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木棉花开时-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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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教堂回学校的路上,很多人在讨论对教会的印象,多数是感到新鲜的,有些则是在讲道的时候整场睡过来的。薇箴想着下周这车上会空出多少座位。
第八章(3): 一直倔强
周一早上,语言考试的成绩出来。薇箴差3分通过。3分似乎是她的劫难。高考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她沮丧地打电话回家,告诉爸妈她没有通过语言考试,在上专业课之前要读至少半年的语言课程。薇箴听出爸爸叹息中的失望。妈妈并不在意她的语言成绩,反而开始劝她放弃学业加入去餐馆打工赚钱的行业。薇箴明白父母对自己的期待,也知道为了她出国父母不仅拿出所有本来就不多的积蓄,还四处借贷,只为了她能早点熬出头。多半年并不仅仅是时间上的等待,而是180多天的利息以及更多的未知。父母在她身上投资,也意味着跟她一同冒险。她依然记得一年的约定,那是父母对她的支持,也是她对他们的承诺。这一刻,成为薇箴用来坚持的理由。爸妈不再说什么,默许了她的坚持。薇箴清楚地知道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
挂了电话,发现已经中午12点了,国内夜里1点。薇箴还是拨了木天的号码,听见木天带着没睡醒的声音—“喂”。她忍不住有些哽咽。
“薇箴吗?”
“嗯。木天。语言考试我没有通过。怎么办,我害怕。”
“我爱你,薇箴”。木天的声音夹杂着心疼和无奈。
突然间,安吉带着一个美国女生走进来,向人家介绍说: “this is my roommate”。
“Hi; how are you” 她说完才看见薇箴流泪蜷缩在床角的狼狈样。
薇箴手里拿着电话,却不得不擦拭泪水回答 “I am okay。 How are you” 暂时把电话那头的木天晾在了一边。顿时安吉和那个美国女生觉得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退了出去。门口传来安吉和美国朋友在走廊上聊天的声音。
“你刚刚说什么?”薇箴笑着抹干泪水,却装作没听清。
“我爱你”。
“我没事了。你继续睡吧”。木天是惟一一个能让薇箴卸下伪装在他面前坦然流泪的人,他却也是惟一一个能让薇箴在瞬间变得无畏的人。原来,在爱里真的没有惧怕。
薇箴急忙擦了擦脸,正要开门让安吉和那个美国女生进屋来,听见安吉跟对方说 “See you tomorrow”。安吉转身看见薇箴,推着她进屋后带上了门。
“薇箴,你怎么比我先哭起来了?”安吉知道薇箴为语言开始没通过难过,不过经过几天的相处安吉也感受到薇箴不是轻易表露情感的人。哭泣,还真不是薇箴的风格。况且,安吉也没有考过。“我听说绝大部分的人都没有通过,除了几个读研究生的。”
“我没有跟任何人比,只是觉得前面的路更困难了”,薇箴的声音仍略带哽咽。
“你要放弃了?”安吉有点着急了。
薇箴摇摇头,说:“我不会轻易放弃的。你呢?你爸妈给你压力了吗?”
“怎么可能没有?本来说好来这边读一个学期当个跳板就走人的,现在不但要读大学,还要多半年的语言,他们挺不开心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们,毕竟我对自己都没有信心,怎么要求他们对我有信心呢?薇箴,你父母怎么会让你自己做选择啊?”
