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盛开的葵-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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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和你在一起，特别自在随意，随意到不屑去伪装，懒得去修饰。
她说，你总觉得自己不够优秀，对每个人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其实那样反而会让别人对你产生疏离感。虽然说你对别人掏心挖肺，别人不一定会同样对你，但我总觉得如果我一直努力用心待人，总有一天我会遇上一些以真心回我的人。
她说，其实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好，骨子里有一种自负与虚荣，与生俱来，所以样样都努力比别人好。
聊很多心里话，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给对方看。因为这种交心的深谈，让两人的关系更为如胶似漆。
可惜，离别来得令人措手不及。
这世界，有很多人都觉得最可怕的是时间，冲淡炙热的情感，最后一点余味都没剩下，曾经无话不谈的好友，多年后在人海中相遇，只剩下了微笑say hi与挥手say bye。比陌生人熟悉，却比朋友陌生。可是曾经的曾经，我们曾一起牵手去人头攒动放课后的洗手间，体育课上勾肩搭背在操场漫步谈心，晚自修时分享过彼此的零食，那些我们说过的要永远做好朋友的誓言呢？或许我们都不曾忘记，只是，奈何时间，奈何空间。
感情是需要培养的，也是需要悉心照料培育的，时间的确是感情的敌人，但，不能忽视的是，空间上的分离也会让人形同陌路。人毕竟是群居动物。
分班后，姜小葵的新同桌变成了一个又瘦又矮看起来就像发育不良的豆芽菜的一个名叫乔森的男生。乔森总是穿看起来就不怎么干净的运动服，而且穿来穿去就那两件，这两件灰色同款运动服陪伴他走过三季。冬天他就在宽大的运动服里挤上几件毛线衫御寒，整个人都鼓鼓囊囊的，但看得出来他还是嫌冷，和大多数人一样他也骑自行车上下学，不过他的毛线手套既单薄又钻风不像姜小葵那副超级无敌厚防风手套那样保暖，保暖得甚至骑车到学校褪下手套有一手的汗。乔森的手就这样被刺骨的寒风摧残，手部皮肤变得极其粗糙，有一次不小心碰到，感觉就像树皮一样，姜小葵想想心里也觉得很难过。
寒冬里他总是一刻不停地吸溜着鼻涕，而且一不小心就挂两了条乌青的长龙，姜小葵时常一转头就看见两条晶莹欲滴的鼻涕晃荡在冷冽的空气中，甚至还散发着热气，而当他发现她正在看他，就急忙欲盖弥彰似地往衣袖上蹭，惹得姜小葵无奈之下设立三八线，不许他的脏手碰她桌面上的任何东西，姜小葵还为他无偿配备了抽式面纸，意图改变他这个让人超级反胃的习惯。
这是个极其不讲卫生、某些行为着实不雅且让人难以理解的男生，比如姜小葵有一次不小心发现他的运动裤穿反了善意提醒他，本想着他会跑去厕所换的，谁知道下课后趁班里大部分同学都出去活动的情况下他居然在姜小葵和后排女班长男数学课代表的面前堂而皇之地在教室里脱起裤子来，惊得姜小葵及其他两人目瞪口呆，姜小葵更是指着他“你你你”的说不出话来，而他只是淡定地无所畏惧地回了一句：“我换得很快，没事。”让仨人顿时鸦雀无声。
这还是个有趣得让人称“暴戾魔王”“咆哮教主”的邹小平老师乐得在课堂上忍不住哈哈大笑的千古第一人。乔森很胆小，紧张的时候有点像小老鼠哆哆嗦嗦的，其紧张程度与说话结巴度成正比，有天上物理课，邹老师喊他回答问题，姜小葵知道他肯定害怕得不行，只见他几乎歪斜地把自己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捧着书的手也4级地震般地晃动，“额。。。额。。。。”额了半天也没额出答案来，教室里很安静了，同学们似乎都预感到邹老师即将发飙，乔森也偷偷抬了抬头瞥了一眼黑板前那个暗黑的身影，不由得身躯一震，说话就语无伦次结巴起来，然后全班同学包括最最严肃的邹老师也同时爆发出笑声，乔森的脸瞬间红到脖子根，邹老师自嘲地笑笑说：“我有这么可怕么？”
