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微笑-第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因此现在他很从容的抱着那么一大束招摇过市的白玫瑰,静静地站在教室外,他知道社长正在里面听课,他刚刚已经在后门的窗户那儿确定了。教室里没有人注意到他,社长托着腮,懒懒的坐在那儿,也不知道是发呆还是听课。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现在还是有机会掉头离开的,他掏出手机,查看所有短讯:
——尽管是这样,你不会哭的,但我还是想说“我爱你”。
微微,微微,微微。
他不动声色的一条一条的看完所有微微的短讯后,又不动声色的一条一条的删除,然后将手机放回口袋。下课铃响起,玫瑰好香。
他斜倚在门边,冷静地在鱼贯而出的人流中等待着,他想是不是干脆就来一个浪漫到底的告白,接着他不由笑起来了:这是一个多么苍白的告白,却拥有了这么一个让很多人羡慕的形式,玫瑰啊,浪漫啊,温情啊,是多么虚伪的东西;拥有了这一切,却没有让人动心的温柔的爱意,又有什么意义?
“送给你的。”眼见社长面无表情地走出教室,他赶忙迎上去。
社长非常彻底的被震惊了,她愣愣的看着他,她的眼睛睁得那么大又离他是那么近,可是他依旧看不出她坦白的眸子中所隐匿的话语。
他想是不是再戏剧化一点,于是他很可笑的学习电视剧中潇洒的男主角那样,扬起一个夸张的甜蜜微笑,凑到她耳边,以魅惑的语气轻轻说:“做我的女朋友,好吗?我真心的。”
社长仍然那么愣愣的看着他,而他们周围有不少人放慢了脚步偷偷瞧着,他不着急,镇定的对着她的目光,等待着。
许久,他看到社长的眼睛里泛起蒙蒙的白光,然后她接过玫瑰。于是他松了一口气,将手放在她背后,半推着她离开,逃离老套爱情剧的舞台和观众。
现在是吃午饭的时间,于是他拉着她走向食堂,突然迎面走来了他的辅导员,他想起上午四堂课全翘的事,连忙低下头,略微侧过身半掩在社长身后。辅导员过去,他抬起头恢复自然,这时沉默了半天的社长开口了:“你翘了一上午的课?”
“是啊,不过没关系的。”他笑道。
“你们辅导员很凶的。”
“这你都知道?”
社长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但却看不出喜悦或开心的样子:“我当然知道,有多少次,我在你们教室的最后一排旁听。下课了,有不少你们系的人过来搭讪,可是你居然从来没有注意过我,一次,就连一次也没有。”
“真的?”他极其意外,但一时竟有点回不过神来,以至于还傻傻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她笑容中带着嘲讽的神色:“我疯了吧,一定是疯了。”
“你是为了我吗?可是我真的,”他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没有发现。”
“我知道你根本对我没有任何感觉。你从来没有盼望过我,也不了解我,你甚至不知道我的生日吧?还有我的喜好,我的习惯?”
他面对她的质问,只有沉默,然而在这种时候他居然又想起了微微——他知道微微的习惯,她的喜好,她在暮春初夏过生日(是她自己说的,并且强迫他在那一天送礼物和祝福),甚至他有一点了解微微,甚至他不愿承认,但他确实——盼望过微微。
“可是即使这样,”她深深吸了口气,“我还是接受了你的请求。我就是这样子要抓住每个机会,明明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只要和你能在一起,即使是这样的,我也要抓住机会。”
他没有说话,他隐约觉得这样子的无语是很残忍的,但是他实在是无话可说。
“你就真的没有对谁有过不舍?你就真的这么无坚不摧,不曾留恋过任何人?”
“现在我只想你做我的女友,这还不够吗?”他狠了狠心,又说,“对,确实,我以前没有对任何一个女生发生过感觉,但是从今以后,我会一心一意的努力爱你。”
她看了他很久很久,然后点点头:“我只是不想抢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们一起吃了饭,简单的谈了点什么,两人都在努力找话题,然后下午快上课的时候,他们俩告别了。她很郑重的在他的额头留了一个吻,那严肃的神情简直就像是诀别,他确实是有点被她的深情感动了。
——你抱了白玫瑰,现在在哪里?送人了?