“我妈也不赞同,但是我倔起来还挺可怕的”,薇箴自嘲道。“不过我爸爸很开明,他总是说大的决定要跟家里商量,但是这是我自己的人生,要自己抉择。一旦作了选择,就要想到所有可能的后果并且去承担,即使再艰难也不能后悔,总要走下去。我觉得我爸说的挺对的,所以我也就一直这样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安吉问。
“已经这样了,就只能去上语言课了。至于买车和考驾照的事,我们得抓紧了”。
“嗯”。
薇箴和安吉各自靠着一面墙,彼此安慰。
第八章(4): 习惯不习惯
语言课比薇箴想象中简单,语法在国内都学过,只是课堂上大量的讨论需要听力和口语方面的适应。薇箴不擅于主动跟别人说话,她的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难怪上课上了一周也没几个朋友。虽然每一个人她都叫得上名字,但就是不熟。薇箴和安吉不在一个班上课,她被分到Advanced II,安吉则在Intermediate class。但是她们依然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一起在宿舍楼前的秋千上聊天。
薇箴隔两几天会给木天打电话。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天天在一起,没有养成打电话的习惯。即使用到手机,也都是发短信。如今越洋短信比电话贵得多,她们不得不开始调适彼此之间的沟通方式。更多的时候,薇箴把思念放在了心里。她想,木天能懂。木天也保持着惯常的内敛,除了那一句让薇箴破涕为笑的“我爱你”,所有的思念都在那一句爆发。
周五晚上,薇箴和安吉一起去了上周六迎新的时候沛然提到的团契。其中一个原因,是为了改变一下饮食。她们已经开始厌倦顿顿都是披萨汉堡加可乐的日子了。吃到白米饭,她们不禁感叹这是多伟大的发明,怎么吃都不会腻!团契的形式和主日的敬拜有些相似,但是氛围很不一样,多了互动和轻松。晚饭之后唱诗歌,然后是一个小时的学习圣经时间。主要由那位年轻的牧师讲,听的人可以自由提问。可能因为年纪相近,加上打过几次照面,大家也就比较随意,所问的问题也是各式各样,比如“为什么基督徒花这么多时间读这本《圣经》?”,“凭什么相信《圣经》里面所说的都是对的?”,“如果真的有神,为什么不让我们见一见?”等等。都是有挑战性的问题,却也是每一个人接触信仰的时候都会遇到的问题。牧师很耐心地一一解说。不是每个人都满意他的回答,但是也有一些人只是想提问,并不在乎回答是什么或者是不是真的有答案。薇箴没有提问,也没有评论,只是心里奇怪这群基督徒到底图什么,为什么如此不遗余力地向人传讲他们的信仰,也不怕碰钉子或者被人骂成“疯子”。
查经之后是茶点时间,大家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聊着日常的生活。沛然问起薇箴和安吉的语言课程学习,这时候牧师走过来问候她们。他听见薇箴说“觉得语言课挺简单,想上专业课”,就问她:“那为什么不去争取一下?”
“争取什么?”薇箴不明白他有何所指。
“去跟学校表达自己的想法,争取上专业课的机会。”
“可能吗?”
“你试过吗?”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他看薇箴犹豫的样子,接着说:“依我看,你并不是真的很想上专业课”。
“不!我想上专业课”,薇箴反驳。
“至少你想上专业课的渴望抵不过你对被拒绝的可能性的害怕”。
“怎么说?”
“人失去机会,很多的时候是因为先入为主地认为‘不可能’。想想看。如果争取过,最坏的结果不就是维持现状,继续学语言?如果学校给了你机会,你不是就能上专业课了吗?”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薇箴没有直接回答他,却已经若有所思。
“你在迎新会的时候说:‘如果一个人想认识这位神,可是觉得不确定神是不是真的存在,可以告诉神让神来帮助,这是真的吗?”
“跟你想上专业课一样。没有去经历过,怎么知道呢?基督的信仰很奇妙不是在于有多少神迹奇事。也就是你有时候会觉得他不那么“灵” ,因为这位神不是你求什么就都给你。但是当你真的相信他的时候,你会经历到他的信实。你会体会到他在你身上所怀的意念总是赐平安的意念,不是降灾祸的意念;你也会明白他的计划比你自己想象中要好得多。”
“或许吧”,薇箴轻轻地说,没有应承,亦没有反驳。
第八章(5): 纸间恩典
