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生死恋-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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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排山倒海,势不可挡。
这不是电影《冰山上的来客》里的画面吗?人们的耳边立刻响起了催人泪下的旋律:“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好像那雪崩飞滚万丈。啊……亲爱的战友,我再不能见到你雄伟的身影,和蔼的脸庞;啊……亲爱的战友,你也再不能听我弹琴,听我歌唱……”
追悼会结束后,那些偷跑过来广东兵又乘车走了,操场上只剩下十三连官兵。
“开饭啦!开饭啦!”炊事班长和司务长端着热气腾腾的大盆菜和馒头来到操场上。章强耸了耸鼻子,闻到了红烧猪肉的味道。
官兵们都站着未动,低头默哀,仍沉浸在悲痛中难自拔。
炊事班长急了,走到连长身边嚷:“快下命令,让大伙吃饭,司务长将仓库里的猪肉罐头全撬开了,让我做了土豆红烧肉,不吃又冻成罐头了。”
司务长也对连长说:“早上还剩下好多馒头,有些战士连早餐都没吃,如果身子垮掉了,就没人去挖奎先隧道了。”
连长一听,大声命令:“面向我,集合——!”
官兵们迅速站好整齐的队列。
连长宣布:“为了让烈士们安息,为了完成他们的遗愿,现在我命令,活着的人,每人必须吃三个馒头,加一碗红烧肉。没吃早餐的也要补回来,吃五个馒头,谁不吃完我就处分谁。吃完饭后,都跟我去施工,奎先隧道再坚硬,也没有老铁的骨头硬,烈士的鲜血,决不能白流。我就不信,我们征服不了奎先隧道,他奶奶的!”连长说着拿起一个馒头,张口咬掉半个。
艾冰与章强在十三连吃过午饭,又跟随运棺材的卡车回到二十三团卫生队。已是下午,他俩必须返程了,救护车司机已经等得不耐烦,不停地按车喇叭。
团卫生队的炊事班长听到车喇叭声,知道师医院的救护车要走,马上拿着一瓶猪肉罐头追过来,递给章强说:“听说您是四医大来的,忙得连一口饭都没吃,这瓶罐头是为你准备的,带回去吃。”
炊事班长的热情好客果然名不虚传,章强有些感动。但他推开炊事班长手中的罐头说:“我是师医院的,都是一家人,甭客气。”一想起追悼会的场面,他对红烧猪肉罐头已提不起兴趣。
“你是师医院的?怎么没见过?”炊事班长狐疑看着艾冰,希望从她那里得到正确答案。艾冰在铁五师小有名气,她在师宣传队呆过两年,足迹遍及铁五师每个角落。
“不用对他客气,他是师医院新来的医生,罐头你们自己吃,你们更辛苦。”艾冰说着关上了救护车的车门。
车行驶在回程路上,艾冰发现章强不像来时那么活跃,话少了许多。
“今天又受教育了吧。”艾冰主动聊起话题。
“嗯。”章强一脸严肃。中国的军人,战场年代死中求生,和平年代生中求死,铁道兵,正是后一种军人。
“说点你的体会,让我接受再教育。”艾冰见章强仍不肯开金口,又逗他。
“我终于理解你父母了。”章强玩起了深沉。
“理解他们啥?”艾冰从未见过不苟言笑的章强,好像老了七八岁。
“他们为什么希望你调回西安去,因为铁道兵太缺乏安全感。”
“哼!”艾冰撇撇嘴:“没想到你对铁道兵也有成见,刚才还冒充是师医院的医生。”
“这不是成见,这是事实。艾冰同志,我再一次郑重向你提出,我是背负你父母的使命来到阿拉沟的,跟我回西安吧。”章强一脸诚意说。
轮到艾冰陷入沉思了。她确实动过离开阿拉沟的念头,但是现在还不想走,她也有使命没有完成,阿拉沟里还有一位令她牵肠挂肚的病人。
“怎么不说话了,还在想那个老兵?”章强问。他今天除了又一次接受心灵的洗礼,还发现了艾冰有个小秘密。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秘密挖出来。
“不,不是的。”艾冰露出几分尴尬,撒谎说:“我是想家了,谁让你刚才提到我父母的。”
“哦!”章强笑言:“你愿意跟我回西安了?丫头终于开窍了。”
“丫头不是你叫的。”艾冰瞪了章强一眼:“最让我缺乏安全感的其实是你,你总违反我的约法三章,要是别人对我说三道四的,让我在师医院如何做人。”
“所以我要带你离开这里。”章强坚定说。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1977年的元旦到了,据说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冷最冷的元旦,全国许多地区在这一天所记录的严寒气候,至今都没有打破。
