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症和糖果-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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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件沾满了颜料五颜六色的T恤比起眼前的少女实在是过分“艺术”了。
连她自己也没想通,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去拍人家,按她的个性是决不会拍人物照。
她连忙把相机往前一递:“那个,姑娘啊,要是你不喜欢,我就抽出来曝光了!”
说完她就想拍自己一巴掌,这都什么年代了她还管人家叫姑娘。
那少女闲庭信步的从石桥上走下来,站在顾清陌面前,微笑露齿:“我叫错遗。”
声音黏黏软软的,不是普通话,是当地人说了不知几千年的吴侬软语,从她的口中出来,清越动听得很。
顾清陌疑惑了,心想这里怎么连最基本的普通话都没普及好,幸亏了她一年得来两次这里写生,还听得懂少女的话。
“我、我叫顾清陌。”她放下照相机,用半生不熟的吴侬软语回答,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读音问题百出,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来。
少女漂亮的丹凤眼中带着笑,声音依旧甜软:“你是女生?”
最后一个“生”字的尾音被拖长了,绵软蜿蜒。让顾清陌想到了当地盛产的黄酒,一口咽下,便有细细的一线沿着唇角流下来,而流进喉中的那一份,香醇美味,意蕴悠长,使人遐想无穷。
她晕乎乎的点点头。
错遗的肤色是那种牛奶一样的白色,白的很纯,顾清陌职业病的想,要是给她画幅油画,效果一定是不错的。
只听得错遗又说道:“你给我拍了照?”
精神一下子晃回来,顾清陌笑得很不好意思:“真是抱歉……”
叁
少女错遗转了转手中的伞:“你会画画吗?比起照片,我比较喜欢画。”
也许是少女那个漂亮的笑容晃了顾清陌的眼,她答应了少女。
第二日,错遗在桥上等顾清陌。
依旧是朦朦胧胧的细雨,撑蓝布伞的少女错遗站在石桥上,眼边留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墨玉般的丹凤眼中无波无澜。
时光像在她的身边沉淀了一般,静止下来,无声无息,似是怕惊扰了这一番美景。顾清陌第一次觉到,这岁月,原本可以如此精致。
顾清陌坐在折叠椅上,全神贯注,一笔一笔,少女的美妙神态便跃然纸上。
蓝布伞,扎染的蓝紫色长裙,白色的宽袖短衣,黑色的发披于肩上似乱未乱,没有表情,只是几分茫然。她画的是她的侧面,细细的勾勒,纸上竟诡异的透出宁静的感觉。
就像少女的气质一般。
顾清陌从来没有这么“下笔如有神”过,她自己都佩服自己,这样的作品,要她送出去,真是舍不得。
但之前便答应了错遗,尽管不舍,顾清陌还是在画的右下角写下了两个小小的楷体字“错遗”。之后把画交给了少女错遗。
错遗笑的心满意足。
“请收下这个吧。”顾清陌叫住她,把一个白玉的簪子递到她手上。
这是她偶尔在街上看见的,不知为甚,就觉得与错遗很是相配,不自觉地买了。她是短发,也用不着,便想着来送了错遗。
错遗看着她,一时之间并没有去接。
顾清陌红了脸,想收回手。
“谢谢你。”依旧是温润的吴侬软语,错遗收了簪子,嫣然一笑,翩然转身离去。
雨中,身影渐渐模糊,只留一丝温润余香,久绕不去。
世间竟有佳人如斯,君惊是无知无觉;
世间若有佳人如斯,君必定倾心予欢;
世间原有佳人如斯,今日得见难相忘!