就这么一句戏言，给乔森带来一个响当当的绰号“结巴小王子”，他倒也无所谓，任凭别的同学善意地调笑。
、乔森（下）
第十二节乔森（下）
乔森是很好很好的人。
虽然他很笨，英文默写老是不过关，语文课文总是背不熟，门门功课都徘徊在班级下游；虽然他还不爱卫生，老把鼻涕往袖子上蹭；虽然他有些不拘一格，譬如在教室里换裤子；虽然他一紧张的时候说话就结巴，但这些都不能影响他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男生的事实。
姜小葵总是嫌弃他不干净，不允许他碰她桌面上的任何一样东西，甚至手肘不小心越过桌缝一点点也要被姜小葵数落一番，有一次姜小葵被邹老师责骂课代表工作不到位，早读课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乔森紧张得手足无措，虽然这并不关他的事，他一紧张声音就抖了，“你。。。你。。。你。。。怎么。。。啦？”姜小葵声音嗡嗡地回了句：“没什么。”话音刚落哭得更厉害了，乔森立刻觉得惹到她了，害她更难过了，一急，说话反倒利索起来，“你别哭呀！”然后从桌肚里掏出姜小葵给他配备的抽纸，看着姜小葵被泪水沾湿的脸庞，小心翼翼推过三八线，姜小葵毫不客气地抽纸擤鼻涕，擦得鼻子红彤彤的，本来乔森是在“认真”早读的，虽然声音小得似蚊子，此刻则不发出一丝声音来，头埋在书里，仔细从朗朗读书声中辨别出呜咽还未停止，不由得撇过头去看看姜小葵，安慰一句：“别哭了啊！你再哭我都要哭了！”
这一句把姜小葵给逗乐了，“我难过才哭，你哭什么？”
“我就见不得女孩子哭哭啼啼。”
“那我不哭了。”其实姜小葵也就难过一阵子，雷阵雨似的，悲观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
“就是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
对啊，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
乔森总是很快乐。
虽然他的衣服比别的同学旧比别的同学单薄，虽然他矮小得像只米老鼠，体型比姜小葵还要小上几分，虽然他笔盒里没有几支像样的笔，有时候可怜得只能拽着水笔芯写字，因为他还有个10岁的妹妹，好的笔都留给她用了，姜小葵常把家里多余的笔搜刮来送给他，他乐呵呵地收下就跟得到宝藏似地。
那时候离学校比较近的同学一般步行，远一些的都是自行车代步。姜小葵最喜欢放学的时候伴着路灯昏黄的灯光踩脚踏车，看四周被灯光渲染的景色，流动的光影，有别样的味道，一天的疲劳就在这内心寂静的时刻悄悄被抚平。但当她心无外物，达到物我两忘的神游状态时，总有人大摇大摆地跳出来大煞风景。
乔森和姜小葵同一小段路，每次乔森落在姜小葵粉红色的脚踏车后面，总会很努力地踩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的永久牌自行车，竭力赶上她，然后，大力地敲击她孱弱的背，把她吓得尖叫后仰天大笑逃也似地扬长而去，每次姜小葵都会被吓得惊叫一声，尔后大骂一句：“找死啊！！”拼命加速意图找肇事者算账，但他跑得比兔子还快，10次有9次都能逃脱，姜小葵复仇的机会只剩下乔森的自行车在她前面的情况下，一般这种机会一逮一个准，不过乔森被她狠狠从背后敲击一点也不惊诧，久而久之就觉得没意思了。
姜小葵深深地觉得这样对自己不公平，于是借着物理课代表头衔之淫威，恐吓乔森如果再做这样的事就对他不客气，之后乔森学了乖不再猛地从背后敲她，不过还是会在状似不经意地经过她身旁的时候，“啊”地大喊一声，姜小葵心里咯噔一下子，正准备骂人，发现他已经嘻嘻哈哈飙老远去了，再后来她发展到，时不时疑神疑鬼地转过头去看看，以免遭他暗算。
可惜，到初三下半学期的时候，邹老师出于对姜小葵的考虑，把乔森调到后排与别的男生同坐，而姜小葵的同桌换成了一个成绩非常好的女生，邹老师的意思是，大家可以相互学习，取长补短，共同进步，但姜小葵还是喜欢和那个笨笨的却善良有趣的男生坐在一起，就在这样的遗憾中，走完了学生生涯中第一个暗黑时代。
