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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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左右不是个东西。”
“好吧。”
“你反正不夹带私货捎带我两句,挺不甘心。”
“谁让你虎口夺食。我是比着自己胃口点的菜,可你这嚷嚷吃素的人动过一筷子沙拉吗?就不许我怨愤几句?”
简宏成看看眼前被他占着吃光的什锦天妇罗,噗一笑,“再点呗。”
“偏不。”
简宏成看看面前的空盘子,“不行,再点。别以后你一回忆起第一次与我单独吃饭,记忆中只有三个字:没吃饱。”他不由分说招手让服务员再来温蟹与天妇罗各一,随即不经意地道:“权衡这件事,要综合考虑四个方面的幸福,我、我的亲人、小地瓜、陈家人。取舍的考量无非是我更倾向于牺牲谁的幸福,切谁的蛋糕……”
“说人话!”
“我对高级专业人士不学经济学深表遗憾。”
“我对一个商业人士不从理性人角度考虑边际量深表遗憾。”
简宏成双手支下巴,目光显露满满的憧憬,“我们多合拍啊,我们在一起,必然将幸福的蛋糕做得更大,年年增大。”
“所以割胖子的一磅肉不疼不流血没后遗症,是这个意思吗?”
“嘿,我没说切我们的蛋糕。你早警告过我,我还怎么可能打这方面的主意,我这是真情流露的憧憬。但只要有人想切我们身上的一磅肉,我肯定是挺身而出,这与是否胖子无关。”
宁宥不语,过了会儿才道:“你不是放不下小地瓜,而是放不下这时候的小地瓜,是吧?”
“是。我最放不下的是你。但这个时候小地瓜更需要我。我想暂时维持现状,让时间来化解一部分难题,到时候再看。”
“其实我也放不下小地瓜。你看宁恕直到现在,闯祸还能追溯到过去的残缺家庭,小时候的环境对人性影响太大……”
“不一定,你就是反例。”
“哪有例外。有父母无条件的爱做坚实后盾的孩子内心有多强壮,对比我和灰灰,再对比灰灰和他有些不幸的同学。这种内心强弱可以影响孩子面对困难的心态,可以影响往后的重大人生选择。经常是一个班的孩子站在你面前,我从他们的笑容和眼神就能猜测到他们的家庭环境。我一想到小地瓜以后可能有虚假的笑容和游移的目光就心疼,那都是我拥有过的,我一直掩饰的,我现在特别能敏感体察的。我得提醒你慎重处理小地瓜的事,也……当心我。”
简宏成怔怔地看着宁宥,那么大那么重的信息量让他反应不过来,他不得不使劲回想宁宥小时候的笑和眼神,究竟与大家有什么不同。
宁宥不响,吃饭喝茶,耐心等简宏成还魂。
简宏成好久才道:“如果小地瓜在逆境中能变成你这样,我立刻就扔他回外婆家。”
宁宥想了想,道:“从小家务压力很大,生活责任很重,真是可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地瓜必然面对,陈昕儿即使治好出来,生活能力也必然差点儿了,全家老的老病的病,小地瓜得派上用场;你再让他知道他可以随时找你,找到你,获得倾力支持;唯一变量是他以后有没有可能夯实自身实力,重塑身份,建立自信。”
“他外婆也衰老了,对他的约束力不可能超过对陈昕儿的。”简宏成听了点头,但头点到一半领悟了,扬起眉毛惊愕地看着宁宥,手中的筷子全掉桌上,“你是说……你是说你一直知道,你一直知道,你也一直把我放在心上?别,别哭。”
宁宥只是流泪,并没有哭,她扭过脸去,看向窗外,咬紧嘴唇冷静了会儿,道:“小地瓜走我的老路好吗?一点不好,有选择千万别走。太苦了,身不由己,你有能力你得帮他。我很想帮你挽救小地瓜,可是我不想辛苦了,我不想再身不由己,我怕了。我只想以后为自己做人。所以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简宏成听得虽然心酸,可依然兴奋,他不敢贸然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宁宥,递上纸巾,等她说完,等她平静,才道:“我对你了解还是很浅。上回太冒失。啊,知道你心里有我,我太开心了。我要喝点酒。”
“不许喝,我不高兴开夜车。”
“不喝,说有些话很不自然。好吧,不喝。我感觉你心里有股势力想推开我,你苦怕了,你怕再入婚姻,再挑战婚姻关系。你想保守地缩在你熟悉的生活中,以后安全地过你的单亲清静日子,一个人养大灰灰。我相信你会把日子过得很好,事业也经营得很好,你有能力,最近去掉拘束后更发力。可是……像今天这样地说话,很随性地说话,好的坏的甜的苦的都可以说,揶揄挖苦也随便,怎么样都可以放心对面那个人逃不走,除了一个固定的人,朋友们之间做不到的啊。我们这样的关系,这叫什么关系呢……我对你是不用说了,你对我……让我喝一口酒!”
