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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天堂向左,深圳往右-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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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里静悄悄的,人人埋头做事,门口的保安好奇地看着他,刘元点点头,打了卡,径直走到王志刚的桌前,象往常一样不苟言笑,说你去通知一下,五点半准时到小会议室开会。王志刚听见他的声音,茫然抬头,傻乎乎地看了他半天,结结巴巴地说例会,例会已经开过了。刘元不大高兴,尖着嗓子质问他:〃我不在你们怎么就能开会?〃王志刚嗫嚅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说刘总,你还不知道吧?〃……你已经被开除了。〃 
 
刘元愣愣地看着他,眼睛使劲地眨巴了两下,四周的同事静静地望过来,谁都不说话。刘元慢慢挪动脚步,过去看墙上的公告,那份文件很短,说他旷工已超过三天,另外经查有违法行为,〃受到属地国法律制裁〃,所以给予开除处分。后面还有一些字,报送哪些部门,抄送哪些部门,他已经看不清了,心中空空荡荡的,连一粒灰尘也搁不下,身子晃了一下,几乎就要摔到,部下们慢慢地围拢过来,一个个神色肃穆,就象对着一具尸体。过了半天,刘元定神强笑,涩着嗓子对王志刚说:〃我被开除了,嘿嘿。〃王志刚挠了挠头,看见他脸色发青,眼神僵直,表情似哭似笑,象一个被水草缠足双腿的溺水者。 
 
刘元在这里工作了整整五年,从普通职员到部门总经理,从最低层到最高层,五年里只请过一天病假,从来没迟到过,有时候连续几个月加班加点地工作,光工作笔记就记了满满七大本。然而最后还是一无所有。刘元轻飘飘地走下楼,悲愤地想:连开除我的制度,都是我一手制定的! 
走出门来已经是傍晚了,风声呼啸,深圳的台风就要来了,行人四处奔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刘元一步一顿地往前走,象一棵在风中扶摇不定的小树。天黑了,街边的灯一盏盏亮起来,刘元转过身,看着他五年来每天必到的那间房子,感觉就象做了一场梦。七天之前,他是这里最受尊敬的人,七天后,他黯然离开,没有一个人挽留他。生活在这屈辱的七天里悄悄转了个弯,醒来后一切都已经倒塌,整个世界凶险而又狰狞。刘元对陈启明说:〃人生不过是个虚妄,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一切悲剧,都是因为我们想得太多。〃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2003年7月,那时肖然已死,黄振宗在家门口被人拐跑,黄芸芸被陈启明打了一耳光,不言不语地坐了一整天,然后就疯了。那时刘元已经成了一个优婆塞,他学佛五年,自称〃修道之人〃,每月去弘法寺捐一次香火,每次至少500块。他的师父,弘法寺的高僧明觉禅师,专门为他题了一幅字:〃千红为灰〃,刘元对着它晨昏祷告,说自己修为还不够,如果有一天到了那个境界,他就会出家,不过不一定要离开深圳,〃心即灵山,在哪儿都一样。〃 
 
