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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老牛记-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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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长的手指拉动手刹,张言将车稳稳地停在路边,江雪也没有什么讲话的欲望,只是低头解开安全带,转身从后座上拿起书包,准备下车。
  
  回头的时候,脖子突然被用力拉下,然后就是暖薄暖薄的唇贴上来,用力地抿着她的。

  大脑顿时短路,满眼只有张言的细边眼镜,还有镜片后那双晶亮的眼。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几秒钟,他终于忍不住笑了,含糊地低叱,“快把眼睛闭上!”

  傻傻地阖上眼睑,只感觉自己的双唇被侵略性地逡巡着,肌肉变得更加僵硬。凉凉的牙齿开始啃噬唇边,江雪有点吃疼地倒吸一口气,那头见缝插针地把舌尖伸进来,之前还有点礼貌地点到即止,不一会便开始大规模地攻城略地,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特有的那一股青青的薄荷味道。

  直到这个吻结束了,江雪还在恍然,以前一直不知道张言身上那股淡淡的轻柔的味道从何而来,现在才知道,是熟悉的薄荷。

  “傻了?”张言有些好笑地点点她的鼻头,“快下车吧,不然我得留下来陪你看迎新晚会了。”

  江雪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茫然地点点头,下车。拎着包看银色凯越从拥挤的绿色人群中缓缓释出,眼前还是张言那幅恶作剧得逞的模样。
  
  多久没有接过吻了?怎么会是这样的感觉?木然地好像真的痴傻了一般……

  会场里,谢萌已经忙得快要飞起来了,看见江雪傻傻地走过来,赶紧叫住,“快去化妆室叫主持人,校长已经到了,晚会马上开始。”

  “好的。”猛然回过神来,跑向后台,似乎只有在自己熟悉的环境和工作里才能找回理智和清醒。

  一对男女坐在镜子前看着词本,一眼看出他们身上的主持行头,江雪踮起脚,越过化妆室里攒动的人群,“主持的同学,快上台!”

  男生回过头来,淡淡的眼神,柔柔的声线,带着几分置身事外的笑意看着她,那么远,又那么近,“姐。”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

  舞台上,盛装的金童玉女正在致开场白。江雪站在幕布后,一边指挥演员做好上场准备,一边时不时地回头,子轩居然站在自己曾经站过无数次的地方,说着自己说过无数次的台词,仿若命运轮转一般,让她如何不心生感慨万千。每年的迎新晚会主持人都是新生中的拔尖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会直选进入文艺部。想当年学生会主席团竞选的时候,自己也曾以主持迎新晚会的经历作为开场白。那么,子轩以后也会进文艺部吧,正好谢老师是主管文艺工作的,自己帮忙带一下的话,说不定还能“弟承姊业”呢。

  念想间,第一个节目已经开场,主持人退到后台来,一眼便看见那双淡得几近灰色的眸子,笑盈盈地超她走过来,“姐,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
  
  “开玩笑,”江雪得意的皱皱鼻子,“我的弟弟还能差了?”

  “有点紧张呢。”依然熟悉的带着几分羞涩的笑意。

  “这有啥好紧张的,”她了然地笑了,“过来,姐姐告诉你一个秘诀。”说完便伸手将他的脑袋捞过来,轻声说,“你把底下坐着的那些人都当大白菜就不紧张了。”

  男孩的脸红彤彤的,这劣质的胭脂,糟蹋了我弟弟的好皮肤。江雪心里想。

  此时,舞台上的节目已近尾声,她忙把陈子轩和女主持人二一送作堆,低头整理了他们衣服上的褶皱,“加油,坚持就是胜利!”

  陈子轩上台前又回头看了看她,江雪用唇形说了声,“大白菜。”男孩的唇角又勾起好看的弧度,然后迈着连她都羡慕的稳健步伐走上舞台。

  “怎么会让你做主持的?”晚会成功结束,一群人在谢萌的带领下杀到校门口的烧烤摊吃庆功宴,江雪偷偷地将陈子轩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法学院文艺部的通知我过来。”换上T恤牛仔裤的男孩比刚才的西装革履轻松了不少。

  想起报到迎新那天围成一团,叽叽喳喳地议论的女生,江雪有些了然地一笑。“估计你小子是在劫难逃了。”

  “什么意思?”少年低头抿上一口啤酒,脸色有些潮红。

  “就是说,”她习惯地拧拧他的脸颊,“你以后要跟着我混了。”

  “学姐,不带这样玩的啊~”高亢洪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雪只觉得脑袋一炸。回头,果然见文艺部出了名的小喇叭方蔓蔓正上下打量着他俩,顺带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吸引过来。

  “是啊,学姐,你这是怎么搞的,特殊关怀也不能只关怀陈子轩一个啊!”

