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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青禾记-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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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仿佛白云苍狗一般转瞬而过,而宫香在她的玄秘世界里,又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呢?这一天我和苑松走在医院花园里的小径上,我不确信地问苑松:“你觉得宫香能好起来吗?能吗?能吗?”
 苑松踢着小路上的石子,对我坚定地说:“当然能,一定可以的。”
 但愿上帝眷顾善良的孩子,每一个善良的孩子最终都会去天堂变成天使。
 我再次看见宫香的时候,她正在为绵耕读一首小诗:“你不是一捧喧哗的睡莲,却有自己的语言,流连在年华的侧面,岁月的旁边。”
 宫香转身看到了我,朝着我笑:“我觉得绵耕就像是一个腾云驾雾的小仙童。”
  
 我回青禾学院继续上课,不断有人来对我说话,说什么我总是听不清楚,需要问他们:“啊?你再说一遍。”我的耳朵因为宫香的病情而上火的缘故,这几天突然不太好使,说话人的意思全都好像是让宫香好好养病之类的,让我好好照顾宫香之类的,感觉一瞬间全校都知道了宫香住院的消息,而我告诉他们:“宫香没什么事,就是吓着了。”
 这一天下课,我把头靠在墙壁上,黯然神伤。
 恰巧冯之绝路过,盯着我一脸的泪水。
 我先给了他话:“心情不太好,怕我骂到你。”
 结果他更加执着地盯着我,好像是我脸上正长着一朵绝世奇葩。
 我冲他吼:“你看什么看!?”
 他揉着鼻子眨巴着纯真的大眼问我:“你魂飞魄散了?”
 我看了看他:“我是惆怅,唉,再惆怅我都要白发三千丈……你捂着鼻子干嘛?”
 冯之绝把手放下来:“你看没看到这里是红的,刚刚差点撞人身上,鼻子差点就撞伤了。”
 我看着他的鼻子,心想,就算你鼻子没受伤我也得把它打伤了,可我没有动,动也不想动,我就这么倚着墙壁,像是没有任何的力气,我叹息:“人生啊……”
 冯之绝接到:“鹿茸啊……”
 我截断他:“得了吧,一会东北虎都快在附近出没了。”
 宫香会好起来的吧,苑松都这么自信,然而有没有自欺欺人的成分在呢,我希望宫香能够像竹子一般坚硬,柔韧,不畏风吹日晒,我现在有点后悔,之前没有拉着她每天一起做运动,跑步啊跳绳啊什么的,以至于她的身体那么虚弱,和神经系统一样脆弱。
  
 下午没有课,我怀揣着MP3,在青禾学院里晃荡,在林荫道里漫步,高大的香樟从我身边渐次走过。林蒂心一个电话把我叫到了学校离操场很近的长木椅上,她递给我一瓶开了盖的香槟,示意我喝光,大白天的喝酒也算是一种享受了,我一边喝着,一边对林姐说道:“这个地点这个时间,喝酒真是豪气冲天。”
 林蒂心一边喝着另一瓶香槟一边笑着:“我总是女扮男装,做一些需要摒弃女孩所有的属性才能办得到的事。”
 人家不都说“干杯”吗,我是正跟林蒂心“干着瓶”,我说:“林姐,你说,为什么宫香会生病,我看着她,好难过,苑松更加难过,恨不得生病的人是他。”
 林蒂心喝着酒:“还好不是他,如果苑松真病了,青禾学院最好看的电影可就没人拍了,我倒是觉得宫香生病不能算是一件坏事,说到底,她也是一个纯粹的文艺小青年,这场大病,对她的艺术修为算是一种促进。”
 我啧啧称奇,说:“林姐,你真是会从不同的角度看问题,可是我听到学院里的很多人都在议论宫香,他们和她们都在诉说着宫香的不好,却忽略她的好,他们全都蔑视她的优柔寡断和过度脆弱,虽然宫香也确实有着这两种缺点。”
 林蒂心笑笑:“这些话在宫香听上去是非常严重的,然而在我眼中,这些还不如一句玩笑话来得轻描淡写,这种程度的诋毁连我的好心情都颠覆不了。”
 我说:“是啊,林姐,在你眼里,只有公司收购或者人命关天才是大事,其他都是小菜一碟,可是宫香眼中就是另一种情形了,她心中的世界是无限放大的,她就像童话里的拇指姑娘,连一个我们看来小小的青蛙都能让她致命,她就是那种完全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以前我觉得芮云房是,但后来发现他不是的,他只是些许有些自闭罢了,我还一度认为雪渊是,不过我后来发现雪渊是那种进入幻境和出离幻境毫不费力的人,而宫香,却是真的在自己的幻影境界中,她温柔,她脆弱,她敏感,但是她同样美好如初,那句诗怎么说的了?人生若只如初见,她就是那个初见时婉转的姑娘,那么轻淡写意,那么纤细,让人总想保护她,然而又怕贴她贴得太近而让她受伤害。”
 林蒂心拿着酒瓶笑:“我这辈子最不会做的事就是坐以待毙,而宫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坐在那里,任人欺凌。”
 我喝了一口酒:“林姐,你绝不会被人欺凌,相比之下,你是雷厉风行。”
 林蒂心说:“你站在我面前,我三秒钟就可以看穿你,那么,你会因此而惧怕我么?”
 我悠悠地喝着酒:“我才不怕,我特别需要你的庇护,我在你旁边,就觉得特别安全。”
  
