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记-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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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时候我体会不到。我只相信自己眼睛里看到的。
而大多数时候,眼睛和耳朵都会骗人的,至于那些你没见到或者听到的事,更是不能妄信。
说起来,其实天君很宠娘亲。虽然她从不开口,每日价各种仙家宝贝总是流水般送来神女阁。及后想想,一个人宠另一个人到这个份上,怎么都是不祥。
而娘亲又从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所以要多少珍珠贝,我也拿得出。
我收了老二的小灰,不过是贪点好意。就好像,他真是我的兄弟,虽然他,也的确是我的兄弟。然而我们的爹爹是天君,而我们的娘亲不是一个。尤其我的娘亲,是神女祝融。
那个总被当成不祥的妖女。
所有人都知道天君最宠七皇子伏羲。而一个大家族里最得宠的那个少爷,通常不是因为他最优秀,而是因为他最顽劣。
我一早就知道,天君这个位置,没有我的份,因为娘亲的关系。
这也是当年天君娶娘亲妥协的条件之一。
只是娘亲和我都不在乎。
顽劣好啊,得宠好啊,即使只是表面;除了天君和贴身护理我的汤谷嬷嬷,其他人视我为眼中钉,伴我年岁渐长,那些厌恶掩藏在眼底深处,表面各个恭谨谄媚。我也不与计较。
做个逍遥仙君,比什么不好?有人讨厌我,又与我何干?
我踩着小灰,先一路奔去清净上仙处,自他乾坤袋里掏了一个最蠢蠢欲动的仙兽蛋,再一路奔去了甘渊涧。
是的,乖乖娘亲说的对,天君越是那么说,我愈发是要去这个地方。
天君并非不知我脾气,他不过是想将我引开。如此有恃无恐,也不过是仗着这地界有他亲自作法设下的法力屏障,天下什么人都闯不进去。只除了我娘亲。
而我娘亲之所以可以进去,是因为她头顶长了一挫赤红精发,名唤灵界仙毫,细比牛毛,韧如金刚,色若胭脂,光似流丝,可破得天下所有结界幻境。
我方才趁着香她面孔,早拔了一根在手。不过轻轻一触,那屏障就应手而开,我趁机进入,那口子又旋即“波”一声合上了。里外顿成两个世界。
却见眼前这甘渊涧,是一处静谧山谷。满谷萧萧,全是凰竹。
一挂飞瀑滴泉溅雨,一泓碧波幽水绵绵。
风光迤逦,年华流淌。
我看了十分欢喜,又有几分想不通,为何要把这里搞成禁地,除了景致秀丽些,转了半日,不见半个人影半点异常。林子里有间竹木搭的小屋。陈设倒也干净,不晓得何人所居。
其时正近午时,我转得几圈,头上沁出细汗,见那池水吞瀑而微澜,碧绿多情,澄澈镜明,不由心生欢喜,几下除了衣衫,将那蛋放在一边,就跃入池中。
池水温凉滑腻,洗得我满心欢喜,畅游半日,终于有些疲倦,游至边上,靠着池沿,肌肤触着凉润的白色溪石,顿感平安喜乐,慢慢舒展四肢,合上了眼。
正迷迷糊糊间,只觉有一冰凉劲韧之物缠上了我的腰。
低头看去,却是一条碧翠流丽的小蛇。
想了想,笑了。“这个蛋里,居然是条小蛇么?”
