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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碎空刀-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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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不会生火,她甚至不会切菜,那些都是下人提前做好的。她从来都是把做菜当做是一种艺术,而不是生活的必需。
你见过磨枪的将军吗?你见过研墨的画匠吗?
那么你也一定没有见过点柴生火的大家闺秀了。

她开始有点后悔昨天让几个忠心的婢女离开五剑山庄了,她甚至连从小带她长大的乳娘邓妈也没有留下。
她虽然不会丝毫武功,可她知道那一方黑黝黝的令牌代表什么,她不想让其它人陪她送死,更不想因此连累自己的父亲。
而她自己——既然嫁给了这样的丈夫,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雷怒叫她离开五剑山庄回娘家住一段时间时,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她当然知道留下来意味着什么!
可是,她还是留下来了,她不懂什么江湖义气,可自幼饱读诗书的她知道什么是从一而终,什么是患难与共。
她只是让几个婢女将三岁的儿子小雷带回了娘家,而她自己,坚决地留了下来。
看到自己决定留下时丈夫如释重负的表情,她觉得她一点也没有后悔。
正是因为所有人都离开了他,所以她才更不能在此时离开!

祝嫣红将几捆柴禾堆在灶底,拭拭汗珠,擦着了火石,然后学着下人往火下吹气,一阵烟倒卷过来,熏得她的双眼生疼。
火还是又熄了,不知是烟熏的缘故还是什么,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一双白净秀气的手不容置疑地接过她手上的火石,轻轻擦着,点着了火摺……
叶风!
祝嫣红呆了一下,她没有想过叶风会在此时出现,她以为这个虽然年轻却早已名满天下的刀客是绝不会出现在厨房的。
可他就是出现在厨房里了。
祝嫣红呆呆地看着那个适才在风凛阁中威武的不可一世的身躯趴在地上,对着灶底缓缓地吹着气,火苗腾腾地燃起,越来越烈。

叶风直起身来,微微笑道,“记得我第一次生火造饭时,也是像你般手忙脚乱的。”
他知道自己的“手忙脚乱”?他看了很久了吗?刚才自己那么狼狈的样子岂不是都落在了他的眼中?
祝嫣红突然觉得脸红了,像是掩饰什么似的轻轻地问,“你也要生火做饭吗?”
叶风大笑,“你当我是不食烟火的神仙吗?不吃饭岂不是要饿死了。”
祝嫣红的脸更红了,“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人从来都是在酒楼中……”
叶风淡然道,“我第一次生火做饭时才九岁,那不过是在一个荒野中,哪有什么酒楼。”
祝嫣红的心轻轻一颤,想要再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叶风笑道,“明日我们便去苏州城最大的酒楼中大吃一餐,也免得夫人亲自下厨。”
祝嫣红点点头,“你怎么会来这里?”
叶风潇洒地一笑,“夫人是问我为何来五剑山庄还是问我为何要来厨房呢?”
祝嫣红一呆,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想问的是什么。
她的脸更红了。

见了祝嫣红的表情,叶风像是解释什么一样连忙道,“其实我来厨房是看看山庄的饮食,现在将军的人马随时可到,要防止敌人在饮水食物中下毒。”
雷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叶大侠说得不错,我确是疏忽了这一点,明将军手下能人异士颇多,自有精于下毒之人。以后井水中要养活鱼,食物都应吃活物……”

不知怎地,乍然听到丈夫的声音,祝嫣红的心头一震,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涌上来,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满室的炊烟悄悄地将她团团围住,刹那间好似什么也看不清了。

三、*局*

沈千千在笑。
看着散复来一脸惊愕呆呆看着自己的样子,她无法忍住自己的笑容。
身影倩倩,笑容浅浅!
她知道自己很好看,笑得时候就更好看了。
她笑着听水儿一路数落着散复来这个“呆子”。
于是她就想到了另一个“呆子”——那个让她千里迢迢从海南落花宫赶到江南,又急急忙忙地从杭州赶到苏州,为了能再见上一面的“呆子。”
于是她笑得更甜了。

那快活楼为江南第一大赌楼,每日均有四方赌客来此豪赌。
楼主散万金为人爽勇仗义,人如其名,又嗜好巨赌,一掷万金而面不改色,沈千千早有所闻,只道其子必是一个仰仗父威的纨绔子弟,却没料到散复来是这般胆小怕事之人。
散复来倒也不是一个迂腐的秀才,初见沈千千时的拘谨渐已无存,一路上咬文嚼字、引经据典,沈千千虽是有时听得大皱眉头,却也觉得有趣。
一路说说笑笑,倒也不觉气闷。不多时来到苏州城外,见前面果是有大群官兵封道盘查。