整个周末,薇箴反复思想那位牧师所说的话。也听说了已经有同学去跟国际中心交涉,都是被拒了回来。薇箴举棋不定。若是去,明摆着就是去吃闭门羹;若是不去,自己会甘心吗?已经不单单是经济压力的问题了,她心里开始有一种恐惧:她怕自己被淹没在餐馆打工的潮流中,每天过着重复的生活,当一切的梦想和当初的自己都被磨去的时候,她和木天的路必然会走到尽头。薇箴自知无力承受。
周日晚上薇箴打了个电话给木天。没有告诉他自己的打算,只是聊天时在他不经意之间问了一句:“我会一直在你的人生规划里面吗”。
“嗯。一直会”。木天回答。
那一刻,薇箴知道即使机会再渺茫,只要想到和木天共有的将来,她的心里就有了勇气。
周一下课后,将近下午三点。没有跟安吉回宿舍,薇箴朝国际中心办公室走去。到了门口,不敢敲门,只能来回踱步,顾不上那些过往和进出的人所怀着的困惑目光。她记起在迎新会的时候牧师说可以跟神祷告,她就凭着记忆在心里默默地对这位她还不确定存不存在的神说:“我还不认识你,但是我想认识你。如果你是真实的,求你帮助我来认识你”。不敢奢求有什么奇迹发生,但是祷告之后,薇箴竟然深吸了一口气就径直走入了国际中心跟门口的秘书说要见主任。
薇箴坐在沙发上等待那位传说中的“老头”。他七十来岁了,因为个子太高有点驼背。在军队待过几年练就了强硬的行事风格。去过中国,惊异于中国人的出国热浪,回来后就来到学校开始创办留学生项目。中国学生是最大的生源。薇箴这一届是他跟国内的中介合作招来的第二批学生,有一百多人,让这个只有五千人的大学校园突增了异域风情。薇箴风闻过他的“铁面”,今天才领教到。
略去所有的客套,“老头”开门见山地问薇箴找他有什么事。把准备好的问候咽下去,薇箴也直言她想上专业课,希望他批准。“老头”没有如薇箴所预想的那样问她凭什么想上专业课,反倒直接讲起了实例。原来,上学期他曾经放几个没通过语言考试的学生去上专业课,结果不但授课的老师投诉说这些学生的英文水平根本跟不上上课的节奏,而且有些学生上了两周也自动申请退回语言课程。这个学期他吸取了教训才严格把关,向所有提出申请的人说NO。说完他看看薇箴,问“Do you still want to take academic classes”知道说这些是要她知难而退,但是没有思考也没有犹豫,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薇箴的Yes就已经紧跟其后。从“老头”的表情中,薇箴知道他有点惊讶于她的不知天高地厚。
他们的眼神对峙了几秒。薇箴也不知道自己的底气从哪里来。
“老头”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叫秘书递给他纸和笔,写了几句话,然后用订书机钉起来。他将封住的纸条递给薇箴,让她拿着纸条去找语言课程的负责人,让那位负责人告诉薇箴答案。看着主任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薇箴带着无以名状的困惑离开。不过,没有拒绝就还有希望。薇箴跑到了语言课程负责人的办公室,说明来意把纸条递给了她。她看过之后没有直接回答,还跟薇箴闲聊了起来,问起她的家乡和这一周在美国的生活。她脸上的笑容让薇箴很放松,知道她没有要故意刁难自己的意思。薇箴想转机来了。
没有期待中的回答,她依葫芦画瓢,也在一张纸上写了几句话,用订书机钉起来,让薇箴交给国际中心的主任。说如果“老头”同意,她就可以去上专业课。薇箴懵了,怎么又回到原点?那位负责人没有解释,示意让薇箴出去。薇箴的心顿时凉了。
最后的结果就在薇箴手上。轻如羽毛的纸片顷刻间因为承载的答案变得沉重。在烈日之下薇箴缓缓地走回国际中心办公室。秘书见了她,问她怎么又回来了。薇箴麻烦她帮忙通报说要再见主任一次。“老头”看见薇箴,也是意料之外的眼神。薇箴把纸条递给他。他说怎么把纸条退回来了。薇箴解释说不是同一张,是语言课程的负责人要转给他的。他拆开纸条,看了一眼,又瞅瞅薇箴。最后,点点头,说:”Well。 You made it。”
他由始至终没有笑容,薇箴也从头到尾不知道纸条上藏着什么玄机。但是她舒了一口气,真心的笑了。
薇箴再次回头去找那位语言课程的负责人,需要她帮安排跟专业课的导师见面。薇箴进去的时候,那位负责人已经把薇箴的材料都准备好了,也跟她的导师通过电话,让她马上去找他选课。原来,今天是选课的最后一天!
一切办妥,薇箴从注册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钟楼传来钟声—四点了。离学校的行政办公时间只剩半个小时。薇箴抬头仰望蓝天,自言自语了句“今天天气不错”。想起自己刚刚经历的一切,她有些后怕。过了今天,即使国际中心批准也赶不上注册正式课程的时间。简直就是命悬一线。不管薇箴相不相信,她知道自己那个默默无声的第一个祷告被垂听了。无可推诿。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