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第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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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无瞳孔微缩,动也不动。那名洪荒卫不急不慌,开弓引弦,一箭射来。箭甫一离弦,就已到了虚无眼前,如同中间这十五丈的距离根本不存在一样。此箭虽疾,虚无仍只是一侧身就让了过去,然后向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落下,那洪荒卫也同时向后滑退一步,依然与虚无保持着十五丈的距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虚无又退了一步,果然那洪荒卫相应前移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依然是十五丈。
这一步看似平常,实则虚无已在其中蕴含了无上道法,步速瞬息千变,绝无规律可循,可那洪荒卫仍然跟得上,显然步法之妙,已可夺天地造化。
只在这两步间,虚无决断已下。他立定原地,双眼垂帘,宛如入定,对射来的一箭视而不见。那洪荒卫持弓的手稳若泰山,动如行云流水,可在铁箭箭簇刺入虚无心口的刹那,她持弓的手还是因错愕而动作一滞。
虽然她每一箭都倾尽全力,但就是自己都未想到虚无居然坦然受了这一箭,而且未加任何道法抵御!
三尺铁箭自虚无心口透入,又自后背飞出,沿途撒下一滴滴的血珠,笔直成线,瞬间消失在远方。
虚无早已不在原地!
他迎着几乎是必杀的一箭而上,任它穿心而过,终将十五丈距离缩短,拉近,与她擦身而过!
啪的一声轻响,巨弓弓身现出一道裂纹,中分两半。那名洪荒卫轻飘飘地飞起,身上黑甲不住一块块地脱落,右手中一只铁箭也滑脱在地。在她摔倒在境海上时,虚无已带着一道浓裂灼热的焰尾远去。那苍焰,浓烈得可以熔化万物。
洪荒卫甫一摔倒,又翻身而起,向虚无离去的方向追了几步,又一头栽倒在地。她头盔裂开半边,露出半边凝脂如雪的侧面,面色忽白忽红,体内真元几已沸腾。她其实受伤不重,至少比虚无轻得多,可是短短片刻的无力行动,已使得她失了虚无的行踪。
苍焰如龙,呼啸着卷过茫茫无尽海。
虚无一路飞奔,一边将一只三尺铁箭从后腰中一寸一寸地拔出来。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只知心中烈焰滔天。
无尽海不是险地,而是绝地。在他刚进入无尽海的刹那,不必见过洪荒卫的悍勇,已知此行必是有去而无回。无尽海天不见光,海水无波,并非是什么人有意而为,又或是设下了秘法禁制。这只是因为无尽海深处隐着一个深不可测的人物,凡他所在之处,天地必然为之变色。
但虚无已感觉到了她的气息!或许再多看她一眼,自己数十年来苦苦追寻的大道就会在面前豁然开朗。所以他一往无前。
朝闻道,夕死可矣,古人诚不我欺。
转眼间,虚无已看到了立在海心的青衣。她背向这边,遥向着茫茫大海深处,左右各立着两名洪荒卫。
虚无掌中苍焰迅速伸长,化成两把炎剑,周身烈焰回收,凝结得有若实质,护住了全身上下。他一跃冲天,向青衣扑去!他想叫她,话到口边时才想起还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
如要冲到青衣身边,势必要越过四名洪荒卫的联手封截,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然而虚无心中早已不再考虑可行不可行,满心想着的只是他与大道之间,只剩下了百丈距离!
青衣似乎听见了虚无那没有出口的呐喊,盈盈转过身来,望向了空中的虚无。
两人视线一触,虚无立时觉得神识中一声轰鸣,无数意识碎片汹涌而出。他凝定心神,速度更增,疾向青衣冲去!
青衣宁定望着虚无,几令他从空中坠地。四名洪荒卫根本就没有动,只是看着虚无凌空蹈虚而来,完全没有拦截的意思。
十丈,五丈……
在虚无和青衣间忽然现出一个淡淡的男子身影。他着一身黑袍,身材颇为高大,但与周围高大威猛的四名洪荒卫一比,立刻就显出三分纤弱。他戴着一幅雕着狰狞鬼面的青铜面具,{炫·书·网·提·供}将真面目掩藏了起来。
他看似随意的一站,恰好挡在了虚无前进的必经之路上。尽管虚无无边的杀气夹在涛涛苍焰中扑面而来,他依然立得稳如山岳。
虚无更不多言,尽出全身道行,一双苍焰长刀交叉前出,以剪山断岳之势封向那人咽喉!
