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生死恋-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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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冰走出卧室,看到母亲站在门口。母亲比几年前苍老了许多,两鬓露出明显的白发,但是身材未变,还是那么苗条,一件对襟盘扣暗花罩衣穿在身上,优雅,端庄,干练。
“妈!”艾冰激动地跑过去,一把搂住母亲的脖子,疯狂转起来。
“疯丫头,别转了,把妈的头都转晕了。”艾母乐得只见牙齿不见眼说:“今早一出门,就看见树上有只喜鹊对我喳喳叫,我想一定有什么好事等着我。果然是丫头回来了,你又长高了。”艾母发现,女儿已超过自己大半个头。
艾冰停止转圈,问:“我爸呢?”
“你爸在二院住院,已经做过手术了,这些天我都在医院陪他。”艾母说。
艾母说的二院,是第四军医大学第二附属医院,那时候还没有唐都医院这个叫法。二院不但医术高明,而且离纺织城很近,骑自行车十分钟就到。艾冰就是在二院出生的,当时母亲生她产后大出血,为了救命不得不切除子宫,所以再也无法给艾冰添弟妹了。
“不是说好,等我回来爸才手术吗?”艾冰问。她早就写信告诉家里,只要探亲假一批,立刻赶回来。
“你爸说,你在部队工作忙,就不打扰你了。而且天气凉快了,现在做手术最合适,所以没等你回来就开刀了。”艾母解释说。
“我还攒了好几天假,回来照顾爸,你们却不给我这个外科护士一点机会,哎!”艾冰遗憾叹了一口气。
“你爸明天就出院了。哦,丫头,还没吃饭吧,我给你擀面条吃。”母亲说着走进厨房。
艾冰也跟进厨房,不放心问:“我爸手术顺利吗?”
“非常顺利,是普外科袁主任亲自动的刀。你回来得正好,明天和我去医院接你爸出院,顺便感谢袁主任。袁主任这人太好了,从来不摆臭架子。”艾母一边说话一边麻利捅开蜂窝煤炉,然后系上围裙,带上袖套,摇身一变,成了地道的厨娘。
“妈,你歇着,让我来做饭。”艾冰说。
“你只会吃饭,还是我来吧。”艾母开始动手和面。在她的记忆中,还从未吃过女儿做的饭菜。
“别小瞧人嘛,我在部队学会做饭了。师医院的女兵都要轮流去炊事班帮厨,蒸馒头、焖米饭、炒菜,烧火,我什么都会。不信,让我露一手。”艾冰说着去抢母亲手中的面盆。
艾母用胳膊拦住女儿:“你刚到家,路上辛苦,歇着吧。看来部队是个大学
校,你学到的东西真不少,以后我就不发愁了。”
“你发愁什么?”艾冰不解。
“愁你笨手笨脚的,不会做饭,也不会缝衣,以后怎么嫁人?”艾母说。
艾冰一撇嘴:“我才不想嫁人,我要跟你们过一辈子。”
“算了,女大不中留,你迟早会离开我们,到时候我们想把你留在身边,恐怕都留不住。”艾母一边揉面一边说。
“妈,嫁人还早呢,现在别赶我走。”艾冰抱住母亲的腰,将脸贴在她背上撒娇。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第二天,艾冰跟母亲一起去四医大二院接父亲出院。
一走进二院的大门,只见门诊楼旁盛开着一大片木芙蓉,姹紫嫣红,招蜂引蝶。“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木芙蓉秋季才开花,越到深秋花色越鲜艳,而且花有各种颜色,白色的,粉色的,红色的……,因此木芙蓉还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三醉芙蓉。
一位老花农手持大铁剪,正在花丛中修剪花枝,他将枯叶弱枝剪去,保证花朵能吸取充足的养分。
艾冰被木芙蓉的美艳娇媚所吸引,主动走到老花农身边问:“大爷,这花容易栽活吗?”
老花农点点头:“这花不难栽,就像种柳树,剪一根枝插在土里,就能生根成活。冬天,看上去要枯死了,但一到了春暖季节,又能吐出新芽。”
艾冰满心欢喜,谁说有心栽花花不发。
进疆后,陆续有女兵利用探亲假带回一些菜籽瓜秧到阿拉沟栽种,还有人带鸡雏放养,就是没人带花苗回去,因此艾冰好想带几株木芙蓉去点缀阿拉沟。
“能送给我几枝吗?我想带回新疆。”艾冰说。
老花农打量了艾冰几眼,问:“你在新疆见过这种花吗?”
