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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三眼神捕-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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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柔和的形态,陡然变硬,披风边沿,竟化作剑的锋利,当空斩下:“好一个‘别离千载发如霜’!幽冥门主?”

“霜”字未落,那满天的“银发”已被斩开断裂——原来那不是“银发”,而是一根根银白的细针,首尾相连,七八根连起来,便如一根硬挺细长的银发。

满空断裂的“银发”——那些银针本待飘落,也仿佛又受到一种无形力量,蓦地激射而出!

杨恩脸色微变,披风蓦然合拢,受内力所激,竟然鼓涨如蓬,将银针尽数扑落!只闻无数针尖剌破布面,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呛,金光耀目,却是他已经拔出了一柄极为锋利的匕首!

而此时,那个妇人怀中熟睡的孩子,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似乎被眼前的情形惊骇住了,“啊”地哭了起来,含糊不清地叫道:“妈妈!妈妈!”从妇人怀中一扭,挣脱出来,白白胖胖的小身子滑落到地上。

擅暗器者大喝一声,脸上鲜血淋漓,从满地木屑中一跃而起!双掌在空中陡然转向,并不是攻向苏兰泽,却向那孩子重重拍出!

那孩子惨叫一声,身子向前仆倒,脸部着地,有鲜血蜿蜒着从脸下的地面流出来!

苏兰泽喝道:“无耻!”

她凌空拍出一掌,砰!真气爆开,两人一触即退,苏兰泽迅疾俯身,推开已经冰凉的妇人尸体,去抱那早仆倒在地的孩子。

尖厉而凄异的啸声,猝然响起!只是极短促的一声,便嘎然而止!

啪,那孩子突然举起一只小手,向妇人胸口拍下!妇人的胸膛炸开,血肉模糊中,有一团金色光点飞涌而出!苏兰泽遽然挥袖拂卷,沙沙作响,是金色光点尽数投入袖间。但仍有一个光点掠过,啪!苏兰泽弹指挥开,谁知那光点却忽然如同生出了一只小爪,反将她指尖抓住!咻,那光点针尖般,破皮而入!

苏兰泽手下一软,全身四肢百骸,竟然使不上任何劲力,整个人软软向着地面伏倒。她本能的挥起一掌,可那孩子身体,如风形光影一般,悄无声息地滑了开去。

恍惚间,只看到那个“孩子”的影子已站在身前,那张嘻嘻笑着的无邪童颜上,黑亮瞳孔,深如秋潭,却闪耀着一缕不属于孩童的诡异光芒!

小手交错一挥,胖乎乎的十指,风一般地点来,有一指点在肘间,尤其重而疼痛。且那针尖般的感觉,开始在血脉间飞奔而走,到最后直剌心房!

苏兰泽但觉丝丝疼痛,从心头蓬然炸开,脑中一阵眩晕,再也支持不住。

这么多年,从离开那个地方后,一直跟在杨恩的身边,虽不曾经历龙潭虎穴,却也有无数惊险风波。可是从来没有一次象现在这样,死亡的阴影隔得如此之近,几乎听得到死神咻咻的鼻息声,然而恐怖之中,似乎还有一丝欣慰。

如果真的有死亡降临,至少,还有他在身边。

嗖!

尖厉风声呼啸交错,带着童稚口音的惊叫蓦然响起,似乎正是那“孩子”的声音。

昏沉之中,苏兰泽感觉自己的身体已被扶了起来,背部“至阳”穴中,有股淳和气息徐徐注入,直达“灵台”,顿时缓解了那种丝丝钻心之痛。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焦急问道:“兰泽!你怎样?”

缓缓睁开眼睛,也许是视力昏沉的缘故,看眼前的一切,似乎也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仿佛是在梦幻的云气中,见到那个男子英秀的脸庞。

这一切是那么熟悉,

但她马上说出来的,却是另外一句话:“你……是不是用了第……第八层的功夫?”

杨恩轻轻舒了一口气,眼下浮起一抹异常的红晕,仿佛初见情人的少年:“别说这个,你快运转一下真气。”

他的红晕扩散开去,却有真气输入她经脉间,与那淳和之息相融,渐渐在体内流转,然而转过头时,仍不由得剌痛了一下,使她微一皱眉。更可怕的是左腕,那里破皮的地方,已渗出鲜红的血,她摸索着,用力将右手两指按在伤处,然而指间却有微微颤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骨肉里面奋力钻出来一般,却又总是被她的手指强行按下去,样子十分诡异。

杨恩声音都有些变了,急道:“怎样?怎样?是不是很痛?”