在这个寒冷的节日里,两报一刊发表了元旦社论《乘胜前进》。开头这么写道:“一九七六年,是极不平凡的一年……”
四五运动、国家领导人相继逝世、唐山大地震、粉碎四人帮……,这些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件都发生在一九七六年。不过对于消息闭塞的阿拉沟来说,这些大事件所引起的反响远没有外面的世界精彩。精心设计,精心施工,早日修通南疆铁路,这才是铁五师官兵最关心的头等大事。
元旦这一天,师医院女兵宿舍爆发出一条大新闻,艾冰与四医大的章医生谈恋爱了。艾冰不用调查,也知道这个爆料人是谁。
就在元旦前一天,馋嘴的王倩又在艾冰的抽屉里找大白兔奶糖,但糖已经吃光了,她却无意在一个笔记本里发现了艾冰与章强的合影。
王倩将照片藏了起来。铁证如山,看艾冰如何耍赖。
自从王倩拒绝给章强艾冰当电灯泡后,她就渐渐疏远了闺蜜,不再钻进她的被窝一起睡觉了。艾冰为了挽回与闺蜜的友谊,一直矢口否认章强是她的对象。现在王倩终于找到了证据,心想,原来两人早就勾搭上了,还一直瞒着我,也太虚伪了吧。
晚上,熄灯号吹响之前,艾冰还是没提照片的事,倒是王倩沉不住气了。
“喂,你少了什么?”王倩走到艾冰身边问。
艾冰正蹲在墙角洗裤衩。女兵洗澡不方便,只能勤换裤衩。
“也不知是谁把大白兔偷吃光了。”艾冰搓着裤衩说。
“除了大白兔,你还少什么?”王倩对艾冰的揶揄无所谓,有所谓的是那张合影。
“还少了几根头发,天一冷我就爱掉头发。”艾冰说。
“看来你是不肯老实交代了。这样吧,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一个字,是,或者否,只能说一个字。”
“随便问。”艾冰不以为然。
“如果你撒谎,该如何惩罚?”
“大白兔奶糖的盒子归你所有。”艾冰大方说。女兵们都喜欢收藏漂亮实用的包装盒,放些针线、人民币、信件、照片什么的。
“章医生是你的男朋友吗?”王倩蹲下来,盯着艾冰的眼睛问。
“这……”艾冰一时语塞,避开王倩的目光。她想否认,但拿不出勇气,王倩的双眼如同照妖镜盯着她。
“别这这这了,这是什么?”王倩将两人的合影搁到艾冰面前。
“怎么到你手上了?”艾冰不顾手上沾满肥皂泡,一把夺过照片,谁知没有拿稳,照片掉到洗裤衩的脸盆里。她慌忙伸手去捞,但照片已经弄湿了。
“就别保密了。”王倩望着艾冰的狼狈相,露出胜利的微笑,艾冰已经不打自招了。她搂住艾冰的肩膀说:“该发生的事,就让它发生吧,历史潮流不可抗拒,别再跟我玩小儿科的游戏,你再这么虚伪,以后朋友就没得做了。”
艾冰一脸苦笑,无言以对。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倒不如相逢一笑泯恩仇。
元旦这一天,章强也发现了一个小秘密。他经常晚上饿得饥肠轱辘,睡不着觉,却找不到什么东西充饥,在阿拉沟除了一日三餐,只有西北风喝。
直到元旦那天夜晚,章强参加一个急症手术忙到半夜,有幸吃到飘着猪油和酱油香味的鸡蛋面条,简直比吃年夜饭还香。他这才意识到,阿拉沟的美食只有在夜晚才品尝得到。于是第二天,他主动向方主任请缨,要求与师医院的医生一起轮值夜班。
过了几天,轮到章强值班,接近4020电子书时分,他仍坐在医生办公室里看书,一想到那美味的夜餐,他就兴奋得睡不着觉。
走廊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几个身穿工作服的战士抬着一具担架出现在门口:“医生!快救救他,救救他!”战士们急切喊。
章强走上前去,看见担架上躺着一位面黄肌瘦、呼吸急促、表情痛苦、也穿着工作服的战士。
“快,把病人送到急救室!”章强对值班的男卫生员说。
患者被抬进了急救室。简陋的急救室里只有一个氧气瓶、一台吸引器、一辆摆着急救药品的治疗车。最醒目的是窗户上挂着一块绛紫色丝绒大窗帘,这本来是淘汰的舞台幕布,被勤俭持家的谢护士长废物利用。
章强伸出右手摸着患者的脉搏,一边问送他来的战士:“说说他的情况。”
“我们正在隧道里施工,突然他浑身冒汗,脸色苍白,说肚子痛,痛得直不起腰来。”
“我们把他送到团卫生队,卫生队的医生说他病情严重,要我们马上送到师医院来。”另一个战士说。
章强注意到这几个战士的膝盖处都露着白棉花。他指着他们的裤腿问:“这怎么了?”