散复来越行越是脚软,压低声音道,“不瞒沈姑娘,我实是身怀巨款,若是按照这些官兵抽税的惯例,只怕就是要缴几千两银子,那也罢了,最怕这些官兵见财忘义,将我杀人灭口毁尸消迹,沈姑娘既是有办法,好歹救我一救。”说到最后,连声音也在发抖了。
沈千千有意逗他,“公子这么说不怕我先来个见财忘义、杀人灭口吗?”
散复来一呆,似是才想到这一点,讪讪道,“我见姑娘如此清丽绝俗,温婉柔弱,想必不是恶人吧!”
沈千千听他直夸自己的美貌,更是用上了对自己绝不相称的“温婉柔弱”,心中得意,“放心吧,到时让你见见本小姐的手段。”

果然有一个官兵前来盘查,沈千千从怀中拿出一块事物对那小兵亮了一下,“快快通报你们长官来迎接本小姐,不然耽误了本小姐的大事要你好看。”
那官兵见沈千千一副有恃无恐大有来头的样子,不敢怠慢,飞速通报。
散复来本是以为要硬闯关卡,早是心中忐忑,只是在玉人面前不敢直承胆怯。这下才知道沈千千原是另有法宝,方才放下心中一块大石,问道,“那是什么?”
水儿解释道,“昔日皇室宗亲武明王来我落花宫,与宫主相交莫逆,亲赐‘龙影玉’,此玉天下共有五块,是皇上老儿分赐五位亲王的信物,可比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这些小小的官兵见到了只怕会来叩头赔罪呢。”
散复来大喜,“沈姑娘为何不早说,害得我这一路上提心吊胆。”
沈千千哈哈大笑,“要不怎么能显得出本小姐的手段。”

果然那官兵中的长官一路赔礼,将三人直送入苏州城中。

进了城的散复来气势大不相同,力邀二女去府中作客。
沈千千道,“我们本是来苏州城中找人的,下次再去你那里吧。”
散复来一拍胸口,“在这苏州城中那有我找不到的人,沈姑娘尽可放心,先到我府中小坐片刻,找人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沈千千笑道,“只怕你的面子没有那么大,请不到人家来。”
散复来哼声道,“什么人能有这么大架子?”
水儿以指按唇,嘘声道,“散公子好象变了个人呢,看来地头蛇就是不一样。”

散复来面上一红,分辨道,“我是说那人至少应该来拜见沈姑娘才对,怎么能让沈姑娘去找上门去,真是有失礼数。”
沈千千心中一动,想到那个“呆子”似有情似无情,从来不将自己放在心上的可恶——自己千里迢迢来苏州,且看他要如何面对自己?会不会亲身来见?

当下沈千千道,“也好,反正天色尚早,你便请我吃早点吧。”
散复来大喜,“不若我们便去家父所开的快活楼。”
沈千千大是意动,“母亲是从不让我去赌楼的,去江南第一大赌楼见识一下是最好不过了。”
水儿惊叫一声,“小姐,要是让夫人知道了……”
沈千千大咧咧地道,“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莫非散公子会说吗?”
散复来连声道,“我怎么敢说,再说沈姑娘只是去尝尝我快活楼的早点,又不是去赌。”

那快活楼共分四层,一层是大堂赌厅华地厅,二层是迎接一般大赌客的丽人堂,三层是专让豪门贵客参赌的仰天阁,四楼则是供豪客专事休息的澄雨馆。
三人坐在四楼澄雨馆,凭栏临窗,远远望去,晨雾中的苏州城尽现眼底,天下驰名的名园秀林氲氤若梦,美不胜收。
散复来先是给二女一番介绍,再令人加茶添水,端来无数小吃精点,排了满满一桌子,力尽地主之谊,殷勤备致。