 这些天我都喜欢黏着苑松,不说了吗,患难之处见真情,只有遇到了危险和危机的时候才能看出两个人的情谊,而就在宫香生病的这些天,我看出了苑松对宫香的情谊。我想做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小孩,更何况苑松这样移动的百科全书,不问他还问谁呢,于是我跟在苑松身后一个劲地追问:“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宫香呢?”
 苑松目光朝着远处望着,眼神中仿佛有夕阳,对我说:“看她受那么多苦,还是这样的坚强,一声都不吭,所以想要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更加好一点。你看到了吗,即使她难过到生病了,她也不去伤害谁,只能伤害她自己。她用前几天吃黑天鹅蛋糕的叉子,不断刺着自己的手臂,一遍一遍地说着,自己是白天鹅,而黑天鹅正在伤害她,其实她就是在说秦倾对她的伤害,她的脑海深处,正被秦倾一点点地折磨,可是她不说,只说黑天鹅,把现实中的一切全都隐藏起来,用自己的善良欲盖弥彰。”
 我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是了,这也是我的想法,不是同情,而是认同,宫香在半梦半醒之间,一脸的惊恐万分,她絮絮叨叨说着:“说了太多的话,走了太多的路,突然觉得好累好累。”
 我坐在宫香的枕边,轻声细语地对她说:“宫香,这些天你都很累了,其他事交给我们解决吧,你不会有事的,谁都不会有事,睡吧,天亮了就好了,什么都好了,睡吧。”
 宫香真的在我的轻声安慰中安然入睡了,她合着眼睛,整个人散发着柔软的光芒,像一株睡去的莲花,我一直觉得宫香的脸看上去特别宁静柔和,就像是闭着眼睛的佛陀,她天生一副善良的相貌,在这个时候更加的美好,只是,是虚弱的美好,她的脆弱犹如一只小小的微弱的蜡烛,散发着细细的烛光,飘忽不定地忽闪忽闪。
 雪渊发在杂志上的一首诗《走失的莲朵》,她特地邀我去看,这个专题讲的是心理疾病患者,我知道这是专门写给宫香的——
 
 灼灼欲燃的花朵
 越不过一千七百年的沟壑
 
 众神抖落了素色的魂魄
 也抖不落一场宿命的焰火
 我躲得过繁冗的困惑
 终躲不过两个人的传说
 
 犹记得那支圆舞曲
 舞衣浅紫色
 鞋子白色
 头发纯黑色
 发带银色
 
 极地上空的光芒
 是什么
 
 翅膀边缘散发着银光的天使
 唱着温柔的安眠歌
 
 后记:为什么莲朵不是在暗夜里而是在白天走失,因为周围的光亮都不笼罩它,温柔都不靠近它,它孑然一身,孤单走失。
  
 这天傍晚,恩泽魇又在钟楼前面的台阶上抽烟,抽着抽着突然流起眼泪来,恩泽魇对我说:“其实,我很在乎宫香,如果,我们真的活在童话里的帝国中;如果,我真的是帝王,真的可以三宫六院、妻妾成群,那么,我想,我会将她们两个一起护佑。然而现在,我只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哭泣,并且无声无息地对她说,宫香,对不起。其实,我真的很想对她把心里话全都说出来,不过,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我鄙视自己,因懦弱和犹豫而形成的无法决断。”
 我赶紧挥挥手:“啊哟喂,那您老还是别说了,说出来后被她打击成睡眠障碍那就不好了,即使她不打击你,苑松也不会放过你。”
  
