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天下-第1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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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嫣挥手让在臌中立恃的人全部退下,唯独留下黄缃在旁,她淡淡笑着,只是一取莹莹凝水明眸在清晰中折射出一线迫人的犀利,扶着端仪的手臂让她落座,唇边溢出一声轻柔微弱到旁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公主,这也是嫔妾想对公主说的。如果当年的琳妃娘娘能有公主一半,又何至于身死人手,蒙冤受屈……”
隔着单薄柔滑的丝缎衣料,紫嫣感觉手中握住的臂膀一颤,但是她用劲死死地抓住端仪的手臂甚至带着三分强迫地让端仪坐下。
端仪先是愣住,随即眉毛恼怒一蹙,一手狠狠将紫嫣箍在她臂上的手甩开,一手的五指紧握成拳抵在心口,紫嫣刚才在耳边的细声细语显然戳中了她的痛处,她恶声道;“慧妃说的不错,要是母妃当年能……也不会死在薛氏的那个贱人手里!”
白如玉笋的手捏着一把墨蝶穿花双面湘绣细牙扇,紫嫣掩去半张脸笑道;“嫔妾佩服公主,光是一个‘忍’字,嫔妾就对公主佩股得五体投地。”
空荡清寂的泠雪殿中,郁积的阴气剥离如丝,似乎猝然一下抽得人心腑生疼。黄缃神情木讷地站在紫嫣身后,她嘴唇哆嗦着紧紧抿住。
众所周知,端仪公主生母琳妃早亡,当年她和年幼的八殿下湘王被交与薛贵妃抚养,一段轻描淡写的皇宫往事,然而谁又能想到暗中涌动着怨毒与仇恨的激流。
“我记得琳妃娘娘过世是在丰熙三年,那时公主应该还只有五六岁……”紫嫣轻轻说道。
端仪遽然冷笑,声音中一股阴戾翻滚而出,“六岁,我永远不会我那个急,丰熙三年。你说我不能忍又能怎样,难道告诉我鄢英明神武、举世无双的父皇,天真地想他为母妃讨回公道,还是对一个小弦子的疯言疯语一茭置之?”在她提起“父皇”二字的时候,口气中是难以言尽的讥诮。
“我躲在门后,亲眼……亲眼看着那个该死的老嬷嬷……”端仪神色阴冷,缓缓说道,“……她们四人将母妃的双手双脚死死地按在地上……而她狠狠地掰开母妃的嘴……将毒酒灌了进去……”
这样的话听得让人心神仿佛被刀锋割过,泠泠撕裂般的一凛。然而,端仪此时脸上的表情冷静肃烈得令人心生怖意,她看往事就像是在欣赏布满蛛网般裂纹的瓷器,手指慢慢地探索着每一条碎裂纹路,任凭指下凝结出触目惊心的残艳, 紫嫣深敛口气,端仪明知道薛贵妃是杀其生母琳妃的元凶,却能与她朝夕相对十几年,泰然自
若地尊她敬她为母妃,一个人能隐忍到如此地步,就不能不说是可怕的。端雩在过多的保护中骄纵得任性跋扈,甚至今日她依然被太后和皇上庇护,而端仪的心智在六岁就开始成熟。端雩这样的,生在皇家最好是当公主,她也只能当公主。但端仪假如不曾降生在皇家,而是生在公侯将相之家,若是有朝一日进得宫来,不知又是如何一番的光景。紫嫣想到这里,就觉得脊背有些生寒。
紫嫣神色依然清冷疏离,她可以想象得出,当一个年仅六岁的小女弦蜷缩在角隅里,取眼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活生生地被人鹤毒,是怎样的痛苦无助,痛苦无助像嵌在皮肉里的钝锋,慢慢地消磨血肉直至麻木冷酷。
林氏横祸之前,她也曾是葬在深闺无忧无虑的小女儿,高官显贵之族,钟鸣鼎食之家。她年值豆蔻,容颜娇美,命妇妯娌之间常道除颜相¨尚可与之相较,其他闺阁脂粉根本无法与其匹敌一二。她心思聪慧伶俐,因出身将门,性情中别具一般官宦女儿没有的爽利和豪气。最不堪回首往事,谁会想到聪麓伶俐磨砺成了城府算计,爽利豪气磨砺成了冷硬狠辣。
当年林氏中惟余伶仃兄妹两人,可是紫嫣根本无法依仗这位胞兄。林桁止性情酷似典父,躲得过战场上的明枪,却避不过朝堂中的暗箭。林家重露头角之时,桁止就曾遭人几次暗害,紫嫣心中清楚,当年若不是颜卿凭着与太子的关系从中转圜,桁止注定逃不过劫难。
“报仇之期,十年何晚?”紫嫣喟然叹道,“薛太贵妃做的一件最愚蠢的事就是将体留在了延禧宫中,她以为那时的你仅是一个软弱无害,又没有根基的小公主……”
“其实我是一条怀有异心,又阴险冷酷的毒蛇,是吗?”端仪截断紫嫣的话说道
紫嫣盯着端仪笑出声又猛然喝止,她说得没错,报仇之期,十年何晚?