至此,顾清陌再也没见过错遗。
肆
回到学校,顾清陌一时之间有些心不在焉,她想再画一幅那画,却再也画不出那神韵。
教授的女儿最终没在比赛中获得名次,顾清陌在心中暗自耻笑了她一番后,也渐渐遗忘了这事。
她依旧只拍景不拍人,要是有人误入了镜头,必定会被一阵咆哮。
学期结束,教授开了画展,一群学生被迫前去捧场。
画展中不仅仅是教授的作品,还有些教授的画作收藏。
顾清陌漫不经心的看着,却在角落里发现一幅熟悉的画。
那画上,少女温润缄默,娴静美好,一袭白衣蓝裙,只依稀侧脸,在江南朦胧雨景中,动人之极。
“此画作者不明,据专家鉴定为上世纪二十年代作品,作者笔法纯熟,为不可多得的佳作,应是某位大师未成名前的作品。”
画下面这么印着。
画布落白处已有些泛黄,可见其年代久远。
画上的少女,竟是用一只白玉簪子簪起满头散乱青丝,嘴角带笑。
顾清陌看着画,颤颤不能成言。
画的右下角用她无比熟悉别人无法模仿的字体写了两个小小的楷体字“错遗”。
顾清陌傻乎乎的看着那画,说不出话来。
原来,你就是我错遗的过去么?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一个顾清陌给错遗小姑娘画了幅画,结果发现错遗是过去的人,所以她把画也带回过去了。寓意就是,现在人遗失掉了很多错遗小姑娘身上才有的美好品格
、落雨
落雨
她站在人群的最外面,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下着雨,冰凉的打在她身上。
最后她终于知道了,她到底在找些什么。
今天落雨了。
女生坐在床沿上,白色睡裙松松垮垮的搭在大腿上,露出白皙的小腿,细致的脚踝无意识的一晃又一晃。她拿着手机,咬着手指,盯着屏幕“吃吃”的笑起来。
外面传来啪啪嗒嗒雨滴落地的声音。
不知道你看见自己的死相会是什么表情。
反正我的表情就是微笑,不断地微笑。
从一开始的恐惧,变成了傻笑,再到现在的微笑。
我是个死人,我是知道的,我的手机里存了一个视频,是我自己拍给自己的,我死的时候的样子。
我叫唐杳杳。
从不知哪一天开始,我发现,我的生活似乎就被限定在我死去的那一天了。
一遍遍重复的日子,除了那段多出来的记忆,除了手机里的那段视频,没有任何不同了,没有任何人感到我的不同。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想,也许是因为我还有什么事情是没有做完的吧。
因为我的记忆似乎缺去了一块。
6点半,起床,7点半,出门买杂志。
8点半,看电视,9点半,外出会友。
10点半,逛街,11点半,吃饭。
12点半,终结。
再醒来,又是一次生命了。
我看着钟,又一次重复着自己的生活。
今天换了一把兰色格子的伞。
每天每天重复着的生活,只是用不同的伞来区别而已。
因为这一天,永远在落着雨。
从箱底里翻出这把伞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好熟悉——明明是很久没有用过的东西,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起床,看着一样的杂志,听着妈妈一样的唠叨,看着电视里一成不变的节目,和朋友进行着毫无新意的对话。
穿上一样的衣服,坐同一班公交车,在同一个站点下车,看见那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子还是站在那家小店门口舔着冰激凌,那个背书包的平头小男生还是拿着一张卷子哭哭啼啼的跟在妈妈背后,那对小情侣在同一分同一秒路过我的面前。
“诶,没见过你用这把伞呢。”
“是吗?”
“不是籽乔送你的吗?你一直舍不得用呢。”
记忆就像破开了一个大口子,一下统统倾泻出来。
突然记起了籽乔,那个我一直在找的籽乔。
窗外落着雨,噼噼啪啪的打在伞上。
“杳杳,要再见啊。”
籽乔笑了。
记忆中缺失的部分终于补了回来。
熟悉的籽乔,一起长大,比起亲人更重要的籽乔。
我最好最好的朋友,籽乔。
猛的记起今天是籽乔离国三年该回国的日子。
逛过一样的店,买下一样的东西。
12点半,一样丧身车轮。
她站在人群的最外面,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下着雨,冰凉的打在她身上。
最后她终于知道了,她到底在找些什么。
兰色格子的雨伞被丢在雨里。
明天,明天再醒来,就去接籽乔回来吧。
我模模糊糊的心想。
一样的生活,不断的重复。
在这一刻,终于画上了句点。
就像被按了重播键的电视剧,终于拔去了插头。
明天还是要落雨的呀。
落雨的话,就带上伞吧。
那把兰色格子的就好。
、全世界只余我一人(上)
全世界只余我一人
我很自私,自私到不愿意与最亲近的三个人周旋,自私到宁愿一个人。——题记
壹入夏之初
顾清陌拿着88分的试卷,欲哭无泪。
安深恣斜斜的瞥她一眼,颇有些无奈的意味:“你怎么就一定要不及格呢?”
