊……”
“请皇后娘娘回宫!”一个御史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对璇玑皇后一躬,“朝堂正殿,陛下专决,您的朝堂,在后宫!”
孟扶摇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大胆家伙,不错,不错,是个难得的有骨气的忠臣,我就说嘛,璇玑皇后这种极品,后宫跋扈也就罢了,朝臣怎么可能忍得下?
“请娘娘回宫!”璇玑朝臣齐齐一躬,声音低沉而冷淡,汇成一道漩涡般的气流,在大殿内隆隆回响。
皇后向来不得人缘,也就是凤旋护着,又一直未曾干涉朝廷政事,饶是如此,御史还经常谏言凤旋废后,只不过凤旋不肯罢了,今日大殿之上屡屡挑衅冲突,众臣虽知孟扶摇不是好东西,但总想着息事宁人不要授人以柄,当真惹出祸乱,大家都没好日子过,眼见着皇后在这里,迟早要冲突开来,不如赶紧请走她,反正大家都有份,法不责众,皇后也奈何不得。
皇后确实奈何不得,群臣齐谏,便是凤旋也得听取,何况是她?她愤然立着,凤冠上华光闪烁的珍珠珠光晃动,倒映她郁怒憎恨的眼神,半晌恨恨一拂袖,霍然回身走开。
“娘娘起驾——”
孟扶摇含笑挥挥柚子,恭送。
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就算你们璇玑朝臣不谏走皇后,老娘今晚都一定要住在这里。
一定要搞清楚那见鬼的影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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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体:指彼此地位相等,无上下尊卑之分。
璇玑之谜 第十四章 记忆之殇
仲春夜色下的璇玑皇宫,精致秀丽别具一格,如娟娟静女卧于皇城中央,整个皇宫一花一叶,一梁一柱都极尽巧思,并没有如轩辕大瀚一般,往高旷沉肃方向上走,存心要彰显出皇族威严,连高楼都不多,却连绵回旋,曲折往复,殿中套殿阁中有阁,非常的特别。
非常特别的后果就是……孟扶摇差点迷路。
她当晚和长孙无极虽然住在皇宫,却是分开住,她住绮秀轩,长孙无极住在附近的端昌阁,按照惯例,她也确实不能要求和长孙无极住一个院子——她总不能和璇玑负责皇宫事务的宫殿监司的首领说,她和长孙无极一个屋子住惯了?
估计那话要传出去,再被有心人一添油加醋,便是五洲大陆皇族最大绯闻,五洲大陆之“同住门”。
于是孟扶摇只好独个去住绮秀轩,那见鬼的轩,格局精雅,设计手法却是眼花缭乱,迷宫似的,推开镜子是个屋,屋后面还有屋,再一看不是屋,是花圃,花圃居然有二层,一时好奇下去穿过花圃居然就找不着回卧室的路。
孟扶摇转了三圈没找到门,她对阵法还算精熟,却对璇玑皇宫设计师风中凌乱的抽象设计完全摸不着概念,只好悲愤的蹲在花架下,和袖子里元宝大人叹气,道:“不要我人没找着,反把自己搞丢了。”
元宝大人对她露出无语的表情,上头却突然有人道:“我就知道你会丢,你那脑子,总在不该打结的时候打结。”
孟扶摇惊喜的抬头,看着高高花架上垂落下来的一袭淡紫衣角,笑道:“你怎么跑了来?这夜阑人静的时候擅闯女子……嗯闺房,不怕被人发现成为五洲笑柄?”
“不趁夜阑人静闯女子闺房,难道光天化日大摇大摆的进来?”长孙无极问得坦然,又笑,“难道你没有期盼我的出现吗?不是吧?”
孟扶摇哈哈一笑,一抬腿跨上花架,轻轻巧巧坐在他身侧,更加坦然明朗的道:“对,期盼,我可不想在这花架底下呆一整晚。”
长孙无极侧首,含笑看着身侧女子——她好处很多,最大的好处便是不矫情,明朗得一块最通透的玉似的。
孟扶摇仰头看着天色,心中明白长孙无极过来的原因,玉衡很可能便在这宫中,两人不能再分开为人所趁。
“再等一会,宫中熄灯,咱们去永昌殿玩一圈。”孟扶摇道,“有些事想要找到答案,只能在那里。”
“嗯。”长孙无极应了声,嗅见身侧女子淡淡体香,属于处子清爽馥郁的香,混在这一花架的棣棠锦带,石斛风信,鸢尾紫荆各色香气中,不曾被淹没,反而有种遗世独立的彻骨沁人,而只着轻软素衣的她,一朵云一般飘在丝缎般光泽的紫红黄蓝花朵中,于星光迷离夜色朦胧中芬芳而氤氲。
便是这般看着她,突然便觉得想她,看着她想她,想她光洁的额明亮的眼,想她笑起来时微微上翘的眼角,想和她杏花天影里,相看到天明。
突然又想起,似乎,很久很久没有那么近的尝过她。
于是他立即很有行动力的,一伸手揽过正在想心事盘算夜行计划的孟扶摇的腰,侧头飞快的在她唇角偷了一个吻。
孟扶摇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异香一浓又散,倚着花架看着她眼神水光荡漾笑意吟吟,孟扶摇看见那样的眼神心中不由一软,叹了口气道:“堂堂太子殿下,越发鼠窃狗偷,没体统,没体统。”
长孙无极浅笑,道:“偷香者不为偷也……”话说至一半突然一侧首,低喝:“谁?”
侧前方,一道淡得似乎根本没有的黑影闪过。
孟扶摇唰的弹起,身子一扭直扑侧前方,那黑影身法极快,身子一弹已经掠出好远,半空中一侧首,隐约飘来一个怨毒的眼神。
那眼神虽然隔着距离隔着夜色也能感觉到那般的恨与毒,像是一条蛇从阴暗的角落里无声的游出来,赤红的眼从平行的角度诡异的盯着,隔得老远都嗅得见那般阴凉的腥气,令人目光一触,便觉得瞬间凉入骨髓。
孟扶摇却冷笑,怨毒?这世上谁的心里没有一怀毒?她孟扶摇嬉笑怒骂跋扈无耻横行五洲大陆,但那心,也在血水里泡过!钢汁里浸过!烈火里炼过!一样透了孔,灌了风,生了毒,不怕你更毒!
她身形在半空里像一道素色的虹,刹那跨越追蹑不休,听得身后衣袂带风声响,不疾不徐却又一直都在的跟在身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