  “就是就是,我们都很辛苦啊!”

  “怎么了?”谢萌点完单,把脑袋也凑过来,看戏似的望向江雪。

  “我……”江雪正笑着想要解释,只听得方蔓蔓的大嗓门插嘴,“江学姐调戏咱们的主持人。”

  “咦,有这事儿?”谢萌狭促地挤了挤眼睛,“这是不守妇道啊,张夫人~”

  “张夫人?”众人的注意力随着这句加了重音的称呼迅速转移。

  “谢老师,你要拆台啊。”江雪哭笑不得地站起身来,端起酒杯,“诸位同仁,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你们的学姐我终于‘脱贫’了,夫家姓张……”

  谢萌得意地喝了口酒,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其他人尚处于信息处理状态。

  “这位主持人,是我去年支教时认下的弟弟,如今是久别重逢,绝无非分只想,各位姐妹只管打他的主意。”说完,江雪一仰首,喝光了杯中的啤酒。“老规矩,我的意思到了,你们随意。”

  “好了各位,为难够你们的江学姐了。”谢萌终于起身,“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努力,我也敬一杯。”

  “噢~干杯!”乒乒乓乓的觥筹交错,庆功宴正式开始。

第五章 孤单
  江雪微醺地坐着,她的不胜酒力都是文艺部人所尽知的秘密,一般的聚餐的时候,只要坐在她身边就能“无条件豁免”。看到陈子轩被逼着一杯又一杯地喝酒,心中有点隐隐的畅快,她也不知道这份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直到他步幅都有些不稳了,才拉到身边坐下来。

  刚才众人对着他的一番刨根究底,倒是成功转移了 “张夫人”一事引发的巨大八卦效应。陈子轩傻傻地有问必答,整得大家一点逼问的快感都没有了,索性开始灌酒。

  看起来还真是好孩子一个呢!江雪被酒精惹得有些晕眩的神经禁不住一阵抽痛。只是不晓得,那个真正的好孩子现在在哪里呢,如果他在这里,自己又会是怎样一幅模样?

  陈子轩悠悠然地坐下,坚持地将手臂杵在脑袋下面,和几近沦陷的理智作着最后的角力。

  “乖,喝点水。”江雪缓缓地将茶杯递过去。

  少年斜着脑袋看了她一眼,几分飘渺地笑了笑,接过去一饮而尽。将空杯子交还给江雪手中,舔着红红的嘴唇,甜甜地说了声,“谢谢姐。”

  江雪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一头绒发,质料和彭然的差很远,跟绒毛似的触感,后者是如同铁丝一般的强硬。

  忍不住,心头又是一阵抽痛。

  “怎么会考到S大来了?”江雪看着依旧疯闹的旁人,貌似无意地问起。

  陈子轩的神智依旧模糊,但是听到那念念不忘的声音,还是登时缓和了酒后的头痛欲裂,“人往高处走啊,本省只有S大的是最强的。”

  “死没良心的,”自嘲地笑笑,“还以为你是向我学习呢。”

  “呵呵,”陈子轩忍不住轻笑出声,“向你学习什么?不守妇道?”

  “砰!”手中已空的茶杯愣愣地摔下来,突然的声响把刚才还在饮酒作乐的一干人等惊个了够呛。
  
  “陈子轩,你姐怎么了?”谢萌关心的问候适时响起。

  “没,没什么,刚才喝得有些急,头晕了没拿稳。”江雪忙出声解释道。

  陈子轩仿佛也有些被她的反应吓到,拿模糊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也是,你今天刚考完试,辛苦了,张某人不过来接你?”