手摸向那蛇,好看是好看,只未免有些流氓。
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缠住我腰。
啧啧啧。
彼时我如何料到,这一缠,却是万年缱绻的源来。
作者有话要说:此卷开始写前尘缘起,可能几章,可能很长,完全视故事发展而定。
以下是真情告白。
1,小家,笑话只有一个,还很冷,还是偷来的,你凑合看。
2,呼唤潜水妹,上章小绿袍现真身,你之前可有想到,再偷偷问句小茉莉,是否还陪着小白,另代替催更鬼,问候李妖妖同学。
3,目前这文几乎每章都有若干野评新鲜读者出现,身为一个冷文作者,小白很不淡定,谢谢大家的支持。不过以前摁爪的同志,偶尔也要冒下泡,否则此人强迫症一般,总觉得写得无趣,赶不上同志们的期望,被抛弃了……
湮灭
那日自甘渊涧回去,我着实睡了个好觉。
说来奇怪,我这样粗糙脾气,年纪又幼,本该没甚心事,但每每入夜,总觉辗转难眠,即使睡了,总有噩梦连连,时时惊醒,一额细汗。这辰光总要汤谷嬷嬷抱在怀里好生安抚一番才能再度入睡。
天君说我越大越是娇纵,我除了白眼受之,也没什么可辩驳的。
所以睡了好觉,心里特别高兴。这一高兴,就又跑去甘渊涧。
那尾小青蛇就留在涧池。回来养在伏羲殿,只怕嬷嬷会反对,没的给我扔了。
人泡在水中,手里把玩那蛇。仔细看去,才发现这蛇颇为古怪。身上有一层细细鳞片,莹光隐隐,脑袋上尚有两个小小疙瘩。摸到了,还会“呜呜”叫唤,当真是可爱的紧。
下了水,会在你身边游窜,时不时啄人一下,痒得我“格格”直笑。我若是累到憩着了,就乖乖盘在我身侧,或者腰上,或者腿上。十分得情知趣。
即使甘渊涧无甚可玩,不过是静谧秀丽,我这样爱花样爱玩闹的人,居然也待的意趣盎然,每日不去那盘桓一阵,心里就不踏实。
最要紧的,是回去可以睡个好觉。
这阵子昆仑上界着实让人厌烦。
混元上仙这个老糊涂,说近观天象,昆仑神族将来会有大难。
大难这种东西,又是将来的,时不时都有听到,烦就烦在他后面两句所谓星宿指示的预言。
灭昆仑者,金鳞化;助金鳞者,必以火;
金鳞是个什么,大家心照不宣。整个昆仑仙界,都归天君统辖,然只有南边的招摇山上,有另一支神族,不为我用,也不出来惊扰,只是神秘盘踞一方,这多年天君也不能奈何。
我以前好奇问过扶苏,结果他凉凉瞪我一眼说:“小七,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没事。”
从此不再开口,却处处留心,终叫我从教我仙术的广日上仙那里得知了真相。
那招摇山上住的原是远古龙神后裔。
所谓金鳞什么的,自然是指代这龙神无疑。
而后面那句,针对的就是我乖乖娘亲了。
祝融,本是天地灵气孕育的火之化身。
所以这话直接讲,就是说神女娘娘将伙同这金鳞一族,灭了昆仑仙界。
这不是笑话,又是什么?
我那娘亲,除了发呆,就是睡觉。连五重天都懒得下,说以前在下界,早已游历够了;对什么都没有兴趣,顶多找些新鲜消遣,比如作弄作弄她儿子我,或者调戏调戏她相公天君,再或者弄些小东西养养。
要说她有空有心思去联合这什么鬼也不晓得哪儿冒出来的金鳞来灭昆仑,又是为了哪般呢?
莫非是嫌这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然而这话信的人很多。这不关逻辑,只在乎他们愿意。
我倒不怕会对娘亲有什么影响,自她上来五重天,就一日没断过这些流言。
妖女乱世,妖孽混天。
已然听得麻木。
这日神女阁里,我问起娘亲混元老头编的这鬼话又想作甚,她半日不响,只全神贯注地趴在几案上,拿一根碧玉簪子,挑着其上一盆绿波海棠的土。
我看她这样子,不由有些惴惴,走过去轻轻唤了一声:“娘亲?”
她方才抬头,一根玉葱般手指搭着嘴唇。“嘘——”簪子指着那盆花,“我这给小小配对呢,莫吵!”
我僵住了。这什么“小小”是我娘亲养的一只宝贝蚂蚁。
真是白替她焦心了。
“小羲啊,你说,我看了那么久,给他找了这个媳妇儿,模样脾气都是顶好的,他怎么就不喜欢呢?”娘亲皱着眉头噘着嘴,恨不能拿簪子戳死了小小。“非看上那只不听话的。”
一只破蚂蚁,还讲究什么模样脾气?
我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娘亲不是一贯教我,做人做仙都要凭自己的本心,你挑的媳妇儿虽好,到底不是他自己中意的,不愿意,这有什么稀奇?”
娘亲眼睛一亮,点头。“真是,果然是我糊涂了,小羲,还是你说的对!”