“我知道你意思,就是不想让你说出来。”
“好吧,不说。”简宏成只好将茶水喝干。“宁宥……”简宏成还想说,可发现都是要求必须结婚,直奔结婚的话,现在宁宥的身份他还不方便说,只得闭嘴。
宁宥也没再说,擦干眼泪,慢慢高兴起来,脸上又有了笑容。于是简宏成也看着她笑,两人闷闷地微笑着吃菜,吃完走路。
简宏成替宁宥拿起包和拳击手套,掂了掂拳击手套重量,看看宁宥细溜溜的隔壁,笑道:“你确定不是拿手套练举重?”
宁宥讪笑:“灰灰也这么说,最先几天他都跟着我,等我上完课就扛我回家。这几天已经好多了。”
“灰灰很有主见。”
“他那班长当得好像有你的风格。不过再有主见,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他自己解决的中饭晚饭,我得赶回去查查了,趁离睡觉还早,肯定得逼他吃点儿水果。”
简宏成笑笑,将包递给宁宥,还是拎着拳击手套,两人一起走出去。“高中时候你八百米一向是跑一圈落最后,然后走完一圈。想不到现在练起拳脚来。你在哪里练?收男生吗?我也去报名。”
“你继续练你的跑步。”
“以后挨打不得还击,只能逃跑的意思吗?”
宁宥白简宏成一眼,又忍不住低头笑。
简宏成稍微落后半步,也是看着宁宥笑,“我以前利用特权,安排你坐我斜前方,就是这个角度。”
“简直是恶棍。”
“不知灰灰有没有这么在做,呵呵。”简宏成笑着看那马尾巴后面的脖子,当年上课开小差,一半时间看的是那角度,在他眼里,什么都没变,而他又在这美丽的夏夜里变为步履轻快的大男孩。
宁宥回到家,郝聿怀便窜了过来。“妈妈,我晚饭吃了鲁肉饭套餐,我把丝瓜汤和炒生菜都吃下去了。给你发票,报销。”
“嗯,好,你自己从我包里拿钱。茶几上那是什么?一大包的。”
“噢,差点儿忘了。你刚去打拳,爸爸单位里人就打我们桌上那个电话,让你去拿什么手续。我想我去也一样,赶他们下班前去拿来。里面有些信,还有一张开除通知。”
“哟,他们单位可真能抓时机,一审还没宣判呢,就等不及发开除通知了。”宁宥换好鞋子,拿起茶几上的一包东西翻看。开除文件没什么可看的,意料之中,猜不到的只是出文件的时间在今天而已。
宁宥感兴趣的是那些信。但现代人基本上言而无信,郝青林关了三个多月,来的信都是些信用卡账单之类的东西。宁宥心说这些信用卡账户都不知被检察院扒拉几遍了,还能看出啥呢。她先去厨房榨西瓜汁。将西瓜拿出冰箱时,宁宥想到刚才似乎有封信模样比较特殊,她忙将西瓜放回,将那封信翻检出来,一看,是封挂号信。郝聿怀见这边有异常,又凑过来看,“什么信?”
“挂号信,好几年没见挂号信这种东西了。以前要紧事就是寄挂号信,多花点儿钱,不会丢失。现在人都寄快递了。”宁宥一边解释,一边拿剪刀剪开信封,拉出一封信,却是一封物业催缴去年一年物业费的律师函。律师函上面所写的地址,宁宥不知。她看着心中生出疑问。
郝聿怀看了道:“物业费啊,为什么写信催?不是都门口电子屏上面滚动发通知吗?”
“这信叫律师函,与物业发的通知不一样,这是欠物业费时间久了,物业一怒之下让律师催,意思是再不缴费就法院见。但这地址我不熟悉啊。”宁宥隐约感觉到一团线索袭来。她哪里有耐心等明天再去探究,立马与儿子道:“你等会……”
郝聿怀也同时拿起信封翻看道:“是给爸爸的,没错。”说完,他瞪着眼睛看妈妈,也是满心疑问,抢着道:“会不会金屋藏娇?”