  “呃,他今天晚上天要出个测试结果,得守在实验室。”江雪低头整理了一下沁湿的裙摆,“没关系的,大家慢慢玩,我今天先走了。”

  一群人发出扫兴的哀嚎,却无言挽留,只得作罢。

  “陈子轩,送你姐回去。”谢萌理所当然地发号施令。

  不待推辞,亦显得有些醉意的男孩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大伙今天下手太狠了,我陪姐先回去,改日再会。”
  
  又是一阵叫嚣的喧闹,只发现自己手里的书包被一只大手夺了过去,自己的肩膀也被另一只手稳稳地扶起,亲柔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响起,“姐,我送你。”

  淡淡的晚风拂面,江雪恍惚觉得世界安静下来,街道旁渐渐远去的大排档不过是镜像中的画面。身旁的少年也是那么安静,安静得欠缺了几分存在的真实感。
  
  “子轩啊,”清清喉咙,唤回几分意识,“那天报到的时候我看见你了。”

  “哦。”仿若没有听懂的一声回话。

  “送你来的那个人,”她继续道,“是彭然的父亲吧?”

  “嗯。”此番再见,曾经的少年依旧寡言,只是这沉默间多了几分连江雪都弄不明白的隐忍。

  之前兜兜转转想要绕过的答案此刻分外鲜明地刺激着江雪的心,“你怎么认识他的?”

  “你怎么认识他的?”陈子轩的声音貌似平淡地响起。

  “玛丽隔壁的,”都说酒壮怂人胆,此刻江雪也忍不住破口大骂,“托你的福,被抓奸在床的时候认识的,满意了?!”

  站定,回头狠狠地盯着,仿佛想要用眼神在他脸上剜两个洞出来,“我一心一意把你当自己人,哪里得罪你了?最后被害成那个样子,你TM凭什么?”

  “提前半年离开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不觉得你是被害了啊。”少年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却连最后一点血色也退去,在昏黄的路灯下看来有几分诡异,“你没有得罪我,是彭然他爸得罪我了,如果早知道,也许就轮不到我来惩罚他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颇为诡异,连带着江雪根本来不及想他如此“自认其罪”的用意,只是接着问了一句,“‘早知道’?早知道什么?”

  “呵呵,”不合时宜的笑声此刻听起来又是一阵寒颤,“早知道我爸居然敢把我妈杀掉的话,就轮不到我来惩罚他了。”

  陈子轩看着她僵硬在夜风里的面容,突然感到一阵快意的锐痛,“被吓到了?姐,你没听错,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孤儿了,你可不能不要我啊。”

  “你,你爸妈,你们……”江雪的逻辑陷入了痛苦的混乱,张着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姐,”陈子轩仿佛笑得挺开心似的点了点她的鼻尖,“你这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真可爱。”

  “子,子轩,”再次被他的笑容摄到,江雪颤着声音说,“你,你别开玩笑了,你是在吓我的吧?”

  “姐,”男孩缓缓地收起笑容,却依旧神态柔和地看着她,“我爸妈真的死掉了,不然你以为彭家佑为什么会想办法把我送来S大?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告慰我妈妈的在天之灵了。”顿了顿,仿佛怕她不相信,继续道,“你当时带我的课还不知道吗,我高中这几年来回转学,哪有认真念书,又怎么可能考得上S大?”

  思路被带得有些跳跃,江雪倒是想起自己看到他来报到时的疑惑,他的成绩念S大确实有些够呛,只是……

  “我倒是想好好念书,”陈子轩不急不缓地说,“可整天看着我妈陪别的男人出双入对,我爸窝窝囊囊地戴绿帽子,也要允许我有点情绪不是?”

  仿若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将嘴角的笑容拉大了一点,“你要知道,我们搬去凉山城的唯一目的就是合家团圆啊,可为什么到最后我连我妈是谁都不能告诉别人了呢?明明父母俱在,却沦落成单亲家庭的感觉你知道吗?离婚协议书还是我拿去双方签字的,是不是很讽刺?”

  眼眶中聚集起一些不知名的液体,江雪模糊地看着这个依旧微笑的孩子,已回想不及两人争吵的由来。

  看着面前弦弦欲泣的女人,陈子轩不着痕迹地皱皱眉头,“姐,你这幅样子让我恶心。”伸手拭过她的脸颊,“没什么人值得你流泪,值得你流泪的人不会让你哭。”

  寂静的校园,偶尔经过的人很难看到这么一个角落,男孩直直地站着,江雪把脑袋伏在他的肩上许久,都没有感受到任何一丝的紊乱。泪水早已沁湿了他白色T恤的一只袖子。

  “哭够了?”兀地响起问话,她只得木木的点了一下脑袋。

  “真不知道你们女的哪来这么多眼泪,”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妈也喜欢看着我哭,哭完再去当她的二奶。从这个角度来说,女人还是挺坚强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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