苏兰泽心口又是一阵剌痛,旋即蔓延全身,似乎全身都在发抖,却强忍着,举起右手两指,迅疾在左腕周边点下,向杨恩说话的声音也尽量地镇定:“没……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周边很安静,桌椅碎片中卧着那假扮伙计之人的尸体,旁边僵直的是那个擅暗器者,浑身插满断裂银发一样的针尖,有如剌猬般。然后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不远处的角落,那个“孩子”斜倚着妇人的尸体,躺在地上,颈下一片鲜血汩汩,有一点白光在血中闪动——正是杨恩衣襟上的珍珠白小圆扣子,想是他情急之下,已来不及发出别的暗器相救。然也正是因为小圆扣并不锋利而且力道稍弱,所以那“孩子”才没有当即断气。

近了看时,才发现他虽貌如孩童,身材矮小也如孩童般,但那样老成阴沉的神情和身上隐约散发的戾气,却不是一个真正的孩童所具有的。更令人注目的是,那垂落在身边的胖乎乎的小手,左边那只,竟然有两根指头是木头的!不过形状削得有若真指,指端已经发黑,再看一眼,只觉幽幽寒气,从心里冒出来。

“你……是木指童子?有‘无影杀手’之称……的木指童子?果然是叫人……叫人防不胜防啊!”

“哈哈哈!”木指童子尖声笑了起来:“中了我的……‘伤心蛊’,还能说得出话来的,似乎也只有乐神你一人了,真不愧……不愧……咳咳,是乐神啊!”

“伤心蛊?”杨恩脸色大变:“伤心蛊、断魂香、五蕴炽这三种最邪恶的毒药,当初已经被江湖人列为禁用毒物,不是已经全部集中起来销毁掉了么?近三十年来再无这种毒药在江湖上露面,你从何处所得?解药呢?给我解药!”

“咳咳……伤心蛊,伤人心,根本没有任何的解药。捕神见多……见多识广,难道连这个都不知么?”

木指童子喘息之中,有血沫自颈下伤口冒出来,仔细看时,但见他面部皮肤虽然光洁如孩童,想必是用了驻颜药物的原因,颈项间却有了皱纹,所以他先前不敢露面,要藏在妇人怀中,只露出一张脸来。

伤口冒出的血量已大大减少,他说话也流畅起来:

“蛊虫一旦入血,即随经脉运行,直达你的心脏,在那里留下毒素。只是蛊虫同时又分泌出另一种毒,恰是原毒的克星,所以蛊虫在你心脏中时,你反而不会死去。一旦蛊虫从皮肉处出来,即只留下原毒,人便马上毙命。伤心二字,说得好,伤的就是你的心嘛!”

“你!”杨恩身形一动,却被苏兰泽拉住手臂:

“别担心。”她柔声慰道:“我有办法,不会死的。”她撑起身子,摸索着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瓷瓶,倒尽瓶中药粉,敷在左腕伤口之上。果然伤口血痕渐渐凝固,她先前痛苦之状也已消失,再没有什么异状。

“是啊,用黄莲封住伤口,也可以活上个六个月,”木童子阴笑道:“哈哈,蛊虫害怕黄莲的味道,便不敢从伤口出来,只好留在心脏之中,两毒相克,才能保住性命。只是,哼,心中留有这样一条蛊虫,时时啮咬不定,偏手不能及,药不能治,个中痛苦滋味,也未见得就强过了痛痛快快地死去!何况过个一年半载的,还是会死呢!”

“住口!”

杨恩目中冷光陡然一转,利如刀剑。

木指童子咧嘴一笑,恶毒的眼光也不由得缩了缩,却并不住口:“因为这是有天下第一毒之称的伤心蛊,它的全名,叫做伤心断情蛊。蛊虫啮心之苦,一如这世间的情爱,便你有通天的本领、绝世的武功,练通任督二脉,打通全身奇经,可毒在心中,也是望尘莫及,束手无措。”

苏兰泽淡淡一笑,扶着杨恩手臂,站起身来。她神情已经恢复,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创伤:“伤心蛊名字虽不好听,却未见得难得倒我。天下万物,相生相克,哪会有真正解不开的毒?杨恩,”她柔声道:“你该相信我的医术,当初你那样重的伤都不要紧,何况一些小小的蛊虫?”

杨恩脸色稍慰,突然跃过身来,出指如风,已点住木童子肩上两处穴道,止住流血:“是谁指派你来的?说出来,我或许还会饶了你!”

