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出完美人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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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也奇怪,余然家的伯伯姑姑们都养了两孩子。大伯家两儿子,二伯大姑姑二姑姑家一子一女,小姑姑家两女儿。每次亲戚们聚会,大人一桌,小孩子一桌,显得特别热闹。
余军抬手挠挠后脑勺,皱眉回答:“妈说喊你和奶奶,二伯父一家,还有二姑姑一家一起吃。对了,马上要二月十九游庙会了,你外婆家不是在陆圩镇,你去吃饭吗?”
“学校又不放假,我不高兴请假去。我三阿姨家离阳山和街上都远,去了只能待在他们家里,太无聊了。”余然仰起小脸,看向屋子前面种的榉树。
余然家住在西余村的第一排,前面十二户人家,每家每户都在家门前的水泥场中间位置种了两三棵榉树。一到夏天,每家都喜欢搬张小桌子,坐到外面树荫底下乘凉,早上聚在一起喝茶,傍晚吹着自然风吃晚饭。
余军低垂着,右脚的脚尖在巷子里的石子路上,划来划去,吱唔了半天,请求道:“奶奶好像要去吃上梁酒,妈妈说让奶奶带我一起去。你也跟我一块去吧?我一个人不想去。”说完,他飞快地瞟了眼余然,垂着头不再说话。
上梁酒是余然家乡的一种习俗,家里的新房子造好后,主人家一般要请亲戚朋友们吃一顿。这客也不是白请的,去吃饭的客人,都要送或多或少的礼钱。走的时候,主人家还要给每一位客人一份点心。 八十年的点心统一标准是两肉馒头、两肉白团子、两青水的豆沙团子、两粽子、两块松糕、两红鸡蛋、一份喜糖。
“是去陆圩吃?”
余然猛然想起这件事,好像是余军亲生父母家的爷爷奶奶想看看抱养出去的孙子,所以借口家里上梁,请余奶奶和二伯父一家去吃酒。那时她年纪小,有的吃,自然喜欢得不得了,哪里顾得上隐藏的秘密。
“好啊!我也一块去。”瞥了眼心情不太好的余军,余然笑嘻嘻的答应下来。她记得余军三个亲哥哥的日子都过得挺富裕,对从小换出去的弟弟很亲近,不拿他当外人看。
“真的?”余军惊喜地抬起头。
余然点点头:“嗯!晚上我就同奶奶说。我们和奶奶一块走着去。”
“那你一定别忘了,晚上要跟奶奶说。”
“知道了。”
5 亲朋
和三堂哥余军说了会功课上的事,余然和他一前一后地跨进大门的门槛,穿过前堂屋,进入她二伯母家的厨房。她瞥见坐在灶膛那里烧火的大堂姐余华,以及陪坐一旁聊天的二姑姑家女儿,她的二表姐齐敏慧。
说来也巧,余然二姑姑和二伯父家的一双儿女,都是同岁。
“敏慧姐姐好,阿华姐姐好。”见到比记忆中显得青涩稚嫩的两位姐姐,余然露出笑脸,乖乖巧巧地上前问好。两个姐姐今年都上六年级,暑假一过,就要去镇上的重点中学念初中。W县中学是一所百年老校,不管硬件软件,还是录取率在W县的同类学校中,都是名列前茅的。
“然然,你去院子里去看书,不要在这里玩。你的手是用来绣花的,可不能碰这些东西。手心的皮肤会糙的。”没等余然端了小凳子坐过去,齐敏慧就笑嘻嘻地赶她走。
余华听了,放下手中的火钳,别过头,看了眼双手捧着小凳子站在原地不动弹的余然,笑着附议:“就是呀!你手上的皮肤要是毛了,绣的东西就不好看了。奶奶就你一个传人,你的手在我们眼里可比金子还贵。你就安安分分当你的绣娘,不要来掺和做这些事了。”说完,她拿起火钳,夹起一个稻草结塞进灶膛里。橘红色的火光映在余华的脸上,她文静秀气的脸庞,显得特别美丽。
把稻草打成一个个的稻草结堆放在靠里墙的一面,是余奶奶烧火的习惯。这样子,灶间比较干净,稻草也不会落得到处都是。烧火的时候,也比较方便,不用直接拿手去碰,拿火钳夹起来就是。
“你阿华姐姐还等着你给她绣嫁妆呢?”齐敏慧眨眨眼,戏谑道:”所以那,你的手可要好好保护。不然你阿华姐姐的嫁妆可就没指望了。”她是标准的瓜子脸,脸型比较饱满,眉清目秀,皮肤白皙,性子也温温柔柔的,特讨人喜欢。
闻言,余华杏眼一瞪,露出两颗小虎牙,不满地反击过去:“刚才是谁在说,想请然然给她绣块帕子。至于嫁妆,我才多大,哪里需要考虑那玩意?敏慧,你可别忘了,我们俩同岁。我要出嫁了,你也不远了。所以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齐敏慧一愣,噗地捂嘴呵笑起来。过了一会,她止住笑,转过脸,盯着余然放在小凳子上的课本,转移话题:“然然,你过暑假就上四年级了。你们郑老师还跟班吗?”