回想当初,多年苦心筹谋,用尽一切阴毒卑劣的手段,她甚至不惜牺牲唯一的姐姐颜卿。当薛氏的权势荣华终于分崩离析,那时她从心底生出一种淋漓的¨。
当年,十五岁的她随颜卿重回帝都,她曾遥对着帝都巍巍城楼起誓,若不能薛冕的人头血奠林家,此生誓不为人八九年前颜卿的远嫁北奴,薛氏虽不是主谋但曾推波助澜,多年来紫嫣抓紧这点翻来覆去巧施手腕,尽可能地挑起皇上对薛家的厌恶,最后还利用颜卿的死狠狠地追加了一味猛药。可是皇帝还是顾念薛氏旧情,仅将罪名坐实的薛氏睦子薛昱玟处以腰斩,其余人等贬为贱民流放到边境琉球。这个根本不是紫嫣想要的结果,可是为了全局,她放弃了愚蠢的穷追猛打,表面土虚与委蛇地褒美皇座上的那个人有文景之帝的仁厚遗风,然而背后派出杀手追击薛氏中人,事后费尽
心机将他们的横死掩饰成一场小国动乱中的意外。
端仪若无其事地侍奉在仇人身边几十年,毕恭毕敬地认贼作母。她的隐忍让人觉得可怕,然而当隐忍达到极致,恨意尖锐如针地挑破,多年沉积的怨毒厚积而薄发,又蕴含着如此恐怖的力量。
薛门被诛,薛贵太妃被褫夺封号贬为卑贱宫人,但念其曾侍奉先帝的功劳,未随薛家中人流放丽幽禁深宫。紫嫣不会忘记那天,就在她现在身处的深深宫禁中,在某个被逼忘的隐蔽角落,端仪神色冷酷地命人将她的养母死死地按在地上,端仪发疯一样地扑在薛庶人身上,用劲撕开她那双勾魂摄魄的朱唇将毒酒灌了进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就是报应。
在做这些的时候,端仪面目狰狞扭曲得与妖魔无异。躺在地上的美艳妇人浑身都在痛苦地抽搐,做完这一切,端仪冷静地恐吓候在殿外的医女,要她们回禀太后时就说薛庶人恶疾缠身,药石无效,其他的只字不许提起。众匡女摄于端仪公主威压,况且薛氏已灭,薛庶人往日风光不再,现在的她不过是宫中一名苟延残喘、年老色衰的妇人罢了,还有谁敢为她说一句话,她死了就像青帚扫去埋在宫廷花径深处一片将要腐烂昀落叶般,一般的无声无息。
紫嫣当时就一直在场,一个冷眼旁观的冷心冷肺冷血人。看到这样血腥一幕,覆在厚实羽缎大氅下的身躯也忍不住感到一丝不寒而栗。她从来不是清白无辜的人,多年在深宫腥风血雨浸淫,尽管一双莹白如玉的手不曾沾染上一滴血,但早就不是干净的了。可是她却从未真正亲手杀人,用这双手生生地扼死一条人命。
当时端仪用一块丝帕拭干净了手上的残酒,对着面色隐青含白的紫嫣说了这样一句话,“其实我是一条怀有异心,又阴险冷酷的毒蛇,是吗?”
“是的。但我绝不会容忍自己养一条毒蛇在身边。”紫嫣漠然溃笑,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本是妃嫔之间的倾轧杀戮,却在延续成下一世人身上复仇的桎梏。
紫嫣终于明白,当年她处心积虑,想再次利用与颜卿的关系套住韶王,可韶王却在回绝之后又说端仪可以结交。凭着同样决裂的性情和一股凌厉的恨意,两个不相识的人就能周仇敌忾。
薛氏垮台后,她暗助端仪杀了薛庶人,而端仪暗助她截杀了流放边远的薛氏余孽,仇已经报了唯一的遗憾就是薛冕的尸身无故失踪,夸她无法圆了当年拿薛冕人头血祭林氏的誓言!
紫嫣轻舒口气,她指腹紧扣着象牙扇柄细腻的纹理,嵌入皮肉的微弱痛觉让人觉得清醒和畅快泠雪殿中显得沉抑和滞热,丽渗出的细汗附在肌肤上惹得一阵寒意。
颜倾天下by凌千曳(第二部55…67)
颜倾天下 浮沉紫御久栖难6
她想着,一切都过去了,无论是深恨的,还是深爱的都被她亲手毁了,所过去的她都不愿再回忆,回忆时她的恨意不会有丝毫减少,她的良心也不会受到丝毫谴责,那回忆又有什么意义。她现在位处显赫,有权势强大的林氏作为后台,她生育不多但膝下已有一名皇子,然而却是高处不胜寒。有薛氏的前车之鉴,琼楼玉宇指不定某一日烟消云散,冷笑在唇角悄然绽开,既然她无愧无悲无惧无畏,继续走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紫嫣素手支额,若有所思问道:“公主,这次是从庞家回帝都省亲么?”
