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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倾世为谋-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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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风雪渐大,或者说这根本就不算是个屋子,四面围着轻飘飘的薄纱,绕过那些薄纱便能看到一片碧绿色的湖水,她如今,正是在一个竹屋里,那些竹子嵌的紧密,若待在这屋中温度是极舒适的。
如今时日渐长,玉曦的肚子也越发的大了起来,平日里医正为她开了不少安胎的药,却仍是害喜的厉害,夙夜百忙之中仍是空出时间来看她,为她带些止吐的东西来。
这日玉曦正坐在屋外用竹子嵌成的长凳之上,望着远处碧绿色的湖水,一身长长的白纱裙拖了一地,虽然喉咙已经好了许多,但是她却变得越发的寡言起来。
这池碧绿色的湖水不像宫里那般冷寒,让人看着是极舒心的,不知为何,待在玲珑阁这些时日,那种思念的潮绪如湖水般涌进她的心里,她到底还是想他的,想他现在会在做什么,忙于国事?
还是和后妃们一同欢愉?
她不能想象,她不明白那日他为何要将她送出宫,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些日子来她一直的苦苦哀求,所以他成全了她,可是不能的,他又为何要将她交给林煜。
内心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腐蚀着她的身心,一日一日的折磨着她。
肚子里的孩子越发的大了起来,再过几月,她即将临盆,那时她又是否还要瞒着他。
身后的脚步身越发的临近过来,可是玉曦却没有转头,她只是怔怔地望着那碧绿的湖水,有时候一发起怔来便要愣上许久,夙夜也不打搅她,静静地坐在了她身旁,将手中亲自榨好的青柠汁递到了她的身前,手中还有另一个用小青玉碗装的蜜饯。
“这是新榨的青柠汁,能止吐,喝了这个再吃点蜜饯便不会觉得那么酸涩了。”夙夜说道,嘴角有着淡淡的笑意。
他本不是太会关心人,以前在玉曦身边之时也是冷冷的模样,如今成了玲珑阁阁主,都是别人伺候他,他更是极少关心人的。
玉曦接过他手中的青柠汁,抬起头来看他,隐隐叹了口气,说道:“你是二皇子,当初留在我身边做我影卫已是不妥了,如今不过是他一言,你便甘愿这样收留我,你当初对于身份的事瞒我,我不怪你,我本不应该管太多,只是想像平常人有个平静安逸的生活罢了。”
她这样说着,夙夜心里却是极明白的,她虽在玲珑阁待了一段时日了,话确实极少了,今日是她主动同他问话,他亦是隐隐从她话语间得出了一丝欲离之感。
他像是迟疑了许久,才缓缓抬手覆在她纤细苍白的左手之上,轻声说道:“当初是我自愿,若不是你留我,我恐怕早已不知横尸何处,当初瞒你,亦怕你牵连其中,并非是为了有所谋。”
夙夜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一般,漆黑的双眸带着一丝灼灼的光芒,直看进她的眼底,“你和皇上之间的纠葛,我是知道的,这世间能寻到一份至情至性的爱,本属不易,他能对你好,我便已知足,若在留在皇庭之中便显得有些多余,所以我才选择到了这里。今后你便好好留在这里,我会照顾你的。”
玉曦长长地睫毛微微低垂着,她不动声色地将手从他手中抽离出来,夙夜这话虽是委婉,听在她心里却是异常沉重的,她即便再傻,亦能看出夙夜对她是有心的,当初他做她影卫之时,那时她不过是信任他,不觉得有他在自己便不会有任何危险,可是到了后来,夙夜对她的态度逐渐转变,到如今便是再明显不过了的。
所以连她都能看出来的东西,林煜又如何不会明白,他和夙夜之间本就有着特殊的血缘关系,他们的经历都实在太过相像,所以才将命运联系在一起,他助他等位,他放他自由,将最重要的玲珑阁交予他。
连她,都一并交给了他。
她多少是了解了解林煜的性子的,就像他所说的一般,即便是到死他都不会放她出宫,若不是有什么不能同她说的事,他又如何能将她交给夙夜。
“夙夜。”她轻声地唤他,她依旧是不习惯他被冠上独孤沥这个名字,她的声音中带着隐隐的无奈之气,“你的好意我能明白,可我不能在此久留。你知道,若不是腹中的孩儿,我如今亦不知自己会变成何等模样,正因为有了念想,所以才想让自己的孩子能过得平淡,不再步他爹娘的后尘。”
夙夜微微一笑,收回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神色寂寥,“我知你意,夙夜本也不奢望什么,若能留你在这玲珑阁中便已是知足,我自也知道,你心中的挂念。”
玉曦垂下眼眸,缓缓饮尽那杯中的青柠汁,酸涩的味道不停地刺激着她的味蕾,像是唇角凄微的苦笑,亦像是朵零落的花朵,“本也不该心存挂念的,皇上是一国之君,他能将我送出宫,已是仁慈。”
夙夜略一沉吟,露出沉静的神色,“你便不想知他为何会将你送到此处来吗?”