“哦,担架磨破的。”一个战士说:“路不好走,太颠簸了,痛得他打滚,我们就把担架搁在腿上,减轻他的痛苦。”
章强心头一热,理解了什么叫做“河深海深不如阶级友爱深。”在铁道兵,能令他感动的事情经常发生。
“病人叫什么名字?”章强问。
“罗平安。”一个战士说。
“罗平安?”章强脱口而出,好熟悉的名字。
男卫生员也凑近病床,看了看患者,一脸惊诧:“果然是罗平安,他是老病号,上次住院逃跑了,他的病历还留在科里,我去拿。”
“等等。”章强叫住男卫生员。他也想起来了,这正是艾冰要他找的那个老兵。
“这个病人十分危重,需要专人护理,你一人忙不过来,快去把艾冰找来加班。”章强命令男卫生员。他知道艾冰一直在寻找这个老兵,没想到自投罗网了,因此想在第一时间告知她。
男卫生员站着未动,他从未去过女兵宿舍:“我不知道艾冰住哪儿,要不然这样,先去找谢护士长,由她安排……。”
“我去找人。”章强打断男卫生员的话,冲出急救室。
没过五分钟,艾冰就赶到了外科病区,披头散发的,一看便知道是从被窝里爬出来的。当她穿好白大褂,戴上帽子口罩走进急救室时,看见章强正在为病人做检查。
罗平安躺在病床上,衣服敞开着,露出上半身。只见他胸部的肋骨似搓衣板,凹陷的肚子像铁锅,用手一压,硬得如同门板。他的脸上挂满汗珠,牙关紧闭,腮帮子肌肉突突直跳。当他看到艾冰来到他身边时,浑浊的目光闪亮一下,嘴角朝两侧咧开,露出两排白牙,刚才还痛苦的脸上挂着羞涩的微笑。
艾冰用眼神回敬一笑。
两人的眉目传神被章强看在眼里,他的心脏停跳了好几秒钟,有种窒息的快感。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他又想起了艾冰那句话,“先认识他,后认识你。”为什么要将我和病人相提并论,难道……
章强没时间往下想了,因为面前这个病人的笑容稍纵即逝,痛苦又回到脸上,只见他上齿咬着下唇,四肢一阵阵抽搐,痛得缩成一团。
艾冰跟着揪心痛,安慰罗平安说:“这位是四医大的章医生,他很关心你,还去过二十三团找过你。他医术高明,一定能治好你的病,你放心吧。”
罗平安将目光移到章强身上,松开咬着下唇的牙齿,下唇印着四颗清晰的牙印。他哀求说:“章医生,我肚子就像刀子割,有办法止痛吗?”
“暂时还不能给你用止痛药。”章强说。
“为什么不用止痛药,他痛得嘴唇都咬破了。”艾冰急得想哭。
“冷静点。”章强将艾冰拉到一旁,小声说:“你也是学医的,难道不知道急腹症病人禁用止痛药?”
“那你快想其他办法,总不能让他活活痛死。”
章强瞅了一眼床上的病人,对艾冰说:“我奉劝你一句,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你的任务是密切观察他的血压脉搏,防止他痛休克了。我去找方主任,来给他会诊。”
章强也将方主任从被窝里揪出来了。方主任衣冠不整地来到急救室,一看到病人是罗平安,又喜又气:“你这个孙悟空,再跑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有病就应该安心治疗,这次不许逃跑了。”
“我也跑不动了。”罗平安的表情快速变化着,无奈、痛苦、尴尬、歉疚、又痛苦……
“二十三团的人都这么玩命,他也一样。”艾冰替罗平安辩解。
方主任这才注意到艾冰站在身边:“又是你上班,这回把病人看住了,不许在你眼皮下跑掉了。”
艾冰避开方主任的目光,轮到她一脸尴尬。
方主任为罗平安检查了一下,便与章强离开了。不一会儿,章强拿着罗平安的病历走进来:“病人需要立即手术,医嘱已经开好,现在就执行。”
“他到底是什么病?” 艾冰小声打探。
“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