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殇汐-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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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上再没有人对她说，明汐，别怕。
这个世上也再没有人对她说，明汐，由心而发的笑才好看，你不是，就别再笑了。
她凄惶地睁大双眼，没有焦点，没有神光，只有破碎的泪珠，她死死攥住他的手，先是压抑的几声呜咽，到最后终于爆发出凄厉到难以置信的尖叫。
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快要死去……
哭声犹如地狱放出的孤魂怨鬼，凄惨地游荡在寂静的西宅里，听得让人心胆直颤。
——他说，明汐，在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屋外的光影无声地移动着，日光由弱变强，哭声渐渐暗哑下去，仿佛将死之人的呻吟，天边晕出夕阳的鲜红，仿佛鲜血浸染了夜的胸膛……
屋内依旧一片死白冷寂，无论是死去的人，还是活着的人。
许久许久，明汐仿佛从阴间幽幽魂转般，慢慢从地上站起，西辰走到她身后，轻柔地挽起她的发，凑到她耳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却有冰的温度，“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你怎么能为除我之外的男人哭呢？”
明汐不说话。
西辰挽发的手缓缓用力，拉着她的头微微上扬，“告诉我，他是你的谁？”
片刻后，声音轻幽却坚定，“我的情人。”
她感到身后的男人猛然一震，然后头皮轻微痛了起来，西辰的声音像紧绷的弦，仿佛随时都会崩断，“那我是你的谁？”
“我的丈夫，我要陪伴终身的人。”明汐这次想都没想，回答得异常干脆。
西辰一下子静了下来，手不自觉松开她的发，“还有呢？”
她沉默，“还有什么？”明汐缓缓回过头，她的脸苍白如雪，双唇却鲜红如妖艳的花瓣，茶眸里无声燃烧着冰冷的火焰，让她看上去犹如暗夜的妖精。
她盯着他，嘴角划起一抹幽冷的笑，微微挑衅道，“那你以为你还是我的谁？”
西辰看着她，像要从她疯狂的美丽中看出什么来，片刻后，一字一字道，“你说你爱我。”
“哦……”明汐恍然大悟地点了下头，目光下移，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她温柔地将手抚上他的心口，淡淡一笑，“我确实爱你，的这颗心脏。”
“你说过，我要什么都可以，那你，能把这颗心脏给我吗？“她笑着一步走到他跟前，他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你看，其实我要的不多，真的不多。”
西辰闭上眼，双唇苍白得犹如死去的花瓣，睫毛轻轻颤抖着，“那你……”
“什么？”
他睁开眼，灰眸盯住她，“那你又为什么和我结婚？”
明汐一下睁大眼睛，像听到异国的语言一样。
“不是你要娶我的么？”
西辰不语。
明汐冷笑一声，“我能拒绝吗？西大少爷向来强取豪夺，别人能拒绝吗？你就算想要一颗心脏，也一定会有人为你找来。我说的不对么？”
西辰面色犹如冰封的镜湖，平静泛着淡淡的青色。
一股恶火腾地窜上，吞噬着她仅剩不多的理智，明汐死死盯住他，恨不得将他的平静狠狠撕碎，声音渐渐拔高，变得尖锐，“你要我的身体，我给。你要我的爱，我给。你要的我命，我给你！你还要什么……西辰，你还要什么？”她瞪着眼，终于爆发出来，歇斯底里地尖吼道，“我已经给尽我的一切，你为什么还要杀他？！”
像一下用尽所有力气，她喘息着晃了几下，耳内轰鸣，强撑着使力站稳。
西辰静默地看着她，看不见的阴霾中，右手无声地收紧，“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我清楚什么？”
他平静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既然要给尽你的一切，当然包括你的，情人。”
一支箭倏然射穿心脏，痛得她战栗起来，她缓缓看向他，眼里呈现出一股不祥的赤红。
西辰弯下腰，盯住她，语气温柔得犹如情人间的呢喃。
“明汐，你现在还有什么？”
一瞬间，空气冻结，声音销迹，她仿佛被投进一个黑洞洞的冰窟里，寒意铺天盖地地袭来，她凝滞片刻，突然疯了般冲向门口。
