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天下-第2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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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到胸口疼痛得将要窒息,下意识地拥住她纤细怜仃的身躯,冰凉的额与她的额贴在一起,一时涕零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凝玉诚然深爱奕析,她的用情,她的执着,她的坚韧,甚至她的牺牲,无一不令我感到震撼。但是她真的从未做过一件伤害我的事情,以前,诸如薛昱婥、绮娜,芙娜、端雩,她们都对我怨毒至极,恨不得亲手杀死才好,但是凝玉始终以她的善良陪在我的身边,静静地为我们做着一些事,却从不为自己索求一丝一毫。
想到这里,我益发觉得心里大恸,我记得她曾说过一句话,落寞消极却中透着一种禅意,要知道这世间两心相悦尚不能在一起,更何况仅是一厢情愿。“两心相悦尚不能在一起”,她是在感慨我与奕析,“更何况一厢情愿”,她是在感慨自身,她是如此性灵之至的女子,她看透了,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将自己的感情划定为是“一厢情愿”,但她又看不透,情愿在这“一厢情愿”中沉沦下去。
凝玉的心脉亦是越来越微弱了,刚刚那么多话,再加上情绪的大起大落,使体内的毒素更加快速地消耗着她为数不多的生命,她目色微莹,就这样痴痴地注视着奕析,“王爷,凝玉就要去了,凝玉知道你这一生都无法爱我,你的心已让姐姐占满了,哪怕一点点都不能再给我。可否请王爷就在凝玉弥留之际,抱一抱凝玉,让凝玉在你的怀里安然死去,也算是偿还了今生的心愿。”
凝玉的要求并不过分,她爱了奕析一生一世,甚至舍身舍命去救他,到头来仅仅要的是他的一个怀抱,让她能在他怀中安憩片暇,然后不留遗憾地死去,她临死前昂后的愿望,一如她以前的那些愿望,卑微面单纯,令人觉得心里酸涩得难受。
在我们的周围,双方兵力正在猛烈地交战,厮杀声不断,刀光剑影无处不在,这里已不是雍华富饶的宫殿,而是残忍的修罗场。在高高的御座之上有奕槿,殿中还有丞相李生赫等人,奕槿将我们看得一清二楚,丞相李生赫等人亦是将我们看得一清二楚,说是众目睽睽也不为过。
凝玉倚在奕析怀中,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她的脸上如水晕般漾起的七重光彩,令那张秀丽的脸霎时美得异常炫目。她身上绣纹繁复的衣衫迤逦散开如云,宛如从青玉地砖上凌空升起一朵盛放到极致的绯色水莲,穷其一生,终于寻找到了暂时的归依,这种极致的美丽唯有一瞬,这归依亦是唯有一瞬,但她的神色依然满足,若是不明真相,谁又能想到这般幸福愉悦的表情,会出现在一个垂死之人的脸上。
凝玉深吸口气,像是在凝聚体内最后的精气,说道:“樱若郡主己让我安全地进出宫,你们从此将不再有掣肘……一起逃出皇宫……逃出帝都去吧……颜澈和芳芷他们会在……”
我看着她这种体力已消耗到极限,却扔在勉强支撑的模样,心疼得直掉眼泪,忍不住道:“好了,好了,凝玉你不要再说话了。”
“还有最后一句。”凝玉朝我虚无一笑,她眼角滚落的眼泪此时已是碧色。她靠在奕析肩头,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使尽了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说出口道:“凝玉愿姐姐与王爷能够圆满……
话落,莲枯,蕊殇,香魂已远。她靠在奕析肩膀上头缓缓地滑落,追寻了一世的眷恋,在得到之后,却也不得不放弃了。
“凝玉!”我峨底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她再也听不见了,她死了!凝玉死了
而奕析,他亦是神色哀凉,辜负一个女子如此浩瀚的神情,他心里又怎能好受。
此时,观贤殿中的情势已越来越危急,我们这边的人已慢慢地要撑不住了,忽然有人大声喊道“王爷王妃,你们赶紧出宫去!”
紧接着催促声就不绝于耳,“请王爷王妃赶紧出宫。”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快走啊!”