木指童子锐声道:“性命我早就不要了。”他微侧目光,望着那死去的妇人,渐渐安静下来,道:“死在这里,正是我平生所愿。”

苏兰泽一直凝视着他的举止,此时才轻声道:“如果我们把你和这假扮你母亲的妇人,都挫骨扬灰,一个丢在泰山之巅,一个洒在东海之滨呢?”

“你这毒妇!”

木指童子脸色陡变,目中射出怨毒的光:“你堂堂乐神,为何要这样糟践死人?”

苏兰泽不以为忤:“真正糟践她的人,并不是我罢——她甚至活生生地被当成了蛊母。伤心蛊用来害人,自然是上上之选。可是此毒如此邪恶,所害的人并不仅仅只有中毒者一人。一来,是此蛊虫必须种植于人体内,称为蛊母。蛊母将自己的心肝为蛊虫之食,施术时必要拍碎蛊母的胸膛,挟临死前的怨念和血肉之威,才能让伤心蛊无坚不摧,哪怕是武功再高的人,也闪避不及。二来,蛊虫这样厉害,施术者自身也必须先服下十八种剧毒之物,才能驱使蛊虫害人,否则与蛊母朝夕相处,只怕还未害人,便已被蛊虫反啮。然而十八种剧毒服下去,不过是毒性最初相互克制,不至于立刻发作。一旦驱发蛊虫,周身血气自然翻腾,哪里还压制得住呢……你们前来时,已保定了必死之心,自己不肯爱惜自己的血肉之躯,又怎怪人家来糟践?”

杨恩冷冷道:“伤心蛊害人害已,才被列为禁毒。同为世人,有什么了不得的怨恨,拼着牺牲施术者自己和蛊母的性命,也要去害别人?”

苏兰泽接下去道:“你木指童子在杀手中已是一等一的高手,说起来也并不缺钱,理应不会接受这样的任务。然而你偏偏接了,还带来了这个山西秦家的人,和那位说不定就来自幽冥门的假伙计……他们不过是为了钱,可让你来杀我的代价,就是付出你和这女子的生命,是么?”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怪,杨恩不禁一怔。

木指童子瞳孔收缩,冷冷道:“你倒知道得清楚!”

苏兰泽笑得十分平和:“你虽然是成名多年的杀手,然而在情感上却比少年还要青涩。你所有的眼神举止,谁能看不出来,你对那妇人有着异乎寻常的感情?大约派你来的那人,也正是因为看出来 ,才以此来作为牺牲你的条件吧?”

木指童子听她谈起那妇人,不知不觉中,满脸的戾气在那瞬间退去,望向那死去妇人的眼中,顿时无法抑止地涌起无限的温柔情意,仿佛她不是这僵白的死尸,还是巧笑嫣然的鲜艳模样:“我这一生,受尽人的欺辱和迫害,虽然后来练成武功,人人都害怕我,又有谁是真的喜欢我?唯有她……”

他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苏兰泽:“都说乐神慧超常人,果然连这都看出来了……”

苏兰泽道:“你们分明就是将她先行引起我的疑心,后又将她震断心脉而死,用来当作迷惑我的疑阵。我若发现她已死,又怎会再对怀中的孩子起疑心?只有这样你才容易得手……”她顿了顿,道:“但凡天下间,无论怎样的英雄,一旦情爱相偕,是可以抛下一切,都要终生相守的。你们却一个宁愿先死,一个也不肯后活,说明来之前就抱定了必死之志,是因为若在生时根本无法厮守……”

木指童子那孩童般的脸上,渐渐开始有了变化,鼻梁沟边开始显现出两道皱纹:“是啊,可惜我们无缘同衾,但若死能同穴,此生也就足了。”他的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伤心蛊,嘿嘿,天下最伤心的,莫过于相爱而别离。不过我也听说,伤心蛊唯一的解药,就是爱……爱别离。我……不要我们分开……所以,请你不要把我们……分开……”

苏兰泽不觉有些动容,看那死去的妇人,但见她死状虽惨,面色却甚是安祥,道:“你放心,我方才只是试一试你。生不能衾,已是人间憾事,我断不会让你们死难同穴。”

“我……我害了你,你还能如此待我们……”木指童子的脸上,终于也浮起一抹感激,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一缕黑线却从咽喉部的薄皮下缓缓升起,经下颌、嘴角、鼻孔,只向眼部穿游而去。刹那间他的口鼻间沁出黑血,似乎连嘴唇也已僵硬,只发出几上简单的字节:“黄……是黄……”

杨恩动指如风,在他身上大穴连点数下,企图输入一丝真气,然而木指童子的眼耳间也有血丝沁出,头已向一边颓然垂下。

四、夺命

杨恩的手垂了下来:“十八种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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