余然的班主任郑英是刚从W市师范学校毕业的女孩子。性格温和,待人和善,长得也漂亮,与班上的孩子们相处得特好。她跟着余然他们班级,做了四年的班主任。等余然他们班一毕业,她也因为教学出色,调到镇中心小学去了。后来结婚,她还联络余然他们去喝喜酒。
“郑老师跟的。她说要一直跟到我们毕业。”想起记忆中温柔善良的老师,余然心底一暖,眼眸带笑的回答。她不禁有些期待明天周一上学的日子。能够再次见到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小学同学,她心里觉得特别激动。
小学的时候,男生和女生之间没那么多隔阂。什么都能玩到一起。跳皮筋,丢沙包,老鹰抓小鸡,大网网小鱼,打乒乓球,打秋千……等进了初中,班上的四十位同学全被打散到了九个班级,许多原本彼此间很亲密的同学,都因为结识了新朋友,感情疏远了。
重活一次的余然并不想刻意去打乱别人要走的路。该聚的聚,该散的散,没有谁能够永远陪着谁。聚在一起时,开心点,珍惜点。散了,在心里默默道声珍重。
“那你们可幸福了!年轻的老师好说话,懂得体谅学生。哪像我们,两个老师都年纪大,特别能教训人。布置的作业又特别多。阿华,你作业做了没?”齐敏慧皱皱眉头,抱怨了几句,回过头问余华。
“还没呢。打算一会吃好馄饨,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做。”余华摇摇头,眼珠子一转,出主意道:“要不你回去把作业本带来,我们一起做吧。然然,你也陪我们一起。你今天还没练字吧?一会就在我家院子里的水泥地上练好了。”
为了省钱,余然小时候练字,从不在宣纸上写。而是拿着毛笔,蘸了水,在水泥地上一笔一划的练习。对于这些,余然倒没觉着苦。因为她小时常听她妈妈说,她大舅舅小时候练字比她还惨,拿着竹枝在沙地上一笔一划学的。并且每天都要完成她外婆布置的任务。不完成,她外婆就一顿竹笋炒肉丝。
想想大舅舅,再想想自己,余然感觉自己满幸福的。起码奶奶没有强迫她练字。
“好呀!震慧哥哥和三哥也一起做吧。”余然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她小时候性子野,与文静温柔的两个姐姐玩不来,喜欢追着两个哥哥跑。竹林里打战,打弹珠,钓田鸡,钓鱼,钓黄鳝,钓龙虾什么都玩。
“震慧作业早做好了。他下午要去河里钓鱼。”齐敏慧一语打破余然的幻想。
“我家小军还没做。喊上他,省得他晚上赶工。”余华探出半个身子,看看锅盖已经开始冒水蒸气了,於是放下手中的火钳,站起来,越过侧过半身子让道的齐敏慧,站在通向中堂屋的门口,大声喊道:“妈,水开了。要下馄饨了吗?”