我惘若末闻,依然紧紧抱着凝玉已逐渐冷却的身体,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奕析却是要比我冷静得多,他也知道我此时的心痛与不舍,他俯下身在我耳边柔声道:“颜颜,我们走罢。”
我将脸上的泪一把都抹去,换做坚毅的神色,清光涟涟地看向他,“你不必劝我,我都知道的,我们要对得起凝玉的牺牲。”
我与他携手立起,朝着高峻嵯峨的宫殿看了最后一眼,然后绝然离去。
颜倾天下就中与君心莫逆8
我心底犹如而生豁达之情,索性什么都不顾,索性什么都不管,就让我彻彻底底地疯上这样一回,让我彻彻底底地任性一回,让我彻彻底底地放纵自己一回。我此时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要跟奕析生死与共。无论是谁,是天是神都拦不住我们。温静坚忍如凝玉,都不惜性命要成全自己的一回疯狂,任性,甚至放纵,更何况是我们。
于我们而言,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分离,纵使相见不相识,最难的事我们都一起捱过来了。在跟奕槿和皇宫决裂之后,若天不假年,我们就死在一起,纵然这世间的种种阻力,能拘囿住我们的躯壳,但是绝对无法左右我们的魂魄,如此一想,心里坦然无惧,比之先时从奠山下来时,心神愈加舒泰豪迈,当时还问他我们应何去何从,现在我什么都不想问了,只要有高奕析在,就有颜卿在。我曾经最大的畏 惧“炫”“书”“网”就是失去他,现在有他在,我还好畏 惧“炫”“书”“网”什么。
出帝都城门的时候并不顺利,皇宫里派出的飞骑已火速赶到,传令城门捉拿逃选出宫的韶王与其同行的女子。当我们被困在一道城门里面时,看着四周高高的城墙上渐次燃起明明灭灭的火把,将透出青黯色的古老城墙照得蒙昧不清。
“捉拿韶王和与其同行的女子?”奕析含着戏谑的口气道,“从这里可以看出两点,第一其实皇兄还不算绝情,没有即刻就废了我的王爷封号;第二皇兄到底还是顾忌自己的名声,不敢贸贸然地就告诉外界那名女子就是皇后。”
我环视四周,半是挖苦地笑道:“韶王殿下,我们都快被包围成瓮中之鳖了,你居然还有闲心情在这里不着边际地贫嘴。”
“怕什么?”奕析挑俩人挑俊秀的眉,在一重灯火的映照下,他的五官越发挺拔英秀,意态湛然,宛若神祗,他指着浪声涛涛的护城河给我看,神色中依稀带着少年时的飞扬与狡黠,喊道;“大不了我们两个一起投河,这条护城河深有六丈,里面泥沙滚滚,我们跳下去,若是捞不上来,咱们就算身河底,死能同穴。若是捞上来了,两人的骨和肉都混在一起,谁也分不开咱们,还是得挖一个大坑让我们死能同穴了一”
奕析喊得嗓音极大极响,好像恨不得让每一个人听见,我们要殉情的消息。我忍不住苦笑道“好好好,我的韶王殿下,颜卿这辈子注定只能跟你合葬了。”
“报!”一声尖利的啸声划过中空,只见一名朱紫官服的人策马赶到,声音洪亮地命令道:“快开城门!”
“不行,宫里下令不准开城门一”城头守军斩钉截铁地回拒了
“是吗?我乃侍郎大人,叫你开你就要开!”城楼上雷霆万钧的怒吼响起,看见一颗被利剑斩落的头颅,从断颈处扬起一丛赤红的鲜血,然后从高高的城墙上抛落下来,其状甚是狰狞恐怖
“违令者如此!谁还敢不开城门!”
就在这时,约三丈高嵌满磷磷铜钉城门“轰然”打开,四野晨曦的幽微,混着城中昏聩的暗色一齐在城门迸发。我与奕析皆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般的绝境都能出现转机,难道我们真的如有神助么?
城门缓缓地打开后,在成群的火把照出的一重一重浓墨艳色中,立着两个人的身影,一个高大如男子,一人娇小如女子。
我走近后看他们,不由惊呼 “颜澈!芳芷!”
