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天下-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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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唇已经被我啮噬得伤痕斑驳,我想要振作,可是双腿就像煮烂的粥般绵软无力,根本支持不住我的身体,我以前份量轻,现在带着六月身孕,行动非 常(炫…书…网)的笨拙滞碍。
叩开繁逝大门后,里面的院落冷冷清清,空无一人,旧主嘉瑞已仙逝多年,新主我又迁离,繁逝里面的侍女侍从已经尽数遣散了,昔日的别宫成了一个空壳。
“去那里。”我一指祭祀堂的方向,玉笙扶着我进入时,我身形踉跄地差点绊倒在高起的门槛上,发髻凌乱,几缕发丝濡湿后蜿蜒地贴着侧脸的**,我想我此时已是狼狈至极。
“那……”我声音虚浮地说道,让玉笙将我扶到摆放历代公主灵位的巨大桁架下。
“小姐。”见我再次跌倒在地,玉笙忙扯过一个蒲团垫在我的身下,一壁盛开的莲花依然,莲心一簇嫩黄色的花蕊在冉冉拂动,如此柔和安宁的光晕,将整个灵堂都淡淡地笼在静谧中,阴气甚重,怨气甚重的灵堂,这里其实就是半个冥界,仿佛与世隔绝。
玉笙似乎舒了口气,然而,危险却是寸步未离。
我感觉一阵阴风冷冷地贴着头皮向剐刀般刮过,桁架两侧的素帏失神地乱舞,恍若在夜间游行的惨白幽灵,“呼呼”几道劲风掠过耳畔,几盏燃着的莲花长生灯骤然熄灭。
玉笙紧紧握住我的手,她的害怕伴着指尖的颤动传给了我,此时我也是无可依靠的惊恐与惘然,心在胸腔中疾速跳动,隐隐地感到潜藏的杀机在借着夜间暗涌的波澜,如毒蛇在草丛中行进的嗖嗖声,正在向我靠近。
“玉笙,你去……”我冷眼看着,忽然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不,不……小姐……我做不到。”玉笙听完嗫嚅道,双手狠抓着她的头发。
“玉笙!”我沉声道,声音已微弱但威严犹在,玉笙依言摸索到了桁架后面。
我死命地拽住身后供案上铺着的桌布,这种布抓在手心是粗糙的感觉,有些刺痛。我用身体抵住供案,终于勉强站立,我斜眼飞快地瞟过藏身在桁架下的玉笙。
我平复声息,向着祭祀堂敞开的门口,一字一顿地说道:“绮娅,是你想要杀我?”
我感觉身后的供案一颤,我知道是玉笙听见后惊骇地颤动,在她看来我现在这个样子怕是接近疯癫了,“小姐,你怎么……”
“闭嘴!”我厉叱道,手掌重重地一击桌面示意她沉住气。
“我知道你恨我。”我看着前方,声音幽冷,“除了你,没有人会如此大动干戈地杀我,也没有如此大的能耐。”
敞开的大门黑魆魆,那暗色似乎在无限地延伸,接通某个深藏着的神秘的入口或者出口,祭祀堂中唯有我的回声,我像是对着虚空在自言自言。
“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你把我逼得如此落魄,你倒是出来啊,见我临死前的最后一面。”我话中暗含挑衅,“莫不是绮娅王后怕了,怕我记住你的容貌,死后化作厉鬼来找你复仇,复一尸两命的深仇!”
“哈哈……”我听见有女子嘲弄的笑声,有个纤长的黑影缓缓地踱进祭祀堂来。
“你来了。”我笑道,手指轻轻扣了两下桌案。
她在走近,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是我可以看见那个黑影,从门槛到祭祀堂正中,在一步步地向我靠近。
近了,更近了。
存亡之机,在此一举。
电光石火间,悬挂在祭祀堂正中那盏四百来斤的铁架灯”轰然“落地,那人避闪不及,兜头兜脑地被压在灯下,一时间血肉横飞,全身骨骼被生生压碎时发出可怖的格格声,绝命的**传来,接着就没了声响。
祭祀堂中瞬时弥漫开刺鼻的血腥,那个人应该,死了。
我的精力像是耗竭殆尽,身体缓缓地靠着供案滑落,玉笙哭泣从桁架后面爬了出来,现在这中场面简直刺激得她发疯,她像是溺水的人抓紧稻草一般抓住我羸弱的手指,断断续续道:“小姐……我……我杀人了……她死了……”
我的脸上褪尽了血色,苍白的唇瓣翕合道:“是你动的手,但罪孽是我的。”
在幽幽微明的烛光下,我身下土黄色的蒲团上嫣红的血迹在蔓延,在扩大。
“小姐!”玉笙用手一试,五指上抹了一手的血,鲜血还在源源不断地从我身体中流淌出来,直到整个蒲团吸满了血液后,还有涌出的血流落在地板上,渐渐地股股细流汇聚成血泊。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自己流出那么多的血,第一次是新婚之夜的割腕,用锋锐的小刀割断腕间的经脉,血霎时喷涌出,给新房鲜艳的红毯染了更加浓重的艳色,那次,我离阴曹仅差了一步之遥。这次,神志随着血液的流失而迷糊,我又会怎么样呢?