那人右手轻抬,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普普通通的乌钢长剑,挥击而上,击在了虚无苍焰双刀上。
似乎,有砰的一声轻响,好似什么东西碎了。
虚无周身苍焰炸开,如一树最绚烂的烟花。烟火顷刻散尽,虚无苍焰双刀早已不知去向,两手垂在体侧,已然抬不起来。虚无仍傲然立着,距离青衣不过二丈,然而就算没有那人的阻挡,他也已无力再多迈出一步。
那戴着鬼面之人安然踏上一步,手中乌钢长剑发出嗡的一声轻响,就要将虚无头颅斩下。
“你就是无尽海主人?”虚无问到一半,声音就哑了下去。
青铜鬼面展颜一笑,道:“不,我是一。
章四 行尸 上
时近寒冬,就是在气候炎热的南方,午后的风中也多了些凉意。
午后,在颇显破败的官道尽头出现了一个年轻的小道士。他身上的道袍破烂不堪,似是从哪个深山老林中钻出来的一样,袍袖边缘还有大片烧焦的痕迹。
这小道士肤色如玉,面带春风,那丰润凝华的神采完全不受破烂道袍的影响。他步履矫健如飞,沿大道疾行而来。不过他步速不过比常人略快,该是因为年轻力壮的缘故。
路边有一座规模不小的酒馆,再过去数里就是一个村落。小道士想是行得渴了,快步走进酒馆,连叫了几声店家,然后点了一壶酒和数色菜肴,大吃起来。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有人道了声:“看他卖相不错,没想到居然是个酒色道士。”
另一个粗豪声音叹道:“凡人能有几个不为身躯之欲所惑?这也不能怪他!看他根骨资质不错,若有机缘修道,应该能有些成就的,但现在已经错过修炼时机,唉,可惜,可惜!”
又一人笑道,“大师兄总是这么悲天悯人的。就因为这副胸怀,师兄道行才远胜我等啊!”
小道士听到有人谈论他,忙抬头望去,见一张大桌旁围坐着六名客人,五男一女,最先说话的该就是那青年女子,她望向小道士的眼神中既有惋惜,也有些轻蔑之意。大桌上只有数壶茶水和几碟果蔬,还不如小道士一人桌上丰盛。这六人中有四人身作道装打扮,中间正位上坐着一个面相粗豪的中年道士,就是众人口中的大师兄了。这批人面相非同寻常,显然都是身有道行的修士。
小道士看到众人的道装装束以及桌旁放着的宝剑法宝,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将桌上一碟牛肉藏了起来。他这个举动登时引起了一阵笑声。
众人笑了一阵,也就不再理会小道士,那女子道:“有大师兄亲自带队,我们回春门此次定是会旗开得胜!”只听她语气,也可听出些对大师兄的仰慕之意。
大师兄摆手道:“话不能这么说,妖道道法厉害,你们切不可掉以轻心!”
另一名青年道人笑道:“就算有一二漏网之鱼,能够跑到这里来想必已是强弩之末,还不是手到擒来?这可是送上门的功劳啊!”
六个人谈笑风生之际,忽然间一齐静了下来,十分突兀。酒馆中还有一些客人依然在无各无觉的放声谈笑吃喝。
酒馆外的风忽然大了些,冷得彻骨,令酒馆中的客人都打了个寒战。众人抬头,才发现那一桌的六名修士都已不知去向。
远方的山林中忽然群鸟惊起,两个淡如去烟的身影从林中穿出,足不点地般向酒馆这边冲来。只消过了官道,对面就是起伏不定的山丘秘林。看这二人有张皇之意,多半是想借助地形之便逃脱身后的追兵。
二人速度迅快,眨眼间就过了官道,冲向茫茫山林。堪堪冲到林边时,密林中忽然一道虹光冲出,在二人面划过,将他们拦了下来,然后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我回春门已在此等候多时!”
话音方落,回春门六人就从林内走出,拦在二人之间。逃跑的二人是一对青年男女,男的俊朗女的柔美,也是宛如神仙般的一对。此时他们已奔得气机虚浮,面色苍白,看来真元损耗不轻。眼见回春门六人从林中走出,二人面色更是惨淡。那青年男子向回春门大师兄抱拳道:“江道兄,贵我两门素来有些情谊,今日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
那大师兄大手一挥,道:“我们过往是有些情谊,可是现在道德宗妖道人人得以诛之,你们归羽观几百年来一直以道德宗外围支派自诩,此番自然脱不了干系!大节当前,那些小小私交说不得只能放到一边了。”
回春门另一人大笑道:“少观主,过去靠着有道德宗撑腰,归羽观可没少在韶州城耍威风啊!那时可没想到会有今天这人人喊打的境遇吧?这样吧,只要你们束手就缚,至少这位大名鼎鼎的陆姑娘我们会帮你好好照料的!”
