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第1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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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浅浅一笑,纤指挥动间,数根青丝飞出,转瞬间出了木楼,然后道:“他们不会有麻烦的。”
木楼内,纪若尘还要说些什么,青衣忽又扑了上来,用尽全身力气,咬上纪若尘的双唇!
万千混沌鞭的雷珠在虚空中炸开,纪若尘脑际轰然一震,迷失在灼热炽烈的洪流中。苦涩与甜蜜交缠的剧痛引燃了他灵台最后一点清明,溃了最后的堤坝。他彻底抛开一切,开始回应。
星辰永恒不息的运转之下,心灵与心灵之间再没有丝毫隔阂,阵阵欢愉汹涌而来,一浪一浪般接踵而至,两人再无法分辨彼此。
“啊!……”一声痛吼响彻整个山谷,随印一团硕大的火球在村寨中央升起,直上数十丈高空方化作黑烟而去。
二天君逃回阵内,稍作喘息。二人浑身浴血,身被数十短箭,颇为狼狈。
“他***,敢射老子屁股,一把火都把你们烧成灰!”龙象天君一边恶狠狠地骂着,一边把屁股上密密麻麻插着的十余根短箭一一拔下.他屁股本就受了伤,此时伤上加伤,拔起来格外痛些。
布幔上传来扑扑扑扑的声音,土人的箭雨一波波地射在布幔上,引得阵内玄坛忽明忽暗。阵外突然安静了片刻,然后在土人们疯狂的嘶喊声中,一个土人高高飞起,越过重重布幔向阵中落下。他面容狰狞,不住挥着手中的钢刀,迫不及待地想把下方的二天君砍成肉酱。
他刚刚越过布幔,身体就蒙上了一层暗红色,而后肌肤躯体如蜡一样开始溶化,伴随着一声痛苦无比的吼叫,这名悍勇无双的土人战士口鼻中喷出熊熊烈焰,于空中就化做一颗火球,烧得无影无踪。
看到真武观法阵防护如此凶猛,二天君也不由得悄悄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他们杂学够多,这次必定要吃个大亏。白虎天君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痰,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还得出去再杀个来回!”
话音未落,二天君忽然同时回头,望向木楼那幽深的门户。
“不好!里面{炫&书&网}好{炫&书&网}久没有动静了,他们该不会是……”龙象脱口而出。
自虎摇了摇头,先是道了声“不可能!”,随后摇了摇头,皱眉道:“可是为何我会如此心慌?……嗯,以小姐的性情,做点什么出来也难说得很……龙象!法阵我还能撑一会,你进木楼里看看,千万别让小姐做了错事!”
“怎么又是我!”龙象天君咆哮起来。不过他知道自虎独力守阵其实危 3ǔωω。cōm险 3ǔωω。cōm更大,相较之下,闯木楼最多是失了青衣的欢心罢了。
龙象挠挠大头,无奈向木楼行去。他大脚刚要踏进门口,忽然顶心毛发竖起,一道落雷自天而降,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落下。
龙象大惊抬头,见一尾丈许长的黑色雷龙浮在空中,琥珀色的龙睛中全是凶光。龙象一眼就看出这条雷龙乃是法术幻化而成,轻忽不得。他正要往里硬闯,木楼左右又各自游过数头雷龙,算上先前那头,一共是六条雷龙在空中往复翔动。
这六头雷龙俱是青衣混沌鞭所化,就是一头也令龙象难以应付,何况是六头齐出?
六头守楼雷龙不时发出低吼,龙鳞片片竖起,一颗颗雷球不住飘出,在龙象天君面前织就了一张电网。青衣的意思很明白,此门不通。
龙象回首一望,自虎早杀了出去。阵外但闻土人杀声一浪高过一浪,却没有自虎半点声怠。
“罢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主人待俺兄弟不薄,这次俺龙象就豁出去了!”龙象一声大吼,周身漫出层层暗青气雾,合身向混沌雷网撞去!
轰的一声,一道青烟腾空而起,整个山谷似乎都随之晃动了一下。然而主寨中那一座木楼岿然不动。
龙象天君衣衫破烂,大小十余件从道德宗得来的护身法宝俱都冒着轻烟,早己损毁。他露在外面的大片肌肤片片焦黑,只一次交击就己受伤不轻。
龙象一咬牙,翻身爬起,再度迎着六头雷龙冲去。
此时的青墟与往日又有所不同,诸峰烟云缭绕,隐隐透着青气,有道之人一望可知此地已非凡境。
飞来石半腰处,吟风双目垂帘,双手平放膝上,正襟端坐。
他胸中若有无穷天地,半个时辰一吸,半个时辰一呼,呼气时缕缕青气自口鼻中源源涌出,徐徐散去。他如此坐着也不知有多久,飞来石已完全被青气笼罩,或许整个青城峰上的青气都出自这里也未可知。
吟风忽然双目一开,重重地哼了一声,刹那间青蜂失色、骤风停歇!