西辰从身后一把抱住她，抱得死死的，“你要去哪？去见你弟弟？”
“放手！”她尖嚷，拼死挣扎。
西辰抱得更紧，仿佛混不在意怀里的人会因此窒息，幽幽一笑，“是去见你的弟弟，还是，我的弟弟？”
明汐蓦然停下，像被什么施了定身法，身体渐渐冰冷，连声音都有了微微战栗，“你，刚才说什么？”
西辰继续笑，“我说，你那么急着去见，叶暮离吗？”
世界突然昏暗，失去了云光山色，只有漆黑一片，过了好久，明汐才慢慢恢复视线，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冰冷僵硬得不似人声，“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西辰将她转过身，温和看她，“你觉得呢？”
明汐抬起空涣的双眼看他。
他低下身，像是要吻她，却在她的唇边停住了，冰冷的气息若有若无地飘来，“明汐，你觉得我是谁？你，又是谁？”
你是谁？
明汐向后退了一步，看着他，好像相识到现在，第一次打量他。
他有着天使般完美的外貌，却也有最精辟的杀人伎俩，棱角优美的嘴唇能说出动人的情话，也能一句话置人于无救的死地。
他是谁？他是西辰。
西辰是谁？是杀她母亲，害她弟弟，夺她一切的女人的儿子。
她怎么能忘呢？怎么可以忘了呢？
明汐轻笑出声，像听到一个最大的笑话，眼里波光流动，却是破碎的光。
他什么知道这一切的？他或许不久前才知道，又或许一开始就知道，他看着她像一个最愚蠢可笑的小丑，在他面前自以为是地排布一切，心甘情愿地给尽一切，就像赏玩一幕最有趣也最残忍的戏码。明汐笑得越来越厉害，冰冷的泪水一滴滴破碎在哀戚的笑声中。
西辰淡淡擦去她眼角的泪，“心痛吗？痛得快死了吗？”
他抬起她的下巴，灰眸逼视她，“我要让你知道，这场戏演到最后，到底是谁的心最痛？”
明汐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喃喃道，“你动不了他的……”
西辰笑了，“你说什么？”
明汐看着他的笑，心里最后一根支柱也轰然倒塌，所有的一切都朽化成灰，只剩下一片空漠的苍白。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犹如一把零碎的纸片，风一吹，就散了，“你想怎么样？你已经拿走了他一颗心脏，你还想要什么？”
明汐此刻就像一朵被风雨凌尽所有生机的残花，眼看着一点一点委落下去，西辰的眼里幽暗如一片不见底的深渊，声音冷静，“他还活着。”
明汐闭上眼，脸上失去所有血色，苍白得像一张僵冷的面具。心脏连同灵魂一寸寸浸入冻彻骨髓的死水，纵然眼泪滴下，也起不了半分涟漪。
时间漫长得犹如永无尽头的黑夜，许久之后，她睁开眼，笑了，完美的弧度，笑得飘渺，笑得安静。
却让人看得心悸。
“你想干什么？”
她不问，你还想要什么。因为她实在想不出，她还有什么了。
西辰沉默着，将她缓缓搂入怀里，手触摸到她纤细的颈边，像在试探肌肤下的温度，慢慢道，“你给我惹了这么多麻烦，我总要一点一点收拾好。这段时间，你最好乖乖地，呆在我身边。”
“你答应过我的，我要你陪我到什么时候，你就会陪我到什么时候。”说着，他的眼神渐渐有些恍惚。
明汐慢慢仰起头，她看到天空一块块被割裂开，尖锐的碎片向她轰然砸下，她笑着，缓缓点头。
“……好，好。”
Chapter58。奢望
水温柔地拥抱上来，直到没顶，她把头深埋入膝间，蜷缩得像一个子宫里的婴儿，发丝如海藻般妖娆缠绵，她闭着眼睛，任自己沉湎在温热的水中，心却仍是冷的。
意识渐渐模糊，黑暗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一片幽迷的冷蓝，细密的水纹一圈圈荡散开来，快要烧化的家，怀中的少年僵冷如死，殷红的血色弥漫开来……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从水里捞出，急乱的水溅声驱散了冰冷的迷梦，她茫然看去，一对灰眸正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俊美的脸上还有着惊吓的神色，连声音都几乎变了。
“你想死？”他嘶声问。
明汐怔怔看着他，意识还有些迷乱，肌肤被水浸泡太久，泛出一种阴沉的白皙，就像一抹幽魂。
西辰皱起眉，恨痛地重复，“你竟然想死？”
明汐眨了下眼，过了良久，才慢慢说：“我只是累了。”只是累了，没力气了，像一株植物被人剪断了根茎，无可挽回地委败下去，再无生机。
西辰面无表情地看她片刻，脸色还有些悸白，手臂用力将她一把从浴缸里抱起，随手拿起一块巨大的浴巾，包住她的身体，沉默着抱她走出浴室，然后看也不看地扔在床上。