艾冰摇摇头:“没见过,所以想带过去种,它太美了。”
老花农用手托起一朵粉艳的木芙蓉:“这花就像女人一样娇嫩,离不开水,
也受不了冻,它只喜欢潮湿温暖、土地松软的地方。新疆那地方太干燥太寒冷,恐怕栽不活。”
艾冰望着花朵无语。也许老人家说得对,花和人一样,只有适合它的土壤才能生存,就像阿拉沟河边,只有粗狂的红柳,见不到妩媚的垂柳。
艾冰跟母亲走进外科病房,见到一位大夫正在给父亲换药。
“丫头回来了。”艾父发现了女儿,兴奋地两眼放光,对给他换药的大夫介绍说:“袁主任,这是我女儿。”
“他就是袁主任,好年轻噢。”艾冰脑海里闪现出师医院外科方主任的身影。方主任如果不穿白大褂,跟施工连队的干部没啥区别,结实的身材,沧桑的脸庞,穿着打补丁的军装,鞋子上沾满尘土,因为没有水泥路可走。
而袁主任身材瘦小,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脸上几乎看不到皱纹,只有笑的时候眼角才挤出一些细细的鱼尾纹,鼻梁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更显得年轻,书生味十足。
“这是你女儿?在哪个学校读书?”袁主任看了艾冰一眼,将一条胶布贴在病人伤口上。袁主任操一口江浙普通话,这个江南才子原来还是老乡。
艾冰确实像个高中生,扎着两条齐肩小辫,脑门贴着一排整齐刘海,穿一件蓝咔叽布小翻领外套,这还是艾母六十年代的衣服,穿在艾冰身上显得紧绷,胸部的扣子几乎扣不上了。艾冰当兵前的衣服都小得不能穿,只好穿妈妈的衣服将就。
“她不是学生,是军人,都有五年军龄了,刚提干。”艾父自豪说。女大十八变,他发现女儿越来越漂亮,尤其那身段,被军粮养得丰姿绰约,他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哦,你也是军人,在哪里工作?”袁主任的目光从艾冰脸上滑到她胸前,似乎胸部比脸蛋更有吸引力。
艾冰被袁主任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腼腆说:“我在新疆铁五师医院当护士。”
“新疆?这么远,回来一趟不容易吧。”袁主任说。
艾母抢着说:“就是,她三年没回来了。上一次回家,还是读护校放暑假回来过。如果这次不是她爸动手术,恐怕还请不到假。”
“你们把她调回来嘛,部队容易调动,不需要到公安局迁移户口。”袁主任出主意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部队官兵永远都是流动人口。
“袁主任说得对,但我们不知道怎么调回来。”艾父皱着眉说。
当年儿子艾华牺牲后,部队首长曾问过家长有什么要求?
艾父说,只有一个要求,希望妹妹接哥哥的班。
部队首长见艾冰长得漂亮水灵,又能歌善舞,正好部队招文艺兵,于是答应了家长这唯一的要求。
艾冰参军后先是当了两年文艺兵,后来练功扭伤了腰,因祸得福,又被送到护校学习了两年,毕业后提干当了护士。
现在要把女儿调回到身边,艾父不知找谁开口了。作为烈属,部队对他们的照顾已经够多的,不好意思再提过分的要求。
“帮她在西安找个对象,一结婚,就把她调回来了。”袁主任见艾父面有难色,又在替他出主意。
“这主意好。袁主任,您看看二院有没有合适的军人,帮丫头介绍一个。”艾母迫不及待说。她果然没有看错人,袁主任不但没有臭架子,而且乐于助人。
艾冰不乐意了:“妈,不要麻烦袁主任。”
“一点不麻烦。”袁主任接着说:“我们医院有不少单身汉,还有好多实习生,都是搞医的,志同道合,找个对象并不难。只是我想问一下,你们想找南方人还是北方人?”
“南方人北方人都行,我们相信您的眼光,一定不会看错人。”艾母更没了顾虑,对这位红娘充满信心。
袁主任将目光投向艾冰,问:“婚姻是终身大事,我不能乱点鸳鸯谱,还是征求一下本人的意见,你希望找什么样的?”