那天夜里刘元又去找过赵捷,在满街飞舞的落叶中,赵捷冷得象刚从冰箱里钻出来,说你以后别来找我了。刘元问为什么,赵捷扭头就走,说我讨厌你这种男人,又撒谎,又嫖娼,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这时雨水啪啪地落了下来,刘元站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拖拖拉拉地往黑影里走,刚走几步,听见赵捷在后面叫他:〃刘元〃,刘元回头,看见她斜靠在门上,牙齿紧紧咬着嘴唇,眼里泪光闪烁,过了半天,她哽咽着说:〃下雨了,我给你拿把伞吧。〃刘元摇摇头,伛偻着腰越走越远,几片落叶在风雨中飞起,颤抖着、旋转着,无声无息地落在他身后长长的影子上。
(二十五) 
7月18日是陈启明结婚五周年纪念日,那天黄芸芸起得很早,煲了粥,煎了四个鸡蛋,丈夫两个,她和儿子各一个,陈启明早上喜欢喝普洱茶,她沏了满满一大壶,坐在那里等他起床,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动静,黄芸芸想了想,轻手轻脚地走出家门,到楼下报摊上买了两份报纸,《南方周末》、《深圳商报》,上来后看见陈启明刚从书房里出来,她讨好地笑了笑,陈启明象没看见一样,踢踢踏踏地走进卫生间,洗脸时不知碰翻了什么,发出惊人的声响。 
那段时间陈启明心情很不好,他的倒灶运持续两年了,搞酒楼赔钱,搞建材赔钱,连股票都越来越难炒,99年上半年他一分钱都没赚到,还被套了好几只股,要不是黄芸芸每月两万多的分红和房租,他炒股的老本都要保不住。深圳是一座用成绩说话的城市,赚钱才是硬道理,赚不到钱,说什么都白搭,所以陈启明总觉着自己是个废物,尤其不好意思见老丈人,每次都是黄芸芸抱着儿子回家,留下他一个人在屋里长吁短叹,郁闷不止。 
陈启明是个老实人,虽然看着老婆不顺眼,也没做什么出轨的事情。跟孙玉梅分手以后,他出去旅游了整整一个月,先到黄山,再到峨眉山,后来还去云南丽江住了十几天,他本来就内向,回来后越发沉默,天天把自己关在屋里,有时一整天都说不上几句话。 
那次分手让他很伤心,没想到她会这么决绝,连老同学的情面都不顾了。仔细想想,其实孙玉梅从来都没在意过他,拥抱也好,上床也好,都是她一个人的游戏,而他不过是一块跳板,跳过去了就再也不会回头。陈启明作了一年半的跳板,花了几十万,最后落得个两手空空,连张合影都没留下,想想就让人难过。不过他也没后悔,那惊艳的十八个月,足以让他在这单调乏味的房间里回味一生。那十八个月里,孙玉梅或笑或恼,有时文静,有时调皮,连生气的表情都那么刻骨铭心。为了延长这注定不会长久的惊艳人生,陈启明送皮包,送手机,孙玉梅却一直都是冷冰冰的,直到他咬着牙送上那张20万元的存单。 
那是他们的最后一夜。吵过了,哭过了,该说的都已经说完,连莋爱都没了理由。孙玉梅不肯回头,他也知道留不住她,坐在那儿一声不发,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孙玉梅半睡半醒地躺在那里,电视滋滋拉拉地响着,谁都没想起来要把它关上,似乎有那点噪音吵着,心里就会好过一点。快两点钟的时候,楼下撞了两辆车,孙玉梅走到窗前看了一眼,说出车祸了,陈启明“嗯”了一声,走过去抱住她,小声叫她的名字:“玉梅”,孙玉梅答应,看着他难过的样子,眼圈也不由自主地红了,说启明我对不起你,我,我……半天也没说出下文,只感觉他抱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最后连气都要喘不过来。 
孙玉梅长叹一声,摸了摸陈启明的脸,一句话不说就开始脱衣服,脱了衬衫,脱了裤子,然后钻进被窝里等他,陈启明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看了半天,最后轻轻地躺到她身边,两眼望天,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孙玉梅又叹了一声,关了灯,伸手将他搂了过来,动作轻柔含蓄,就象母亲搂着自己的儿子。 
夜已经深了,深圳一片寂静。在黑夜的另一边,另一个母亲已经搂着儿子睡了,她们会梦到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关心。 
 
对陈启明来说,那20万有多重含义。它很重,因为爱情,因为理想,因为生活的全部意义;它也可能很轻,一次性交式的告别,或者一次告别式的性交,没有怀孕,没有结果,什么都没有。在不远的将来,陈启明会有很多个20万,那时孙玉梅已经是个陌生人,在他生命中惊艳地跳过,现在只是一段极轻极微的往事。为了表达一种极其复杂,却又难以言说的心情,他把钱全存在妻子的户头里,不过这对黄芸芸没有任何意义。她已经疯了。 
 
天亮时孙玉梅走了,走得异常决绝,异常美丽,带着那张20万元的存单。陈启明望着她的背影,想说点什么,张了两下嘴,最终也没说出来。他掏出烟盒,却发现已经空了,他用力地把它握成一团,那时阳光普照,在温暖的阳光下,烟盒吱啦吱拉地响着,硬纸板戳得他掌心隐隐地疼。 
从那以后,他只见过她两次,一次是在女人世界门口,她正跟商场经理谈专柜的事情,陈启明从旁边走过,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去继续谈,脸上微笑依然,就象什么都没发生过。第二次是在振华路的名典咖啡,她那时已经怀孕了,看见陈启明站在门口,她很高兴的样子,走出门来跟他聊了一会儿,陈启明问她是儿子还是女儿,孙玉梅说是女儿,五个月后出生,然后轻轻拍了一下肚子,笑得十分甜蜜,陈启明提着给黄芸芸买的营养品,静静地看了她有一分钟,发现这个美丽女人已经开始老了,脸上有一层细细密密的皱纹。 
 