为什么生活这么讽刺?看到手机上微微熟悉的名字时,他闪出这第一个念头。他觉得自己是不应该再回她,但终于还是忍不住。
——是的,送人了。
——看来我迟了,是不是?你一定是送给那个漂亮的戏剧社社长了吧?
——你不迟不早,刚好在一个最尴尬的时候回来了。
——呵呵,这不算尴尬啊,我看到你和她告别才发给你的,又不是在你告白的时候。
他警觉起来,而此时四下人影寥寥。
——你一直在监视我?你一直在我附近?
——可以这么说啊,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再缠着你了,这点尊严我还是有的,只是欠缺一点点勇气罢了,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好起来的。
他走进了上课的教室,呆呆看着手机屏幕,直到背光灯熄灭,讯息消失,回到待机界面。几秒后手机又响起来了。
——我就要从你生活中消失了,在消失前,我只想问一个问题,这是我问的最后一个问题,也是你给我的最后一条短讯,我希望你坦白诚实的告诉我:你有没有喜欢过我?或者,只是为我心动一下?
他静静看着手机,努力的想。刚刚他生平第一次去追一个女孩,而现在,这么快,他就要生平第一次去背叛自己的女友了吗?然而他终于开始按键。
——或许不止是心动。或许我需要你,我猜你一定很爱笑并且笑起来很可爱,至少不会像我,“玩世不恭的微笑”,我很想把你藏在一个很隐秘很安全的角落。
那个下午,再没有任何一条讯息,直到六点缺一刻,社长发短讯过来说:“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他从已经空无一人的教室中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边回:“可以啊,我去找你。”在按发送键前,他看到了社长站在门口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退出
这几天,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好奇:自己和组织的关系究竟会又可以发展到何种程度?现在的关系是主机与玩家,或者还有一层他不愿提到,然而也许是更本质的关系:幕后黑手与旗下杀手。但是,这种关系有没有进一步变化发展的空间呢?
譬如,有一天他在对话框中敲入:我想自己选择目标人物,要不干脆就直接一点——我也有个人想让你们杀了。如果这样,会怎么样呢?
甚至,就这样一直玩下去,现在组织的操纵者死了后,自己会不会成为继承人选之一?那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接近谜题的答案了吗?
好奇心像子弹一样迅猛有力的射中了他,他兴奋得有点窒息,几乎想立刻跳到电脑前打开游戏,和那个模糊的背影斗智。斗智?他不是没斗过,他输了。对方像泥鳅一样滑。然而那次自己揣测质问的语气过于强烈,情绪过于激动,目的性过于明显,这都是斗智之大忌。因为那次自己在心理上先就输了。但是这次完全可以采取一种显得更有诚意更无顾虑更放松的姿态,或许会多得到一点线索呢。
他不由很开心地笑起来。
“你又走神了。”
“嗯?”他抬起头,望向声音来处,“什么?”
“没什么,”社长叹了口气,“继续吃吧。”
“噢。”他低头扒饭,突然又猛抬头,“今天是星期几啦?”
“星期三啊。”
对。好几个星期了,他麻木不仁的执行着游戏中的任务,不再多话,不再认真去想。富孀卧室被杀?听起来像是几个世纪前的事了。最近的生活非常正常,甚至可以说是无聊。而游戏中的虚拟谋杀开始让他失去兴趣,因为只要一看到熟悉的图标与场景,就会在内心涌起那种阴郁难言的罪恶感与绝望,那种在平淡生活中几乎隐藏得让自己觉察不到的压抑:我是杀人凶手,我曾杀了人。
“星期五晚上,你还是没空的?”社长问,语速很快。
“当然。”他立刻就回答,随即就发现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于是补救性的说了一句:“很抱歉。”
“基于现在的身份,我可以问你每个星期五晚上究竟是干什么去了吗?”
“我不是不想解释,而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向你解释。”那几乎是一种条件反射,每到周五就要发作,每遇到阻力就要反抗,就在刚才他还认为自己对这个约会失去兴趣了,可是现在他才发现它真的已经深深的嵌入他的生活中,就像呼吸,无论你喜不喜欢,那一呼一吸已经成为习惯,在你没有意识到时,不停的进行着。
社长笑了笑,抬起手,又指向他的心:“你这儿,真是顽固啊。”
“你很介意?”他感到一阵疲惫。
“就是这个表情,极力掩饰的疲惫,这是我介意的。你有没有窒息感?你小心翼翼的怕伤害我,我小心翼翼的怕失去你,真是——”她狠狠停住,寻找形容词,“可笑!!”