、暗黑时代（一）终结
第十三节 暗黑时代（一）终结
当姜小葵和乔森“分道扬镳”继而和班级排名前三的女生成为同桌后已经是初三下学期，背负着人生第一场千军万马独木桥的残酷战斗，迎来学习生涯中第一个暗黑时代。
老师们都强调着中考的重要性，甚至把它夸大得比尚且遥远的高考还要重要，因为中考决定着你是否能进入重点高中就读，而这直接关联着你能否进入知名大学。如果说高考是学生生涯的终点站，那么中考便是起跑线，俗话说得好“决不能输在起跑线上。”恐怕就是这样的道理。况且当小小的J市只有两所重点高中时那竞争压力也是相当大的，其余的高中风评相当之差，正可谓一考失利，满盘皆输。
当时所有的同学几乎都天真的以为，只要进入重点高中就相当于拿到了名牌大学的邀请函，所以无论考生还是家长都相当重视，学校的自修课越开越晚，姜小葵挤在人潮涌动的学校食堂吃着林淑贤女士做的晚饭，自从姜小葵升入初三，林淑贤女士就辞去了远在S市的会计工作，专心在家陪读照顾，姜小葵从母亲回归到自己身旁的那一刻，从班里气氛越来越肃穆的那一刻起便清楚地看到了那厮杀得你死我活的战场，她是个有些矛盾的人，就比方说中考填志愿那会儿她和妈妈商量，第一志愿自然是市里最好的中学，老师说以她的成绩拼一拼大有可能拼得上，而第二志愿的精诚中学也是市重点，基本上不出意外都会顺利考入，第三志愿则有很多中学可以选了，其实她也知道未必进了那些所谓教学质量不好的学校就一定不能考上好的大学，学习这种事情与老师无关，关键还是在于自己，要么聪明得一塌糊涂，要么勤奋得水滴石穿，或者像姜小葵这样不太笨再加上百分百的努力，她不想去那些学校，骨子里有一种嫌弃，有的时候她得承认某些方面她作得很且执着得厉害。
她认为，如果最后考试失利，不能进入一二志愿的中学，反正破罐子破摔，不如填写本校艺术班，听说艺术班的学生不需要多高的文化成绩便可进入一流大学就读，况且学画画什么的，想想都是件有趣的事。抱着尚且有如此光明退路的心态，姜小葵毫无畏惧地在无声的战场冲锋陷阵。
在面对考试的时候，心理素质不咋地的姜小葵很幸运地拥有一种本领，那就是三字真言“无所谓”，只有真正达到无所谓的状态，才可有无畏的心态，正是因为她总是事先想好最坏的结局做好最坏的打算，说白了就是有破罐子破摔的胆量与准备，而且当她越想越发现最坏的其实也未必那么黑暗绝望，这样一来心里头就轻松许多，人生有很多路，一条走不通，未必不能走其他岔路。除非认死一条路，在原地做困兽之斗，那才是自绝呢。
考试呢，最重要的一是基础二是心态，撇开那些连基础都没打好的，很多同学败就败在心态不佳，原本平时成绩很好，极有希望问鼎可最终结果却让众人大跌眼镜的大有人在。可叹，可惜，可怜。姜小葵往往在面对重大考试时能沉着应战，发挥常规水平，偶尔运气好还能超常发挥爆个冷门。
中考结果出来，算是正常发挥，虽然很可惜，只以1分之差未达第一志愿的重点高中，但姜小葵也很知足了，这样的结果也让父母及照顾自己多年的外公外婆感到极其欣慰，她熬过了第一个暗黑时代，那么多挑灯夜读的日子里，每每头脑因极度疲劳而发木时她总会抬头透过眼前的纱窗望一望窗外墨蓝的星空，想着熬出头换取的短暂的快乐的日子，所有的付出都只为那一天的到来。
她享受那种极度放空的感觉，就像中考结束那一天，当全班同学因为解放而终于压抑不住地放声交谈欢笑，她坐在位子上，看堆积如山的书本，就这样结束了呀！她这样想着，心里却突然生出空落落的感觉，莫名其妙的伤感随之而来，她不知为了什么，总是这样没来由的，为一些无可名状的感觉而伤感不已。
或许，是因为早已预料到了分离？
拍完毕业照，就是真的完了。
她甚至没有和乔森说声再见，甚至她都没好意思问他，你考上哪所高中，自从他们不再是同桌，竟鲜少能在教室里说上话，晚自修回家的路上也遇不见他，再后来，就算碰见也只剩下点头之交了。
很多年后关于他的回忆，只剩下毕业照上他矮矮小小的身体和表情有些傻气的面庞，还有他恐惧时不自觉地说话结巴。
而且，她再也没有遇到一个如他一样，爱从背后狠狠地拍她的肩，大吼一声把她吓一跳的人。
多想说声，再见。
另外，谢谢你，乔森。
想起你的时候总能让我会心一笑，无论多苦都能继续埋头奋斗，很多年后从他人口中探得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