那天黄芸芸打扮得很整齐,穿了一条浅紫色的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脸上擦了一点粉,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当然,也没有谁会仔细看她。吃完饭后,陈启明坐在那里看《深圳商报》的财经新闻,黄芸芸洗了碗,打扫了房间,走出来跟他商量,说天气这么好,我们带儿子去出玩一次好不好?陈启明把报纸翻得哗哗作响,头也不抬地说你带他去吧,我还有事。黄芸芸一下子低下了头,勉勉强强地笑了一下,帮他添了一杯茶,拉着儿子的手,慢慢地走了出去。 
那天是她结婚五周年,一个重要的日子。 
 
陈启明其实并没有什么事,看完报纸后,他开车到大户室转了一圈,市道不好,股市里人影稀落,呆着也没什么意思,就走出来在马路上闲逛。天气确实很好,路边的草坪上坐满了人,几个孩子象小狗一样奔跑嘻闹,他看着发了一会呆,想起了儿子胖乎乎的小脸,他现在也在撒欢儿吧,陈启明想,这小东西已经成了自己生活全部的意义了。又转了一会儿,感觉有点困了,在一家快餐店随便吃了点东西,刚想回家睡午觉,就接到了那个电话。 
黄芸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住声地说儿子,儿子,陈启明听得不耐烦,说儿子怎么了,你倒是说啊。黄芸芸又哭了一阵,说儿子不见了,儿子不见了,呜呜呜…… 
 
那天的事十分蹊跷,黄芸芸带儿子去爬莲花山,刚走几步,黄振宗就说肚子疼,黄芸芸赶紧抱着他去医院,专家门诊前等了很多人,黄芸芸坐在那里干着急,这时一个白白净净的女人走过来,问了问黄振宗的症状,然后从包里拿出几张卡片,说她们是什么幼儿保育协会,让黄芸芸有事给她打电话,黄芸芸接过卡片,翻来覆去地看,看得头晕眼花,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黄芸芸遇上的是个“拍花的”。深海花园的保安刘小林至今还记得当时的情形:那女人抱着黄振宗站在门口,黄芸芸回家拿了厚厚的一摞钱给她,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那女人收了钱,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黄芸芸就又摘下了手上的戒指,刘小林说他开始以为是黄家的亲戚,直到黄振宗被抱走了,黄芸芸还在那儿神不守舍地转悠,才意识到是出事了,急忙把她拉进保安室,给她洗了脸、漱了口,黄芸芸这才醒过来。 
 
陈启明气疯了,先报警,然后打电话给肖然,肖然那时正在睡午觉,听见陈启明声音都变了,说我儿子被人拐了,你问问强哥,是不是道上人干的,如果是,要多少钱我都给他!电话打完了,他把手机哐地扔到地上,走过去将流泪不止的黄芸芸一把拽了起来,两眼血一般红,狠狠地给了她一记耳光,咬牙切齿地骂道:“猪!你他妈的就是只猪!” 
 
接下来的一昼夜陈启明一直没合过眼,黄村长叫了三十几个人,开了九辆车,到各个车站去堵那个女人,陈启明四下乱跑,嘴里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两个大水泡,钻心地疼。从火车站到派出所,从派出所到肖然家,忙得水都顾不上喝一口,一直折腾到天亮,陈启明浑身发软,腿肚子直抽筋,额头阵阵冒冷汗。黄村长看着担心,拍着他的肩膀说你一定要把心放宽,千万不能急出病来。然后安慰他,说你和芸芸都没干过坏事,不应该报应在他身上。陈启明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想起他对孙玉梅说的那句话:为了你,我情愿抛弃一切。心中一阵冰凉,头发一根根地竖了起来。 
 
他几乎是被人扛回家的,进门后坐了半天,渐渐恢复了生气,黄芸芸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一句说都不说,陈启明憋了一肚子气,还想动手,手都抬起来了,看见她苍白的脸和红肿的眼泡,心一下子软了下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走进书房,把门摔得山响。黄芸芸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不哭不笑,双眼黯淡无光,除了偶尔眨动的眼皮,就象一具风干了的僵尸。 
 
陈启明只睡了两个多小时,梦里看见儿子象只小狗一样来回乱窜,他心中一阵狂喜,伸手去抱他,这时忽然意识到是在作梦,一下子睁开双眼,看着空荡荡毫无生气的屋子,心中象有万蚁爬过。黄芸芸还是老样子坐着,表情姿势一点都没变,陈启明隐隐约约感觉到有点不对,叫了她一声,没有回应,上去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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