孩子,孩子,那个在我腹中长了六个月的小生命,难道就要离开我了。
“哈哈……”那轻蔑的笑声再次响起,我此时像是被铁锤狠狠地击中了心口,她是绮娅。
“哈哈……”女子清亮的笑声,“真的是不得不佩服宜睦公主,诡计多端,心肠刻毒,到这时候了还令人防不甚防。”
紧接着她的声音又陡转凌厉,“若不是我用了替身来试探,那么脑浆迸裂地惨死在灯下的人,不就是我了吗!”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二部 故国相望隔雨冷8
章节字数:1650 更新时间:10…06…22 08:36
我额前渗出密密的冷汗,心中瞬间空白,仅剩下一个念头如利锥般扎入:绮娅未死!
幽寂的灵堂中,阴风在回旋悲鸣,堂中无数惨白色素帏如游魂般猎猎翻飞,我感觉我像是退到了悬崖的尽头,墨云低垂,风雨如晦,眼前险境步步相迫,可是我的身后却是黑森森又深不见底的万丈裂谷,退无可退。手心的皮肤被尖锐的石子刺破,即使是指尖的微动,都会使碎石细末簌簌地坠落。
“那个落水的人只是你的替身,而不是你。”绮娅施施然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一身烈红色的紧身靓妆愈加衬得风姿飒爽,容颜英秀,她冷峭地笑道:“我就知道光凭那些人是制不住你的。那些人虽是以多凌少,但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杀掉十余名黑甲士,也是一等一的高手,竟全让你给糊弄了!”
我跌倒在一片猩红黏稠的血泊中,温热的血还在汨汨从身体深处流出,随即带走我生命的热度,由于失血过多,我感到神志渐渐模糊,像是虚幻的触觉中有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我,将我拖进沉沉晕眩的漩涡中,数根尖尖的指甲一点点深嵌入皮肉,尖锐的刺痛维持着我最后的清醒。
“绮娅,你又何必如此逼我?”我笑意哀戚地朝她,“你若要杀我,那四年里早就可以动手了。为什么要选择现在杀我,拖累无辜的孩子。”
“颜卿。”她唤我的名字时,仿佛一股蛰伏已久的戾气从心中喷出。
我蜷曲双腿,做出保护小腹的姿势,当我将脸埋入膝盖的时候,霎时间无助和悲凉一齐满满地溢了出来,再抬头时却已是清泠的眼神,我气息微弱地说道:“绮娅,我知道你对我的杀心已不是一日两日。在我作为宜睦公主踏入北奴境内之时,我就已经想过,以我们之间的怨结,我在北奴可能不是病死,不是老死,而是在你的剑下死于非命!”
“可是……稚子无辜,你亦是为人母,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幼吾幼及人之幼’的心……”我感觉喉间焦躁得难受,一口腥苦的血涌上来又让我极力咽了下去,继续幽幽说道:“可愿立一君子约,你若今日收手,待到我腹中之子落地时,颜卿定然刎颈自尽,履践今日之约。”
“哈哈……你果然巧言善辩,若是你没有使出刚才那一招,我或许还能听得进你的花言巧语,但是……”她踏着嫣红的鲜血,随着她的走动,手中拖着的剑锋在血泊中缓缓地在我面前蹲下来,她身上浓重的烈红色愈加凸显出我面色的苍白,声音恍若幽魅,“……那灯落的刹那,我看到了你的狠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在那刻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事已至此,我如果放了你,凭着你的性格,不久的来日跪在地上求生的人就是我了。”
“小姐!”玉笙生怕她对此时毫无抵抗能力的我不利,急忙挡在我面前,以身相护。但是玉笙这般不懂武功的弱女子如何敌得过身怀武艺的绮娅,绮娅仅仅用剑鞘一横,就将她远远地甩出去,“噼噼啪啪”撞到了一排的莲花灯。
“小姐。”玉笙扑倒在地上,但还是强撑着向我的方向爬来。
绿萝因为我已是凶多吉少,我是万万不想在连累进与我相伴了十多年情谊深厚的玉笙。
“绮娅,那你想过没有。”我眼底隐隐有莹然的泠泠珠光,声音虚浮道:“我死了,王嗣死了,合罕会怎样的震怒,到时候就算有强势的家族撑腰,你也不可能确保自己一定安然。两败俱伤,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颜卿,这回你错了。”她神色倨傲地扫了一眼,我颈间突然感觉幽然的冷意,一片光芒清寒的剑锋已经架上了我脖颈,薄,却是削铁如泥,锋刃上还残留着丝丝络络的血。
“不要!”玉笙几乎绝望地嘶声喊道,她几次支撑着想要站起来,都徒劳地跌倒在地上。
“杀你,名正言顺。私通故国,泄漏军机,无任哪一条都足以置你于死地。”她冷笑道,“怪就怪你不该犯和嘉瑞公主一样的错误!”