每到这个时候他无话可说。
逼近,再逼近,像羽毛一样轻盈,像影子一样安静,像钟摆一样沉着。
他穿着一身黑西装,微笑的穿梭在宴会厅中欢乐的人群中。比地面略高的舞台上,乐队奏着热烈的曲子,这时一个年轻人走上去,作了个手势让大家安静。
他停住脚步,这是他等待的机会,好机会。他从来没有试过在热闹的地方杀人,显然组织想给他来一次小小的升级。今天面对着昏暗的房间中那个如往的朦胧背影,他终究没有提出早已想着要开展的话题,宁愿离真相远些,宁愿就这样糊涂下去,他没有接受真相的心理准备,就让虚拟的永远虚拟下去,就让自己相信一切都只是巧合。他不是大英雄,他不是尼奥,他不是救世主,他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大学生,不过参加了一个古怪的网络游戏而已,不过遇见了一个古怪的巧合而已,就这样相信不是很好,他能够说服自己,瞧,他不是已经说服自己了吗?
好了,集中精神,好好享受这个约会吧,从前自己不一直都非常享受的吗?来,让我们再逼近一点,那个年轻人,他很英俊,正值盛年,抱歉了。他的手暗暗捏紧手术刀柄。
“砰——”
他向后仰在椅子上,他被击中了,很痛,他死了吗?
弥漫眼中的是一片猩红血迹,那血色是那么浓烈那么厚重,以至于他恶心得作呕。
他死了吗?全身都在痛苦的痉挛,胸口处隐隐作痛……
不可能!!可笑,怎么可能?!!只是游戏,难道自己真的疯了吗?先是相信在游戏中自己的凶杀成真,现在难道居然还要相信自己在游戏中被打死了?
他猛地坐起身来,刚才致命的心理暗示已经过去,他冷冷的看着屏幕:现在那上面一片血红,这就是刚才占据自己瞳孔的颜色。他按动鼠标,突然跳出一个对话框。
——很不幸,事实证明你没有能力也没有机会再为组织效力了。
字符跳动。
——再见。
然后又跳出一个新的对话框,提示系统正在自动卸载“死亡的微笑”。
惊愕控制住了他,所以他静静看着电脑删除程序,正如当初看着电脑安装一样。
不到一分钟,一切都结束了。在原来那个微笑所在的地方,现在突兀的剩下一个空位。然后他按了刷新,就连那个空位也没有了。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但是发生过,他肯定。
复得
天很蓝很蓝,云很高,并且像棉絮那么薄和轻盈,让人想到印象派画家笔下的天空。他趴在天台栏杆上,静静的看着。
原来一切是那样结束的,那么自己就再也不能知道谜底了。那么每个周五晚上再也不存在什么约会了。那么,自己再也不会是杀手了。
曾经只在短短的几天里,他非常地想摆脱这一切,想把自己完全暴露在阳光下,坦然的呼吸;然而在几天前,他猛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经意的将这个游戏看成和呼吸一样重要的生命的一部分;而现在,都结束了。他感到巨大的空虚,就像一只大而笨重但似乎很美丽的天鹅,笼罩了自己。
曾经给他脱离日常生活的飞翔感的事物,在这些天里,都消失了,先是微微,再是死亡的微笑。他是彻彻底底的被拉回到了地面,那确实给人一种稳定安逸的实在感,这种实在感他深知是自己需要的,可是同时这种感觉沉沉的压抑了他,禁锢了他,他的肺在呼吸着,可是他的灵魂却无法自由呼吸了。而一段新开始的恋情,更增加了压抑感。他不是讨厌社长,但他惧怕责任的重量,况且这不是甜蜜的责任。直到现在他也没弄清为什么那个晚上会荒唐的吻社长,而在确定恋爱关系后,他却没再吻过她。一个冷冰冰的吻谁也不需要。
“你知道吗?”社长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说。
“嗯?”
“你在我心中是什么样子的,或者说在我暗恋你的时候,我是怎么想象你的。”
“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