宁宥道:“看上去是办公楼的地址……”
郝聿怀早双手翻飞,往手机地图上查究竟在哪。很快,地图给出指示,就在郝青林单位隔两条街的地方。
宁宥道:“你等会儿自己洗澡睡觉,妈妈立刻过去看一眼。”
“我跟你一起去,老规矩,给你指路。”
“万一是金屋藏娇,你看见多不好。妈妈找班长叔叔他们陪着去。”
郝聿怀认真地道:“还是我陪你去吧,家丑不可外扬。”
宁宥看看儿子紧张的脸,只能让儿子跟去。
母子俩将车开到一处有些老旧的办公楼前,见不大的停车场倒有一半车位还停着车,而那幢办公楼也有一半窗口还透着灯光,显然有不少人在里面办公。两人站在楼下也不知律师函所指的房号对应哪扇窗户,只好老老实实进去大楼里找。
保安显然晚上看得紧,见这对母子进门,就迎上来问:“你们找谁?”
宁宥递上律师函,“你们物业寄给我的,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么一间屋子。”
保安仔细看清楚房号,道:“这是去年那家公司的物业费,今年那房间已经租给另一家公司了。你上去也白问。”
宁宥听了一愣,陪笑道:“去年……公司?什么公司?现在搬哪儿了,你知道吗?”
保安夜来无事闲得慌,挺乐意摆龙门阵,“原先那家只做了两年,几个老板凑钱搞一个公司,找一些大学生做软件,结果好像做来做去没做出来,老板钱也烧光了,只好关门。关门都不跟我们物业说一声,东西不要,门也不锁,人就不来了。我们过好几天才知道。”
宁宥套话,“呵呵,是不是这家公司关门方式很特别啊,这幢楼这么多房间,公司不少,你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保安激动地分辨:“哪是啊,关门比这家闹得好玩的多了,上电视的都有。这家公司吧,是公司特别,你知道吗,老板特别,公司特别。这幢楼一大半是做软件的小公司,大多数是老板拉一帮人一起做,没什么准点上班这种事,忙起来没日没夜。做大了就搬出去找好点儿的大楼。就这家,早上九点上班,晚上六点下班,周末休息两天,从不耽误。我们早说这家不对劲啊,不像做那种公司的样子啊。我们早猜到它肯定要关门。哈哈。”
“哟,一猜一个准,火眼金睛啊。”
“那是,这边这种小公司多,看多了也看出门道了嘛。信可能寄错了,不是你的就别理他们,你要不放心等明天上班打个电话给物业吧,问问清楚。那块板上就是物业电话。”
宁宥连忙多谢多谢着,拿手机记录了板上的物业电话,拉一直两眼滴溜溜圆睁着旁听的儿子回车上去。
郝聿怀一出门就问:“到底怎么回事啊,爸爸开公司?破产了?他怎么什么都没说啊。”
宁宥一边想一边道:“似乎是你爸跟几个朋友合作开了一家做软件的公司,可你爸不懂软件,他的编程知识还停留在十多年前呢,他又没更新过知识。可能有朋友懂。但总之开不下去了,投资的钱都打了水漂……”
“所以去贪污了。”
“是啊,还问爷爷奶奶借了几十万呢。我原先一直搞不懂他钱去了哪儿,原来这样。倒是做了一件正经事。”
“可他又要上班,又瞒着我们,哪有时间管公司呢?我跟田叔叔上班,别看他好像一会儿跟人喝茶一会儿跟人吃饭,其实都在工作,时间安排得可紧了。”
“所以破产了嘛。他可能欠了一屁股债,又没脸跟我说,只好到处找钱。这下清楚了,今天早上庭审没冤枉他,他可能真是硬着头皮担起穿针引线的角色了。”
上车后,宁宥看看好多窗口透着灯光的大楼,感慨道:“要不是律师函寄来,都还不知道他有这么一出呢。没想到他都已经落到坐牢,还瞒着律师,不肯说出来龙去脉,耽误律师辩护。”
“为什么?”
“不知道,等判了之后可以探望了,再当面问他。”
“他跟我也没说。这么大的事。他是不是不把我们当家人?”
宁宥想了想,看着儿子失望的眼睛,道:“他可能只是不把我当家人,他想瞒着我,所以连你一起瞒着了。”
郝聿怀摇摇头,“肯定不是。”
“那是什么?”
“不知道。我很不喜欢。”
回家路上,郝聿怀很安静。宁宥看着心里很难过。
可宁宥有更大的烦恼。她不知道郝青林那破公司破产欠下多少债,看郝青林一改本性主动走上犯罪道路,显然债务负担不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