“省亲?慧妃这场面话说得未免太冠冕堂皇了。”性格所致,端仪说话向来尖刻,“母妃早逝,我那英明神武的父皇也在九年前就龙御归天。面见太后和皇上,不过是碍于皇家礼仪,慧妃觉得在帝都中本公主有什么亲可以省?”
端仪眉梢微挑,“其实……慧妃说话用不着拐弯抹角,更不用避重就轻,你心知肚明,若是不去一趟宁州,怎么遇得上你那个人中龙凤的好侄儿。”
慧妃也是处变不惊之人,不卑不亢地道:“庭修虽不是嫔妾的亲侄儿,但是嫔妾私心认为待他与亲侄无异,能得公主一句‘人中龙凤’的褒奖,嫔妾作为姑姑也是不甚荣幸。”
“不甚荣幸?”端仪轻叹口气,倒是不与理会,然而顾自道:“当初在宁州时,顺道拜访了一趟韶王府。”
“那么……”紫嫣略略迟疑一下,还是按捺不住问道:“那么……公主见到韶王妃没有?”
“没有。能跟嘉瑞姑姑齐名的女子,虽然好奇,但是她似乎刻意回避着我,也只有作罢了。”端仪略显狭长的双眸直视紫嫣,颇有意味地笑道:“怎么?慧妃你好像一直以来对她十分感兴趣。
“不过是好奇得紧罢了,公主难道不是这样?”紫嫣说道,巧妙地掩饰了神色一掠而过的诧异,端仪那句无心之言说得不差,她一直有这样的感觉,与韶王妃琅嬛在冥冥中似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正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错觉,让她觉得莫名的忧虑和焦锐。
“好奇是好奇,但是人家不待见,又何必巴巴地要热脸贴上冷屁股。”端仪“嗤”地一笑,轻描淡写地用一句话带了过去,又自嘲般地说道:“人有时候真的是自己不要好,当年嫁出皇宫是时松了口气,但在庞家待久了,却又想起皇宫中那段闷得喘不过气来的日子,跟韶王聊起些宫中旧事,最后还不欢而散。”
“公主这话又是怎么说?”
端仪目光闪烁一下,却是避而不答,打断地问道:“慧妃可听说过王氏?”
“王氏?”紫嫣觉得端仪话出有因,隐隐猜到几分,却摸不透她到底的用意在哪里,索性顺着她话道:“怎会没听说过,要知道先帝的两位皇后皆是出身王氏家族。平心而论,当年的王氏无论比起薛氏还是林氏,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先帝都用‘翁君’的尊称来礼待王太公。”
端仪浅浅舒口气,似是感慨道:“王氏的显赫众所周知,先不说王家子弟如何,翁君膝下有四女,都是了不得的人物,长女是恭淑贤德皇后,追封恭淑贤德敬敏太后,就是皇兄的生母,二女就是当今太后,也就是韶王与端雩公主的生母,三女嫁给玉阴侯,**的夫家虽比不得三位姐姐,但也是堂堂一品御史大官的夫人。”
王氏中的一些事情端仪说来如数家珍,对于这些紫嫣自是清楚,恭淑贤德皇后芳龄早逝,先帝不曾另觅他人,依旧从王氏中择取一女为后。所以当今太后并不是皇上生母,而是姨母。皇上对其尊称一声“母后”,他对这位继母亦是十分敬重。
“先帝子嗣不多,长子和庶子幼年早天,可在所余子女中,王氏女子所生的占了近半数。”紫嫣说道,王氏家族人员式微,但往日的门庭风光,依然可从与皇室密切的联姻中窥见一二,当今皇帝,韶王,端雩,他们身上一半血脉都是源自王氏。
奕槿七岁时被立为储君,执掌东宫,丰熙帝此举也算是对得起先皇后。此外,先帝对继后所生的一双儿女,韶王奕析和九公主端雩亦是疼爱有加。
紫嫣无心听这些,她的心思还牵在琅嬛身上,可是端仪却是存意不在此深究,她于是旁敲侧击地问道:“皇上贵为天子,而先帝对于九公主的宠爱人所共知,公主不妨说说韶王。”
“也许是身居皇嗣,肩负一国之重的缘故,我记得父皇向来对皇兄极为严厉,至于七弟他……”提到韶王,端仪的神色中竟露出一丝鄙夷,“小七小时候体质偏弱,性情散漫,也许因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