沈千千赶了一夜的路,早已是饥肠辘辘,顾不上参观早想一睹的赌楼,一边吃着早点一边想着终于来到苏州内,与那个“呆子”即刻可见,不由芳心乱跳。
散复来举杯道,“这是苏州虎跑泉所冲的上等龙井,小生且以茶代酒敬二位姑娘一杯,以表谢意。”
沈千千心有所思,漫不经心地与水儿散复来碰杯,一饮而尽,“公子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散复来又问道,“姑娘要见的人在什么地方,可给我一件信物,我亲自送到那人面前,领他来见姑娘,如此可好?”
沈千千随口答道,“他若见了我的‘龙影玉’,自然就知道是我来了,介时就麻烦散公子了。”
散复来问道,“姑娘可有把握让他亲自来吗?”
沈千千心中微颤,直到此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占有什么位置,他知道自己来了苏州是立即放下手边的事前来相会还是置之不理?她对自己实在是没有一点把握……
心下一横,既来到了这江南第一赌楼,好歹就狠狠赌一把。嘴上兀自强硬道,“他要是敢不来,我就打烂他的……嘻嘻。”

散复来拍手大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沈千千奇道,“你放心什么?”
散复来面上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我既然给叶风设下这个相思局,他若是不来岂不是有负我的一片苦心?”
沈千千大惊,拍桌而起,却觉得头脑中一阵眩晕。
“咣当”一声,水儿已是连人带椅摔倒在地。

沈千千一声娇喝,手探入怀内,去取落花宫名震天下的独门暗器飞叶流花。
散复来动了,这个看起来似是不通一点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秀才这一出手疾若闪电,手上的筷子沿着沈千千的脸到肩到手,从迎香、承泣、肩井、曲池、三焦、虎口一路点将下来,快得只有一眨眼的功夫。
沈千千的手刚刚碰到飞叶流花,便再也无力寸进。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这个看起来对自己满怀惊艳、一脸胆小怕事的散复来是何等一个高手!

好毒的一个相思局!
沈千千已来不及回想这一切不可思议的变故,心上涌起一阵澈骨的寒意,自己莫不是要害了叶风吗?

一刀碎空,相思也空!
叶风啊叶风,你可知道如何解这个局吗?

四、*破*

雷怒与叶风并肩默默走在五剑山庄的花园小径上,均是一语不发。

叶风适才被雷怒碰见与祝嫣然在一起,虽是心下坦荡,却也有些不自然。
雷怒看着一朵花从枝头上慢慢飘落,终于开口道,“叶兄仗义相助,雷某心中甚是感激。”
叶风见雷怒并未将适才的事放在心上,心下释然。他本是洒脱之人,当下朗朗笑道,“盟主不用多礼,江湖上谁不知道叶风最喜欢做的就是与明将军作对的事。”
雷怒缓缓问道,“叶兄可愿让我知道其中缘由吗?”
叶风面上掠过一丝痛苦,苦笑道,“非是不想让盟主知道,实是不愿回忆。”
雷怒点点头,“我可不是怀疑你,只是这一次五剑盟与将军相比实力悬殊,我心中实是没有一丝把握,不想让叶兄亦陪我陷此绝境。”
叶风淡淡道,“我从不做十拿九稳的事情,因为那毫无挑战性可言。”

雷怒沉思良久,“你可知道我最担心的是什么吗?”
叶风直言道,“盟主请指教。”
雷怒道,“第二道将军令给你截了下来,明将军必忍不下这口气,但这几日却又毫无动静,真是令人百思不解。”
叶风笑道,“此为明将军的高明处,却也是一个大大的破绽。”
雷怒奇道,“此话怎讲?”
叶风道,“明将军无非是想看看有多少人支持盟主,到时候再一网打尽,立威于天下。可他忘了,江湖上血性男儿大有人在,若是众志成诚,同仇敌忾,只怕以将军的实力也未必能轻松应付得下来。”
雷怒叹道,“不瞒叶兄说,将军令一至,五剑联盟立刻土崩瓦解,我这才亲身体会到明将军在江湖上的威势,人人皆要避其锋芒。现在的五剑联盟名存实亡,我手上的全部实力也就是你所看到的了,这一仗何异于以卵击石。”

叶风道,“盟主可想过如何应变吗?”
雷怒道,“我现在心中很乱,既不想手下陪我送死,又不愿就此服膺于明将军,唯有静观其变,届时就算力战身死,也让世人知晓我雷怒非是贪生怕死之辈。”
叶风悠然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盟主没有想过其他的方法吗?”
雷怒一呆,“我若是带手下悄悄离开江南,虽是可保性命,可如此一来五剑联盟从此再也不能在江湖上抬起头来,虽生犹死,还不若轰轰烈烈地与将军硬撼一场。”
叶风笑道,“盟主过虑了,将军令从不虚发,若是盟主坚持到一月之期后,再悄然远遁,只要盟主一天不死,明将军的头便要大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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