 苑松也学过画画,但他总跟我说他是个外行,一边照顾着宫香,一边他也没闲着,我问他这些天都在忙些什么,他说,他在浅茉市中心办了第一次画展。我不可置信:“哈?”我努力让自己变得很淡定,然后问苑松:“你这么拼命地做事情,为的是什么啊,你家境又不至于让你玩命似的赚钱养家糊口。”
 苑松回答我:“我有想要守护的人,比如宫香,我想,即使有一天,我不再依赖家里,也可以提供给我想守护的人最好的生活,用我一个人的力量给她们的最好生活。”
 芮云房也过来凑热闹,办了一次画展兼摄影展,第一天开展我去捧场,仰起脸来看苑松的画,辽远的天空中寥落的银色月亮,传说般冰冷的意象。
 苑松低调地告诉我:“其实我的画与芮云房的插画作业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而我叉着腰警告他:“喂喂,苑松,太过谦虚低调其实是自我吹嘘的另一种表现呢。”
 苑松摊摊手:“好吧,就算你说得对。”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在这样纷乱和危机的时刻,每隔一段时间我在青禾学院仍然能收到花束,只不过随着我的心的受折磨,送花的间隔越来越短了,看来这个神秘人还是挺知道我的喜怒哀乐的。这一天我问送花的小伙子:“你是哪家花店的呀?”小伙子回答:“是翠微的。”青禾学院方圆五公里以内有三家花店,但翠微是离青禾学院最远的一个,于是,我特地跑到翠微问花店的老板娘:“我每每收到鲜花,是谁买给我的,我可以查询一下用户信息吗?”老板娘看了看我:“这个客人特意交代不能泄露他的任何信息。”
 我问:“所以,不能告诉我?”
 老板娘笑了:“确实是这样。”
 我仍然不死心地问:“即使我贿赂你也还是不肯告诉我吗?”
 老板娘看着我笑得更深了:“小姑娘,这个真的不行。”
 我为花店老板娘的职业操守赞叹不已。
  
 秦倾不知怎么知道了宫香的住院地点,这一天我来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看到秦倾钻进老男人的车里,然后车子飞驰而去。我急匆匆跑到宫香的病房,就看到宫香正在吼叫,吼叫的内容里布满了惊恐:“妈妈!姥姥……婆婆打过了!”
 我走过去拥抱她,我说:“宫香,刚才有人打过你吗?”
 宫香不说话,又点头,又摇头,然后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秦倾,我不怪你,真的。”
 我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异常地难以忍受,为什么呢,为什么就要这样地姐妹相残呢!我就知道,所认识的秦倾不会这么轻易地饶过她所仇恨的人,恰巧我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人,我再次见到秦倾的话,一定要用一条白绫把她的脖子缠起来,不把她勒死,我誓不为人!
  
 苑松这一天因为公事出差了,当他回到浅茉,就直接去找了秦倾,我当然跟着他一起去。
 秦倾在一家模特公司帮忙,我们去的时候工作人员告诉我,秦倾正在休息室里,苑松揣开门就进去了,秦倾惊慌失措地站起来,苑松用力钳着秦倾的手,我能清晰看到他胳膊上的筋全都鼓了起来,他恶狠狠地问着秦倾:“你到底是要玩什么?那是你亲姐姐!”
 我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如同她打宫香那样:“你还有一点良心吗?总有一天你会害死宫香的!”
 秦倾被钳着,她的脸马上肿了起来,我用的力气特别大,把跟恩泽魇和冯之绝叫板的力气全用上了,可是秦倾却一点不畏惧,她仰头看着苑松和我,笑了,笑得不屑,每说一个字都很笃定:“还有谁?还有谁关心我!?我就是个极端爱慕虚荣的人,我需要钱,很多钱!我需要关注,无尽的荣耀!我需要认可,所有的男人围着我叫我公主的快感!你知道的,有一种女人,只能活在传说里,别人有的我要有,别人没有的我也要有。这里不是道德法庭,不管我用什么方法,我就是能拿到我想要的。宫香的人生就像她的卷子一样,我可以随意窜改。你们什么都有了,尤其是宫香!她所拥有的太多太多了,分给我一点,又能怎么样?!凌朵儿,你天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有什么好忧愁的,像观音似的供着的千金大小姐怎么会知道,我和我妈妈曾经受过怎样的苦?!我做过的种种事情,都是因为我的恨太深,我太痛,你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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