“要是我知道就不会不及格了!!!”清陌提高了嗓门,语气愤愤,“数学老师就是和我过不去……绝对是的!”
深恣姿态优雅的把她那张接近满分的147分试卷留下:“喏,给你做个参考。”
少女低下头看着卷子,上面的字迹清秀明了,再看看自己那“惨不忍睹”的卷子,小嘴气的鼓起来。
安深恣去上洗手间,偶尔的在门口碰到两个同班女生。
“深恣,你这次又是第一哦,真厉害……”其中一个女生笑眯眯的道喜,“不过听说我们班只有顾清陌又不及格,真是的,要不是她爸的关系,她进得了十七班么,真是丢我们的脸,要知道这次十八班可是一个不及格的都没有呢。”
她微微皱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要这么说,清陌……她也很努力……”
两个女生都是不屑一顾的表情,深恣深吸一口气,笑着道了别,走进洗手间。
用力的往脸上泼一捧水,少女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里的脸,笑容微微的带着些苦涩:“为什么……我不是她呢?”
即便是那个平凡的顾清陌,也好啊,为什么,她不是她呢?
只要他能多看她一眼的话,什么都是好的。
顾清陌站在门口,安静的蹲□子,捂住嘴,泪已经无声的流了下来。
手中画满了红色痕迹的试卷边角上,于是被一点点的打湿。
那是一个初夏的傍晚,在走廊的尽头处,橙黄色的余晖透过磨砂的玻璃窗,照进来,无比模糊。
一点点的洒在少女缩成一团的身体上,洗手间里传来哗哗不断的流水声。
两个少女,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只隔着一面墙。
但是,就像那本小说里写过的话一样:“我心中对你的感觉,说出来,谁也无法相信的吧”——当然,也包括了我。
贰 恍然如梦
顾清陌不知道,在安深恣心里,她到底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就如她不知道在叶初婓心里,安深恣到底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一样。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深恣的时候,她七岁,深恣七岁,初斐八岁。
那是个阳光特别好的下午,她和初斐在军区大院里下五子棋,她一连输了四盘,第五盘正打算耍赖的时候,深恣出现了。
“清陌,这是深恣,你远方表姐。”母亲握着深恣的手,笑着说。
顾清陌永远不会知道,那个时候,她到底对安深恣产生了多大的影响。
深恣记得,那天清陌穿着一件樱桃色的连衣裙,小脸粉嘟嘟的,而站在一旁的叶初斐也同是整洁清爽。她看看自己破旧到明显不合身的宽大T恤,悲哀的发现叶初斐眼中的同情。
对于她来说,那是种不可思议的感觉,第一次,在父亲死后,她可以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一个同龄的、不排斥她的女孩儿。
还有,她能看到,她后来一直喜欢着的,叶初斐。
安深恣的父亲去世的很早,母亲多病,她的生活费、学费,几乎都是顾清陌的父亲承担的。
她厌恶这种感觉,厌恶自己像一个寄生虫一样的生活。
所以她拼命的努力,努力,努力地考到这所全省示范高中来,考进两个重点班之一。
而这种厌恶,不知什么时候,发展成为了对顾清陌的反感。
、全世界只余我一人(下)
叁有葵向日
深恣讨厌自己有这种感觉,讨厌自己不知恩图报,但是却无法控制。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考上了这里,顾清陌却被保送进来?为什么,为什么她那么优秀,叶初斐却喜欢着顾清陌?
年少时的喜欢,就像一粒懵懂的种子,也许能长成大片大片的花田,也许只会成长为令其他植物窒息而亡的藤蔓。
“我知道……初斐,会有光芒在背后伺机而动,是不是?”
女生的声音轻轻地,轻轻的传入少年的耳中。
她握紧了手中那一大朵向日葵。
——清陌,不要放弃,就像向日葵一样,就算只是永远仰望着太阳,就算会有雨天,也从来不放弃的。
那么深恣的向日葵呢?在哪里?
顾清陌苦笑了,她觉得现在自己就像最三流的言情剧里的女二号,卑劣的盗取着别人的幸福。
叶初斐叹了口气:“清陌,我喜欢你。”
“我知道,”她低下头看手里的花,和那张惨不忍睹的试卷,“初斐,为什么——深恣不是我呢?”
脑海中浮现出少女美丽的面孔,是啊,为什么她不是她呢?
这对她,好不公平——
清陌抬起头来,漠然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