玉曦苦笑,她当然想知道,可是却仍旧强迫着自己不会想他,他能将她送出宫,必然是对她失望到了几点,他对她心已死,说再说都是无意。
作者有话要说:
、北野之战(一)
“知道了不过是徒惹伤悲罢了,这样便是极好的,我不在他身边,他亦不会顾及太多。”
夙夜看着她苍白的侧脸,似是被她情绪牵动,初次见到她,是那般天真烂漫的少女,时光却改变了她许多,消不去的却是那眉间浓浓的愁绪。
他缓缓开口说道:“玉曦,你终究是不够了解他的,他比任何人都要爱你。”
夙夜如是说着,恍然想起那夜林煜命人从宫中驾出一辆马车,因不能出宫太久,便同他约了半道相见,直到如今他仍是忘却不了林煜将她交给他时的神情和话语,那种痛楚与不舍的神情,月光照在她的脸上,那样的平静。
有须臾的沉静,暖风吹拂在那竹叶边,发出“沙沙”的声响,她的一颗心,在他这句话中,沉入无尽的冰雪之中,遍体冰凉。
长久的语言,却被身后那清凌凌的铃铛声所惊醒,夙夜缓缓回过头去,便见到映寒脸色凝重的朝这边走来,看了看前方的玉曦和夙夜,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夙夜自也知道映寒的意思,于是起身,同映寒一同走到帘纱后才道:“可是京中有什么消息传来了?”
映寒缓了缓气,才说道:“不错,据聊、晋二臣的探子来报,说是大堇国连同周边的穹国一同进攻朔天,如今已攻陷聊城,前方晋城一带岌岌可危,堇国之王已得知玲珑阁之密,将我们布在聊、晋二城的探子都基本杀尽了。”
“江临墨……”夙夜冷眉紧拧,蓦地攥紧了拳头,“皇上现今如何处置这事?”
映寒道:“皇上此次亲自率领大军前往前线作战,如今已抵达晋城一带的北野山,皇上传令说让阁主速速撤换聊、晋二城的探子,让玲珑阁中的杀手到北野两处易通之道底潜挖陷阱。”
夙夜思虑了片刻,忙道:“大堇国原本四面环水,若是水上作战,我朔天自当不足抵抗,他们能攻破聊城想必也是如此,而如今联合穹国,在我陆路之上,只怕我等虽得力,却不足抵抗,穹国是小国,兵力同大堇国加起来也只同我朔天相差无几,北野山地势较低,是个极易埋伏之地,皇上想必想利用天时、地利、人和来同他们相较,北野四处左右不过两条道,到时候大堇国和穹中之兵中了陷阱也能折损将近一半的兵力,我玲珑阁中杀手动作敏锐,即便埋伏陷阱也不易察觉,皇上想必便是如此想的。”
“阁主高见。”映寒抱拳说道,手上的铃铛叮铃作响。
夙夜微叹了口气,沉声说道:“现下便派人去吧,别误了时间,玲珑阁中高手如云,一人便能抵挡几十人,此次战乱,以皇上的才智应道没什么问题。”
“是,那属下现下便去通知各位,阁主你……”映寒说着,眼风突然撇过那帘纱后竹楼旁一个轻扬的白纱裙,忍不住噤了声。
“我便不去了,我在这里陪陪她。”夙夜说完,瞧见映寒眼神有些不对,忙转身看去,却见玉曦倚在一旁的竹楼旁,望着他们的方向,雪白的纱裙被风吹得轻扬,轻飘飘的一团。
夙夜心下一紧,想必之前的话她都已经听到了。
于是吩咐一旁的映寒道:“你先下去吧,按照我的吩咐做即可。”
待映寒走后,夙夜才几步走到玉曦身边,将她扶到那背风的竹凳上,沉默了几许,才道:“之前的话,你都听到了?”
玉曦一双眸眼淡淡,双手却是紧攥着纱裙,只觉得内心像是被割开了一道口子,呼啦啦地淌着殷红的血,“他要亲自去作战?”