“时间还早,你大伯和二姑姑二姑父他们还没来。你们要是饿了,就先下点吃了吧。”二伯母边月娟放下馄饨皮子,端起一个水缸般大小的竹匾,穿过前院,进入厨房间。她一进门,没瞧见儿子余军,不禁开口问:“阿华,你弟弟呢?”抬头看见端端正正坐在过道通风处的余然,连忙笑着喊了一声:“然然来了。”
“阿华,先下点给然然和敏慧吃。”她吩咐道。
“二伯母(二舅妈)。”余然和齐敏慧同时站起来喊人。
余华伸手接过她妈手里的小竹匾,瞥过里面整整齐齐一圈圈排队的元宝形状馄饨,心不在焉地答道:“哦,我这就下。弟弟大概去楼上看电视了。我一会下好了,就上去喊他下来吃。”
“别忘了泡点鲜汤。”二伯母提醒了下,离开厨房间,回中堂屋和余奶奶一块包馄饨。
“阿华,不要下太多。我们吃不了多少的。”齐敏慧见余华开了锅盖,准备把小竹匾里的馄饨都丢下去,急忙站起来阻止。
余华听了,停下手,转头问余然:“然然,敏慧,你们俩要吃几个?我大概吃十二个左右。今天有两种馅,青菜肉馅和韭菜肉馅。”
“我不吃韭菜的。给我下八个就可以了。”余然想想回道。她嫌韭菜大蒜吃了嘴里有味,打小就不爱吃。
齐敏慧附议:“我也不吃韭菜的,味太重。给我下十个。”
“我十二,然然八个,敏慧十个,弟弟十二……敏慧,你家震慧的要不要帮他下了?”余华算了算,猛然想起还有个没到的表弟齐震慧。
“不用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来?让他和舅舅他们一起吃吧。我们四个先吃,吃好了还要做作业呢。”齐敏慧摇头婉拒。
“那好吧。我先泡鲜汤,然后下馄饨。敏慧,你帮忙烧火。”余华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余然见厨房间没她事,和两个姐姐说了声,离开厨房转去中堂屋看余奶奶和二伯母包馄饨。
6 清明
早春的午后,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特别容易犯春困。
“过清明的日子选好没?”余然二姑父齐荣法点燃一根香烟,抽了一口,问道。
大伯余尤康摇头:“还没呢?荣法,你在黄历上帮我们家翻个宜祭祖的好日子。最好是星期天,不然欢娣、菊芬他们回家不方便。”他在村委做事,为人比较内敛,从不肯轻易得罪人。两个儿子,大儿子余纳的性子比较像他,做事求稳妥。而二儿子余川的胆子比较大,手段也大,喜欢冒风险,干大事。
一听到坐在阳台底下晒太阳喝茶,聊家常的大人们提到过清明的事,余然耳朵立刻竖起,歪过头,斜睨一眼抬起头围观的齐敏慧和余华,悄悄拖着屁股底下的小矮凳,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凑过去听热闹。
“今年你们家,明年该轮我们家了。”二伯余永康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余然抬起头,笑嘻嘻地插嘴:“那后年该轮我们家了。”
余然爷爷余金法去年秋天菊花黄的时候,因突发性脑溢血过世了。余奶奶待在房间红了半天的眼,说了声,他倒是知趣!知道久病床前无孝子,所以一发病,就干干脆脆地甩袖子走了。不活着惹人小辈嫌。
老人死了,过清明就成了问题。既然有三个儿子,就不能总让一家过。於是余奶奶找齐三个儿子和三女儿,一商量。决定过年三兄弟都不要留客了,改为轮流过清明上坟。一年轮一次。倘若轮到余然家,余然爸爸再忙,也会请假回家去坟山叩头。
清明上坟祭祖,往年余然家是不过的。破四旧那会,什么习俗都给破掉了。坟地也给平了,家里值钱的东西也给收走了,连余太奶奶留下的红木架子床也差点被砍成柴火,丢进灶膛里当柴火烧饭。那年代,只要稍微与封建迷信沾上点关系的,都被视作异端。
余然爸爸比较幸运,那年部队招兵的时候,正好赶上动乱结束了。不然以他的家庭成分,是不可能去当兵入伍的。余奶奶每次和余然提起这事,都是用一副极其感慨的语气。
那些年,她过得极苦,极累。一个女人不但要去队里赚工分,还得在家拖六个孩子,照顾瘫痪在床的婆婆余太奶奶。那个年代,女人干男人一样的活,却只能算半个工分,抵半个壮劳力。余奶奶得多干,不然光靠余爷爷一个人的工分,养不活家里的孩子。大饥荒的时候,村子里好几个孩子因为没饭吃,饿死了。
阳光晒在灰白的水泥地上,余然握紧手中的毛笔,怔怔地凝视她用水练的字,看着它们在阳光下一个个淡去,就同脑海深处的回忆,渐渐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中。
“然然,你爸妈过清明回家吗?”大伯余尤康突然转头,问低垂着头,发呆的余然。
余然怔了下,嘴角漾开笑意,回答:“不回来。爸爸没假,妈妈店里忙,还要照顾弟弟。”余新比余然小一岁多,今年刚上一年级。作为成年人的余然当然不可能去妒忌一个几岁的孩子。尤其那孩子刚刚失去父母,进入新家。
二姑父齐荣法弹掉香烟灰,笑眯眯地问道:“然然有弟弟了,开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