我绝没有看错,此时出现在我眼前的一男一女就是已结为夫妻的颜澈与芳芷,看到颜澈身上尚穿着朱紫官服,想来刚刚英勇地斩下守军头颅,迫之以威慑后使城门大开的人,就是颜澈啊,我吃惊地看着面前这个男子,想当年腼腆害羞的小男孩已成为堂堂七尺须眉,举止行事间已有了如此魄力和霸气。
颜澈看我们安然而山,眸心顿时一亮.欣然道;“姐姐,王爷,你们总算安全出来了。”
芳芷紧紧抿着唇,眉问依然含着忧色,她不住地朝着我们的身后左顾右看,终于忍不住问道
“姐姐,凝玉姐姐呢,她为什么没有跟你们一起出来。”
听到芳芷问起凝玉,我心里如被蜂蜇般的一痛,奕析亦是无言,仅是用手掌轻拍我的肩膀,在无形中给我安慰和支持。
“凝玉她……她……”我尝试着张了好几次口,就是陆陆续续地说不下去,脑海中接连不断的浮现凝玉如同凄艳绯莲的身影,她奋不顾身地冲上去为奕析挡了一剑,性命垂危之际她眼角悬着碧莹莹的眼珠,还有她最后倚在奕析怀中时幸福愉悦的表情,纷杂繁多的画面纠葛地重叠在一起,细细搅碎成一颗一颗的盐粒,撒在心底撕裂开的那个伤口上,一遍一遍地重复着,直到痛彻心扉。
芳芷怔怔地看着我们两人的沉默,也怔怔地看着我们身上大团大团触目惊心的血迹,那是凝玉因中剑鲜学喷涌而出后留下的。芳芷明明已经猜到,但她始终摇着头,用手掌猛地捂住嘴唇,如是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凝玉姐姐已经死了吗?”芳芷面色凄然,声音发着颤问道
我艰涩地点头。
芳芷用力地抽了一下鼻子,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在这时哭出来。她到底还是心性中有几分坚强的女子,硬生生地压制住了内心蟛湃的哀痛,她握着我的手臂,一字一字坚定地说道:“能为姐姐和王爷——而死,凝玉姐姐死得其所!”
我心间一耸,芳芷在说“王爷”二字时,语音顿得极重,颇有咬牙切齿之恨。看来芳芷是知道凝玉苦恋奕析的事情,凝玉如海情深地爱了一生一世,但奕析未能给凝玉任何的回复。虽说感情之事,并非事事都要遵循“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但是多少有些怨怼。
芳芷说话时限锋含怒含悲地剐向奕析,奕析自觉愧对凝玉,术然站在原地,无言以对
场面略略僵持了一下,颜澈见状咳了一声,说道:“姐姐,现在情势危急,你们还是赶紧出城罢。”
城门上密不透风地围着冲天而起的荣荣火光,气势岿然如塔。清晨的寂静与宁谧被号角撕得零落,嘶喊声、马蹄声排山倒海地袭来。我心底一沉,心知颜澈此番违抗皇命,擅自放我和奕析出城,已是犯下滔天大罪。
清冷的晨风拂乱鬓发,我道:“颜澈,你私斩守军放我们出城。我们的确可以一走了之,那你跟芳芷怎么办?”
颜澈此时神色坚毅,说道:“私斩守军又怎样?违抗皇命又怎样?颜澈大不了今生都不做胤朝 官吏,更大不了赔上一条命。但是姐姐于我们两人的恩情,就算赴汤蹈火也要偿还!”
我闻言,心中一时大恸。想起当初让芳芷改回本姓,令相爱的两人不再受到当分的拘束,他们曾在我面前郑重立誓,说日后定当报答。但是促成他们的婚事,我不过是无心之功罢了,哪里值得他们甘冒大险,以命相搏地来偿还!
“若不是姐姐,我与颜澈此生都不能结为夫妻,今日就当是报答姐姐当初的恩情。请姐姐安心
走罢,不要再管我们了!”芳芷直视着我的眼眸说道,倏然,她回首,与颜澈心领神会地对视一眼
,白暂的面容映着火光顿生一分娇俏,口气坚定地道:“请姐姐走罢,上天若眷顾我们夫妻二人,定不会让初结连理的我们命绝于此;若不誊顾,就让我与颜澈死在一起,也算是此生无憾!”
芳芷眉目肃然,字字说来透着一股斩钉截铁的绝决和锐意,令人难以相信,这般气魄十足的话竟是出自一名年轻的柔弱女子口中,当真要令天下须眉汗颜
看着他们二人,我大为感慨,心间情绪翻涌如海,叹道;“颜卿何德何能,能得到三位弟妹,以如此的真挚之心待我?”想想颜氏中人员凋敝,我有一姊却是形同虚设,与表妹紫嫣自小相识至今,却始终是算计多于坦诚,长久处之,彼此都劳心劳神。
凝玉等三人仅是我的义弟妹,实际上毫无亲缘关系。但他们今日为我所做的一切,这般深厚的情意,纵然是血脉相涟的亲生手足,我想也不过如此,怎能不令我震撼!
星垂四野,糸方的天际渐渐隐现一抹胭红。帝都城就这样蛰伏在将褪末退的夜色中,横亘数里的城墙愈发显出清寒和孤峭,刀削斧劈的墙砖如金属泛着冷光,出帝都城中,我感到心口忽地凝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