见我仍是一脸悻悻之色,加一句。“混元老头的话,何必放在心上,半点文采都没。” 摇摇头,继续捣鼓她的蚂蚁宝贝。
我叹气。半点文采都没。
世人再难料到,混元上仙这话在我娘亲看来,只值这一句评语。
我一面好笑,一面骄傲。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担忧,因为知道娘亲的笃定,来自天君。
其他人说什么都好,只要天君护着她,天塌下来也不怕。
但不晓得为什么,这次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唉,算了,烦恼这事,大抵是不适合我。
我还是做那个稀里糊涂整日只斗鸡走狗的七殿下好了。
“那孩儿先告退了。”我随便鞠个礼要走,却被娘亲叫住了。
“等等,你低头。”我有些诧异,还是低下头,就觉她手指在我头顶戳了一下。
“好了,这下子你自己也有了灵界仙毫,就不用没事从我这里偷拔一根,再这样下去,迟早被你搞成秃子。”娘亲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也笑了,太好了。“到底什么也瞒不过我的乖乖娘亲。”
她再看我一眼,表情突然甚是古怪,轻声说:“小羲来亲一下我吧。”
我依言凑上去亲她一下,那面直如芙蓉新雪。
“我的乖乖娘亲,真正是乞罗第一美人。”忍不住又亲了一口。
“明日就是你千岁生辰,伏羲,成年之后,一切须得自己小心。”娘亲缓缓说着,眯了下眼。“不过,想怎么过是你的自由,娘亲只要你开心就行了。”
我笑着点头。“知道了。”
果然人待久了会互相影响,娘亲几时也开始像天君一般说教了。
然后我又策着小灰往甘渊涧飞去。
半路上见头顶一朵七彩祥云,有人自那上面喊我。“小七!”
抬头看,却是扶苏、苟芒和沛书兄弟三个。
“是老二啊!”我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
扶苏也就罢了,另两个我看了就觉讨厌。
扶苏一对眼狭长,此时有些半合,看我的眼色不比寻常。也没像以往一般回我一句。
“叫二哥,什么老二,怪难听的。”
一贯嘴欠的苟芒冷笑了两声,袖手抱拳道:“嘿,这时候还这般嚣张?”沛书凉凉看我一眼,扯扯他袖子。“老四莫要多言。”
我挑挑眉毛,虽觉有些异样,也不以为意。吹了声口哨,顾自己掉头。
“小七——”扶苏又喊我一声,我回头看他,他只是静静看我。“今日见了你娘亲没?”
“才刚从她那儿出来。怎么?”
奇怪,扶苏他们三个,几时会主动问起我的娘亲。
虽然他们从不说起,但我乖乖娘亲的存在,的确是他们一个极大的羞辱。
扶苏点点头,又摇摇头。“去吧。”
身边苟芒瞪了他一眼,而沛书只是漠然看着我。
我撇撇嘴,走了。
在池子里捧着小蛇亲了一嘴。
“我的乖乖娘亲啊,真是天下第一等的娘亲。”
不晓得什么时候起,习惯了跟他说话。哪怕只是一条蛇,却比汤谷嬷嬷,广日上仙一干人等都觉贴心。乖乖娘亲虽好,有些话也是不能跟她讲的。
最神奇的是,这家伙会做一些动作,比如昂首,扭脖,曲腰,总让你知道他听懂了,而且,很爱听。
这日玩得差不多的时候,我照例往出走,结果被结界弹了回来。
一开始以为是意外,连着几次,终于知道不对劲。
摸摸头顶娘亲给我种下的灵界仙毫。今日进来用的是这个,为甚出去反不行了。
心里突然很忐忑起来。回想日间一切,此时念去,仿佛每个人都有几分异常。
乖乖娘亲!心里不安愈来愈盛,我只是一次次地,冲撞向那结界照壁。
直到全身没了力气,才在地上趴喘了半日。
等养了些力气,就再重复这个动作。
然后不知何时,完全没准备的,就出去了。
此时东方见白,却已是过了一夜。我深呼吸一下,看这昆仑仙界,与一日之前相比,已截然不同,天空中有一抹淡淡猩红。立时驱策小灰,全速赶往神女殿。
下了小灰,一路狂奔。才入殿门,见素日侍奉娘亲身边的春日秋欢人影全无,心里突然一窒。
跑到娘亲寝宫门口,那门虚掩,红色帐幔自缝里飞出,艳泽触目。
我停住脚步,心里突突乱跳,却只不敢推门。
耳里什么也没有,却只盼着有个轻软懒懒的声音叫我一声。“小羲。”
“乓——”我最终一脚踹开了那门。
古灵阁空虚一片,小轩窗人影寂寂,
神仙榻只余幽香,鹦鹉台不见素手。
并没有一个窈窕身影,如往常般转过身,轻瞥我一眼,淡淡笑着说:“小羲总是这般性急,总有一日这门会被你踹坏。”
如今门还没坏,这人却去哪里了?
我傻呆呆站一会,身子都开始抖起来。
良久,听到身后有人叫了一声。
“七殿下。”
我霍然回头,一见那人面,立刻扑了过去,抓着她胳膊摇。“嬷嬷,我娘亲去哪儿了?”
说完才发现,嗓子居然哑了。
这一晚上,分明我都没说过一句话。
汤谷嬷嬷还是一脸沉静,然而眼底却有着无尽的悲哀。
“七殿下,神女娘娘昨日就被押去轩辕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