夙夜“嗯”了一声,“以皇上的才智,定能应付过来的,他将你送到这里来,一是因为战事,二……等你顺利生下这个孩子,我再同你说。”
玉曦只觉得自己眼睛干干的,眼泪像是流尽了一般,心中涌过无限的愧疚之感,若不是他放走江临墨,为自己换取这无尽苦痛的记忆,又岂会有如今的事。林煜是那般聪明人,如何会料不到宋婉心的阴谋,可是他没有拆穿,只是想借那次变故将她顺利送出宫,若他有个意外,至少——
至少,夙夜,会代他照顾她。
玉曦只觉得自己异常的痴傻,这么久以来自己除了怨恨便是逃离,何曾为他考虑过半分。
她双目直直地盯着远处,说道:“若是不能呢?若他一人不能抵挡这次外敌呢?夙夜,他不是神,能应付这么多,对手是江临墨。”
原本干涸的双目中流出无数滴滚烫的液体,灼灼的感觉,像是要将双目烧伤一般,她的双肩忍不住微微的颤栗,夙夜心下一疼,扳过她的身子,将她轻轻地拥入怀中,温言安慰道:“你放心,我会同皇上一同去,自不能让你肚中的孩子没了父亲,你只需好好待在这玲珑阁中便可,不可胡乱走动,我会让映寒来照顾你。”
夙夜心下已有了主意,即便是自己死,也不能让林煜死,她是这般的爱他,他又岂肯让她伤心难过。
玉曦手指冰凉,只觉得身子冷的像寒冰一般,她是女子,不能同他一起共苦,如今更是怀有身孕,自己除了留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她亦不知道夙夜心中的想法,她掩住面孔,缓缓闭上了眼。
·
朔天德明二年,六月二十日。
独居一偶的大堇国连同穹国突然卷土重来,率兵马朝朔天王朝北面的边境聊城进攻,半月内攻下第一座城池,在太尉与帝王独孤翎决议下,首辅宁君焕监朝辅政,帝终亲率兵马前往晋城南面的北野山作战,兵马万千声势浩大。
朔天德明二年冬,独孤翎作战北野,北野地势险峻,峥嵘崔嵬,由江临墨率领的大堇国兵马和穹国大将耶律婪率领的精兵大肆前往北野山,步步小心,担忧道上埋伏,却因此耽误时机,待到夜间才抵达北野,人心松乏之际,不慎料到独孤翎设伏北野,在敌方大军以木棍试探之际,每探入地上便又一个火药炸开,死伤无数。
初次交战,不费一兵一卒,便击倒了大堇国和穹国三分之一的兵力,朔天士气大增,大堇国却未退兵,强力进攻,于明德二年七月三十日,两军相战。
……
这场交战一直持续到八月初,八月,正是炎热之夏,大雪已融化成水,北野山四面地势凹平,四面环山,不少山上的积雪融化了下来顺着沟渠流了下去,原本平坦的地面变得湿腻起来。
江临墨隐在北野山上一处密丛中,拨开草丛朝下望去,一望无际的北野之地两处军营扎地前方,处处尸横遍野,两军虽交战了如此长的时间,却仍旧不能分出胜负,他如今手下已夺下了聊城,便仍握有希望。
他望着前方整装待发的朔天兵马,而这北野之上,则是自己埋伏的弓箭手,今日他已理好的最佳的战谋,江临墨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那是势在必得的笑,曾经的屈辱他定要林煜双倍还回来。
“王,辰时两军便会鸣鼓。”江临墨身旁一个身着戎装的男子说道。
江临墨目光却仍是留在朔天一方的军营中,眸中闪烁着一丝冷锐的光,他说道:“这几日朕已差不多摸清了他的套路,林煜果真是林煜,论战术他一点都没有变,初时是朕太过疑心才至中了埋伏落于下风,今日便先让他尝尝甜口,随后便会知谁胜谁负!”
“属下这便是营中通知各位将军,只是咱们埋伏在这的弓箭手,依对方的智谋,难道不会被察觉吗?”那名男子有些疑惑的问道,对方毕竟是强手,况且之前便已经折损了三分之一的兵力。
“察觉又如何?”江临墨冷魅一笑,“自古兵不厌诈,谁先到这里,谁便站到了最优的地理位置。”
“是,是属下多虑了。”那名男子垂首抱拳道。
待那名男子退下后,江临墨才转首望了望远处即将升起的高阳,融化掉满山的积雪,再过几柱香的时间,这场持续多月的战乱便将结束。
辰时十分,两军鸣鼓,在霜重华浓的十分,两军透过薄雾望着彼此,朔天领头处,林煜同朔天几名大将领头而立,林煜坐在一匹赤红色的烈马之上,身披金甲,五官俊挺,一双眸子深似幽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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