“什么?”我蓦然一惊,心中窦生疑云,她说嘉瑞什么?!
那柄剑冷冷地抵住我的咽喉,贴着剑锋的**起了点点微小颗粒,剑冷,话更冷,“你自己去问嘉瑞吧!”
在那瞬间,强撑住的心神终于不堪重负地崩塌,我感觉瞳孔的黑色已经涣散,眼前的一切渐渐抽离成白濛濛的模糊。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二部 红衰翠减物华休1
章节字数:2311 更新时间:10…06…22 13:40
我睁眼看见头顶如艳霞层层叠叠的红白二色的垂地锦帐,这里不是繁逝,是在王宫中的“驻颜”。
我感到神志浑沌,眼前轻盈的纱幔恍若有重量,沉沉像是要铺天盖地地覆压下来,给我一种无所遁逃的错觉。身体如一团棉花般的绵软,尖锐的剧痛还没有退尽,这里是驻颜,难道我又回来了吗?
“颜颜。你终于醒了!”我黯淡无光的眼眸中映出耶历赫疲惫的面容,他见我醒来惊喜地说道。
“这里是驻颜?”我声息微弱地问道。
“是的,颜颜。”他嗓子喑哑地回答,俯下身满面悲戚与疼惜地看着我,这时我才看清他的双眼中尽是纵横交错的血丝。
这一幕似曾相识,我意识朦胧地记得上次我割腕后被救活,辗转着从梦魇中醒来时也是这般的情形,看到他目不交睫地守在我的床边。
我闻到驻颜宫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难以掩盖其下一嗅浮动着的血腥,眼角的余光瞥过床下,卓尔和黛尔并身跪着,垂下的头颅抵在平摊在地的手掌上,肩膀不住地抽搐,时不时用袖口揩一把眼角的泪水。
我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覆在锦被下的双手却是不自觉地摸索向小腹,原本六个月时高高隆起的小腹,一下子变得平坦。
我如遭雷击,耳边回响着一阵又一阵隆隆纷杂的声音,好像在都在众口一词地说着:他不在了。这些声音交错重叠在一起,形成无可摧毁的庞大回音,像从天而降的冰雹密密地强击在我毫无设防的心壁,逼得我简直要疯癫。
他不在了,不在了。
“孩子呢,他在哪里?”我揪住他的衣角问道,声音艰涩干燥,“给我看……”
“颜颜!”耶历赫眼中氤氲着深重的悲哀,“这已是你昏迷的第七天了……”
他没有往下说,可是我却感觉到了,七天过去,那个流产出来血肉模糊,还未成形的胎儿,或许怕我看见伤心,已经匆匆地掩埋了。
耶历赫用双臂紧紧拥住我,嘴唇在我的耳垂低声嗫嚅道:“颜颜,我对不起你……”
我根本听不进他在说什么,将脸深深地埋入手掌,一颗颗灼热的泪珠地从指间的缝隙沁了出来,那是我的孩子,在我的身体中胞衣相连的生长了六个月,现在我这个生母未见一眼,竟已是此生永诀!
就在前段日子不能安眠的夜中,我还可以感受那个小小的柔软身躯,在我的腹中不安分地动弹,旁近的人都笑笑说:尚在胎中就如此强健,生下来定是一个像虎仔般的壮娃。往事恍然若梦,却又是历历在目。但是身体上残余着的撕裂般的剧痛,却在一边又一遍清晰又残忍地提醒我,像一柄狠狠刺入又狠狠拔出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