昂贵的橡木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饭菜，盛着米饭的碗边还放着一碗中药，却已经全部原样凉透。
西辰坐到桌边，一手扶额，有些疲倦地说：“起来喝药，吃饭。”
明汐裹着浴巾缓缓坐起，看了眼桌上的菜，又看向西辰，语气很轻，“你想做什么？”
西辰看着她，嘴角淡淡勾起一抹冷笑，一字一字道，“我要让你知道，有的时候，死亡可以变成一种奢望。”
他的语气如冬雨一般，轻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明汐睁着一对冥寂的眼呆坐了片刻，忽然轻微点了下头，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光着脚下床，走到桌边，从浴巾下伸出苍白的手，端起药碗慢慢喝了下去。
凉透的药汁苦得五脏都绞在了一起，药味冲上来，像有只手在抠着她的喉咙，她却只是安静地喝下去，放下药碗，擦嘴的时候，西辰看到了她唇边的一抹笑意。
“你笑什么？”
她微笑，苍白的脸色让人想起玻璃橱里的瓷偶，“其实，七年来，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的答案。”而就在刚才，她终于得到了。
对于她的答非所问，他没有反对，顺着她问，“思考什么？”
“为什么就我没事呢？”
“……”
“七年前，死的死，伤的伤，为什么单单就我一个人没事呢？”
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白到几近透明，下唇轻轻颤抖，像被暴雨打后的梨花，胃里一阵阵痉挛似的抽痛，苦味猛然上涌，她终于撑不住，弯腰吐了出来。
绞痛排山倒海的袭来，她像一个伤食的人，不断地呕着，却只是干呕，胃里除了药汁再无别的，裹着浴巾的身体抖得像抹随时都会灰飞烟灭的幽魂。
七年前，为什么就单单她一个人没事呢？是上帝的怜悯还是不忍……明汐唇边挂着残缺的笑，又或许，是这出人间悲剧结束得太早，未免乏味，于是就心血来潮地将她的结局拖延一些，将她的痛苦也延长一些。
其实不长，也就七年。
五脏都好像被呕出来了，悲伤、绝望、无助、哀痛，所有的情绪瞬间都被掏空了，眸里是一片空寂的死地，她弯着腰蜷缩在那里，静静地一动不动。
西辰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冬日的阳光给他的脸上晕上一层清冷的色调，片刻后，他转身离开，决然地没有一刻停留。
＊……＊……＊
明汐很累，累得呼吸都想停止，她很想沉沉睡去，就这样一直不要醒来，可是她只要一闭眼，就看到无数光怪陆离的光影飞速闪过，明明速度很快，她却能看得清清楚楚，一会是宿夜流血的黑眸，一会是小暮捂着心口，脸色死白得宛若死去，一会是母亲在门口微笑等着他们……明汐只能一次次惊醒，像在水中被人拽着头发，一次次按她进入，又一次次将她拽出，手的主人乐此不休……
月光静寂地流进，照着床上的女人，浴巾的颜色白到刺眼。
不知何时，西辰已经无声走到她身边，地上拉出一道纤长的影子，明汐没有看他。
他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起，手中的女人仿佛一具失去引线的木偶，没有支撑，摇摇欲坠。
寂静中突然响起一阵清碎的悉索声响，像极细的链条相互摩擦，然后，一抹幽蓝吊落在她的眼前，左右轻摇，曳着冰冷的弧度。
明汐抓紧浴巾的手慢慢松脱，像溺水者终于体力不支地松开了手里的最后一根稻草，浴巾从纤光的肩上无声滑落。
那是一条项链，白金链条，链坠是一滴泪状的蓝色宝石，月光下，泛着不详的冷光。
西辰看着她，“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明汐缓缓昂起头，动作慢得几乎静止，夜风无声吹过，云翳生出的阴影打在他的脸上，冰冷幽暗得如同梦靥。
“知道。我会活着”
她睁着空洞的眼，“……好好活着。”
＊……＊……＊
美好的皮相被人生生撕裂，露出早已从骨髓里都腐烂的血肉，兀自在阳光下冒着罪恶肮脏的毒气。
莫漪死静得像一具惨白的石膏像，只有眸里明灭不定，是几近崩癫的神色。
桌上的那一张张白色的纸，仿佛一个个不怀好意的恶魔，吓得她魂飞魄散，她颤抖着摇头，神经质地自语：“不……不会的……死了，不是死了么？”
那对姐弟，七年前不是应该死了么？！
XX小区七楼雨夜失火，致三人死。
那种追杀下，两个孩子怎么可能活下去？
噬人的寒意直冻进莫漪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