“少有见你生这么大的气,会影响修行的。”飞来石顶传来顾清的声音。
吟风长身而起,怒道:“哼!道德宗实在是倒行逆施,为祸不浅!前两次盗取灵力之源,我看在你的份上权作视而不见。然则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他们做这附骨之蛆,非要弄得气运破败、天下大乱不可吗?”
相比之下,顾清远比吟风冷漠得多,只是道了声:“那你准备如何?”
吟风默然踱步片刻,轻叹一声,似乎刚才的震怒耗去了许多力气,略显疲态地道:“已经经历过百世轮回,我的心早已经淡了。尘事自当由俗人处置,你我现在劫难将满,早日了结这段尘缘方是大事,其它的事且放一边吧。”
顾清淡淡地道:“你这一怒可是仙怒,牵引天地玄机,会有人推算出来的。”
吟风道:“就当是给道德宗一个教训吧,希望他们可以知难而退。”
长安城,真武观。
如此月朗星稀之夜,正是修行的大好辰光。真武观弟子都知此时是孙果打坐炼心之时,若无大事,万万不可打扰。因此人人都是蹑足轻声。
参星殿中,碧玉榻上,孙果正盘膝而坐,五心向天,头顶氤氤紫气源源而出,在空中结成一株若隐若现的宝树。就在孙时正于极寂静处寻觅大道之时,忽然间心头大跳数下,全身剧震,头顶宝树刹那间化成青烟去了。
孙果汗透重衣,不待喘息平复,立刻掐指一算,面色立刻大变!
丁当!
三声银磬余声未歇,孙果的三弟子也站在参星殿中。孙果一面披法衣,系宝绦,一面连声吩咐道:“去唤你所有师叔出关,然后再去通知后观几位贵宾,让他们备齐法宝丹符,咱们这就出观大战一场!”
章十二 未问是缘是劫 上
好长的一个梦啊!
仰望着漫漫星河时,这个念头仍然不时自纪若尘心底浮现,尽管他知道刚刚过去的绝不是梦,但仍然不由自主地怀疑一切的真实。
他的心神就这样在真实与虚幻之间不停地变换着,挣扎着,有好几次成功地从梦中醒来,又心甘情愿地沉浸在了梦里。
如是反反复复,直到一缕凉意袭上面颊,他才猛然醒来,呼地一声坐起!
他左右张望,一颗心如同浸在冰水之中,几乎停止了跳动。
青衣呢?
那狂乱的埋首烟波、抱春雨如绵的夜,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
头顶星河灿烂依旧,木楼中一尘不染,只要一闭上眼睛,青衣就似还在他身旁,默默地看着他,一如既往。
他忽然出了一身冷汗,如今细细回想,似乎在一同相处的时光,青衣无时无刻不在默默地望着他。她就如时时萦绕在身边的一缕风,令他几乎忘记了这个温婉女子的存在。只有当风停了时,他才会觉得若有所失。
“纪若尘,你这是怎么了?”