艾冰低下头,避开袁主任热情的目光:“部队有规定,23岁才能谈恋爱,我还早,现在不考虑。”
袁主任尴尬笑笑:“部队有这个规定吗?你父母知道吗?看把他们着急的。”
“我爸妈是老百姓,不懂军队的纪律,只会瞎操心。”艾冰说。
“别这么说,他们是关心你。”袁主任说。
“我都是大人了,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艾冰还在嘴硬。
“丫头,没礼貌。”艾母故意板起脸说:“袁主任不但治好了你爸的病,还关心你的个人问题,你也不说声谢谢。”
“谢谢袁主任。”艾冰对袁主任点点头,然后说;“我去护士站问一下,什么时候办出院手续?”说完匆匆朝病房外走去。她对他们的话题一点儿不感兴趣,有的只是反感。
艾母见女儿走了,无不担心问:“袁主任,部队有那个规定吗?23岁才能谈恋爱?”
袁主任说:“我记得是23岁才能结婚,没听说23岁才能谈恋爱。你女儿已经提干了,谈恋爱是可以的。”
“袁主任,那就麻烦你了,不管南方人北方人,只要在你们医院工作的军人就行,帮丫头物色一个。”艾父恳切说。
袁主任有些犹豫:“你女儿的脾气有些犟,她会听你们的吗?”
“这丫头,不懂事,我们都是为她好。”艾母又将矛头转向老伴:“都怪你,什么事都宠着她,捧在手心怕摔了,放在口袋怕漏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的犟脾气,都是你惯的。”
“也不知道是谁把丫头惯坏的?”艾父不服气反驳。
“除了你,还有谁?”艾母提高了嗓门。
“嘘,病房说话小声点。”袁主任当起了和事佬,说:“你们女儿年纪还小,不要替她着急。”
“就这么一个孩子,远在新疆,能不为她着急吗?”艾母说着,眼圈湿润了。
“你们只有一个孩子?”袁主任诧异问。那时候没有实行计划生育,哪家都是生五六个的,至少也要生两个,除非不结婚。
“原来还有个大儿子,也是在铁道兵当兵,七0年牺牲了。”艾父伤感说。
一提起儿子,艾母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巴哽咽起来。
艾母的眼泪会传染,艾父的眼圈也跟着红了,不停眨巴眼睛,强忍泪水不流出来。
袁主任明白了。这两口子如此替女儿操心,原来是中年丧子,太不幸了,太孤独了,无法享受天伦之乐。解铃还是系铃人,既然这件事是自己挑的头,那就好事做到底吧。
袁主任看看艾父,又看看艾母,安慰说:“别伤心了,都是江苏老乡,你们刚才说的事我会留意的。”
艾父着急说:“丫头只有十来天探亲假,最好现在就帮她介绍一个,让两人先认识一下,再慢慢培养感情。”
“不着急,她还小。”袁主任说。
艾母止住哭:“她不小了,马上二十了,我这个年纪都已经出嫁了。”
袁主任笑了,“难怪你比闺女还急,原来也是急性子。好吧,我尽力而为。”
“谢谢袁主任,谢谢!谢谢!”袁主任已经走出病房门口了,两口子还在他身后念叨。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
“谁呀?”艾冰抬头问,她正坐在厨房里用搓衣板洗衣服。
门是虚掩的,但不见动静。
艾冰只好站起来,带着两手肥皂泡走出厨房。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位年轻军人。
艾冰一怔:“你……”她以为是罗平安,但仔细一看,对方穿的是四个兜军装,个头也没有罗平安高,但皮肤比他白,显得年轻些。“……找谁?”艾冰失望问。心想,他一定敲错门了。
“这是艾金荣家吗?”军人彬彬有礼问道。他讲一口标准普通话,不带任何地方口音。
“是的。”艾冰点点头,艾金荣是父亲的名字。
“哦,是章医生,快进来坐。”艾母披着一件外套从卧室走出来。她刚下夜班,正在睡觉,敲门声把她吵醒了。
“丫头,快去给章医生泡杯茶,用无锡老家寄来的碧螺春泡。”艾母催艾冰。
艾冰走进厨房,一边洗手一边竖起耳朵偷听外面的对话。
“艾叔叔在家吗?”章医生问。
“艾叔叔?嘴真甜。”艾冰在厨房偷笑。这个章医生一定是城市兵,因为农村兵是不会肉麻说“阿姨”“叔叔”的。
艾冰躲到厨房门后,透过门缝偷窥不速之客。只见章医生皮肤白皙,眉清目秀,唇红齿皓,眼角稍微上翘,如果不穿军装,有点像越剧《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儒雅英俊,风流倜傥。
“老艾不在家,上班去了。章医生,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艾母问。
“病历上登记有你家的地址,是袁主任叫我来的。”章医生说。
“哦,袁主任有什么事?”艾母问。
“袁主任说,忘了给艾叔叔开病假单,叫我补一张送过来。”章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病假单,递给艾母。
“这点小事,还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