归羽观少观主面上怒色一闪而逝,转而向那陆姓女子望去,见她神色坚定,于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向回春门众人道:“既是如此,那言某无话可说,惟有死战到底!”
他话未说完,掌心猛然一亮,一道彩光直扑回春门那说轻薄话的男子。彩光去势如电,那男子只能略侧侧身子,根本不及运使法宝抵御,就已被彩光轰中了肩头。
只听轰的一声,那男子一声惨叫,右肩上升腾起一团火光,然后整个右臂离体而落!不光是右臂被毁,就连他身上一件护体玉坠以及回春门众人为他挡劫的三件法宝也一齐爆成青烟,彻底毁却。看来归羽观少观主所发彩光是一件颇为厉害的法宝,是他用来护身保命的最后手段。
彩光一过,归羽观少观主抽出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霓光随即染上剑身,显得绚丽非常,他木剑一引,纵身向回春门众人攻去,一边叫道:“你快跑!”
然而那陆姓女子并未借机逃跑,反而抽出法剑,与他并肩攻上。
青年男子豪气大增,朗声笑道:“也罢,今日我们同生共死!”叱喝声中,他剑上彩光涟涟,威力更增。
不过有豪气是一回事,实力又是另一回事。一轮狂风暴雨式的猛攻悉数被回春门众人拦下后,气势一弱,二人就陷入苦战,慢慢的被分隔开来,陷入各自为战的险境。若不是回春门有意要生擒二人,并未动用大威力的法宝咒符,他们早该陨命身亡了。
那失了一臂的道士匆匆处理了一下伤口,服下丹药,拔出宝剑,恶狠狠地加入战团。这道士对归羽观少主恨之入骨,但并没有加入围攻他的战圈,一剑剑只是向陆姓女子胸腿臂等处削去,还时不时祭出真火符。回春门真火符威力弱得可以,也就能伤点皮肉,但烧衣服却是足够了。陆姓女子自顾不瑕,哪还有余力护得周身衣服周全,转眼间身上已处处带火,衣衫破损不堪。
她虽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但回春门那道人一句句污言秽语都传入归羽观少主耳中,他只回首一望,立时气哇哇大叫,分神之际,险些让人一剑将小腿给削了去。
这一群人在林边狠斗,那边酒馆中客人远远的只能看见一团团烟火虹光闪焕不定,间中还隐隐传来声声雷鸣,于是唬得纷纷离座,叫着:“神仙打架了!神仙打架了!”一个个夺门而去,四散而逃。
酒家掌柜的虽也害怕,仍东拦西阻,试图将这些未付酒饭钱的客人拦下,可大家一拥而出,他又哪里拦得住,只急得不停地跳脚。
好在店中那点了不少酒菜的小道士长得虽然光鲜,可看起来头脑不大灵光,未能趁此良机夺路而去。等他打扫干净桌上饭菜站起时,店中客人早已逃得干干净净,那掌柜的站在桌边,正虎视眈眈盯着他。
小道士苦笑了一下,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老老实实的付了饭菜钱,才得以脱身离去。出了酒店后,他耳朵微微动了一下,似是在倾听远处激战的声音,然后就沿着官道向北行去,未向林边的战场看上一眼。
其实林边的战斗早可结束。
回春门大师兄道行远过同辈,他右手持剑,左手祭符,只领着门中师妹就将归羽观少观主
困得死死的。少观主早已浑身带伤,虽都不重,但均伤在肩头,关节等处,行动艰难,真元也将耗尽,此刻还未倒地,那是因为回春门诸人还想多戏耍他一会的缘故。就在十余丈外,回春门四名男弟子将那陆姓女子团团围住,正自戏弄不休。她周身衣衫早已破烂不堪,身上浅伤处处,但无一处致命,虽然仍在咬牙挥剑死斗,可木剑上彩光早已消失,显然真元早已损耗殆尽,此刻实与常人无异。若不附真元,那木剑就是
剌在回春门众人身上都难以入肉。
她也知道大势己去,一剑剑只是向回春门门众眼睛、咽喉、下阴处刺去,不求杀敌,只求能够伤人。可她这点愿望也注定无法实现。见回春门门众己有人趁空隙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