他素以心志如钢自傲,当然不能容忍自己处于这样一个混乱的状态,于是狠狠地甩了甩头,可是仍然有些分不清梦幻现实。纪若尘又抬起手,在鼻端仔细地嗅了嗅,奇怪的是手上没有一点青衣的味道,也不知刚刚的暗香从何而来。
青衣已经走了。
恰如流水,过不留痕。
他站了起来,仰望着浩渺无垠的星空。身上仍隐隐传来酸痛,提醒着他昨夜的狂乱。同时在内心深处,有一种奇异的空乏,如同什么东西被从身体里抽走了一般。
纪若尘默运心诀,内视体内。只见各处经脉中色泽暗淡,不止是精力损耗过度的空乏,且以前圆润如意的感觉也己不在。看到这里,他终于知道己身元阳己破,原来昨夜的一切都不是梦。可是此刻真元损耗的虽然厉害,然其中多了一点勃勃生机,却是以前不曾有过的。
仿佛是受那点生机影响,他眼中看到的一切,似乎都比以往亮了少许。
纪若尘突然觉得左手有些异样,举到眼前看时,只见掌心中腾出团淡淡青雾,一个小小的青衣于雾中缓缓浮现。她怔怔地望了纪若尘片刻,方浅浅一笑,道:“若尘,能有昨夜一聚,也不知是经历了多少世因果才得来的缘份。我心愿己足,该是时候回无尽海了。你要记得切切不要到无尽海来找我。他朝有缘,自当重聚。”
他呆呆地看着掌上的青衣,本己如死水一潭的心中忽生波澜。
青衣转身欲去之际,又回首道:“浮生如梦,僻如朝露。什么因果轮回,什么大道天命,何必理会那么多呢?想也是一劫,不想也是一劫。”
还未等纪若尘回味明白这几句话,青衣己化成一缕青烟,袅袅散去,只在他掌心上留下一瓣殷红的落红。那一抹红旋即如落英入水,徐徐隐没在他掌心之中。
纪若尘无言望着自己的左手,这只手晶莹如玉,仍如往昔。此前他偶尔会看到自己双手上染满了鲜血,且不时有血珠自指尖滴下。但现下天眼开时,只见右手上仍是鲜血淋漓,但左手己洁净如初生的婴儿,可遇而不可求的刹那,他心眼闪动,方会看到青衣留下的一瓣残红。
“青衣……”这一刻,他心中有万千思绪,最后却都化成缕缕青雾,缭绕成她的名字,于心中凝聚不散。
正恍惚着,纪若尘脚下突然一阵地动山摇,侧方一道火柱升腾而起。头顶的星空一阵扭曲,如水波般慢慢散去,道道阳光自窗户透射进来,看来已经快到正午了。木楼内原本的茫茫夜空,其实都是玄坛法阵生成的。
他心中一惊,这才省起玄坛阵外还有许多土人和北芒道士觊觎,青衣既然回了无尽海,那么二天君自然跟着去了,现下整个法阵就要靠他独力支撑。
以一当众于他从不是什么问题,甚至想起来会有点兴奋。
纪若尘环顾四周,估计法阵还能支撑上片刻,再听阵外呼喊杀声,皆是集中在阵门那边。他略一思忖,就决定直接自木楼后面破阵而出,好杀土人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心念一定,立刻和身向木楼后壁撞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碎木与布幔齐飞,木楼几乎塌了半边下去。
纪若尘如一阵阴风,悄无声息地随着碎木奔出,正准备大开杀戒之际,却惊见周遭竟然一个敌手都没有,四下里静得出奇,如同突然踏进了鬼域死国一般。那些刚刚还在喊打喊杀的土人战士,刻下一个个伏倒在地,面带微笑,似乎突然进入了梦乡。但纪若尘一眼就己看出这些土人战士生机早绝,空中诸多幽魂野鬼游荡在村寨各处,一时间还找不到黄泉入口。
看着这尸骸遍地的村寨,纪若尘只觉刚刚一步之间就己跨越了两个世界,心底油然而生寒意。
微风迎面拂来,他忽然在风中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恶臭。臭气闻起来十分诡异,似乎并非属于这个世间之物,倒与黄泉之气有些类似。纪若尘立时向臭气来处望去,但见空中隐约出现了一道丈许高的深黑大门。大门洞开,内中只能望见一片茫茫雾气。
这道门户一出现,游荡于村寨上方的孤魂立时继续拥至,争先恐后地向门中挤去。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黄泉之门?”纪若尘并不确定,如果真的是黄泉之门,自己一未死过,二未能具备法相“灵眼”,又如何会看到黄泉之门的?
正疑惑间,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若尘,怎么忽然发起呆来了?”
纪若尘立刻转身,有些不能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紫阳真人,忙行了一礼,口称师父。
紫阳真人向木楼中望了一眼,伸手一招,药婴化成的怪物与定海神针铁就自行飞到他身前。看到这只怪物,紫阳真人长眉一扬,面有讶色,道:“怎会有这等怪物?是了,这八个婴孩本来早就该命归黄泉,全靠着灵气之源的神效才得以延命至今。不过这八个婴孩的三魂七魄早已纠缠一起,熔成一团,再也无法分开,时刻都要承受伐骨炼髓之苦。真没想到,真武观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违,立坛制炼药婴!”
药婴凶性未褪,呀呀叫着向紫阳真人作势欲扑。紫阳真人曲指一弹,凭空生出一个水泡,将它困于其中,任它如何挣扎也不得逃脱。
纪若尘看到暗暗佩服,这一手“指空为牢”的道术只消道行够了就能施展。但要如紫阳真人这般施得恰到好处,又不是一般的境界了。
紫阳真人望着水泡中的怪物,抚须道:“算起来这已是第三个灵力之源了,若尘你做得很好!待为师清理好了这个村寨,咱们即可回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