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洁的维纳斯-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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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是个男人喽!”
“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你更不像男人——你也不是特爱钱对吧?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嗜好吗?”
在他一双灵光忽闪的眸子注视下,我一言不发,他自以为聪明地说:“看,被我说中了,你喜欢什么?恋尸?□?恋足?异装癖?同性恋?还是,人兽?”
“苍天那,收了杜小山吧!”我哭笑不得。
“靠!不会真是人兽吧?”
“我——”我看着他,渐渐收起了笑容,轻轻叹了口气,“唉,我小的时候特喜欢画画,想当个画家。可我爸不让,他想让我好好学习;后来,我又喜欢文学,想当个作家,还没萌芽就被他扼杀了。他才不会让我走那些冒险的路呢!他要他的投资百分之百有收益,而且是高利润的。”
“你起码还有过爱好,我压根就不知道我喜欢干什么——其实,你也蛮可怜的,大家都在羡慕你吧?可你却一点儿也不开心,我没说错吧?”
我没说话。
“姐姐,我觉得啊,你有时候太在乎从前的事情了,人不是活在过去的。”
我仍旧没有说话。
“你拒绝接我的话?——我知道这些我自己也做不到。过去的创伤太大了,人是很难彻底走出来的。况且现在还继续受着伤。有时候还不如死了算了。”小山缓缓吸了口气,“宁湘,你说我们是怎么了?”
他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我一时愣住了,半晌才说:“我们很好,是这个星球有毛病。”
他静了会儿,似在思考我的话,终于开口了:“没有毛病会怎么样?”
我想了想,说:“如果这个星球没有毛病,约翰?列侬和迈克尔?杰克逊不会死得那么早,我也不会在这儿。”
“给我当家庭教师就这么不幸?”他不高兴了。
“没有,我只是打个比方。”末了我加了句,“给你当家教,是我活到现在为止,最幸运的事情。”
说完我又补充道:“最幸福的事情。”
他露出了“这还差不多”的甜美笑容,不过随即又惆怅起来:“如果这个星球没有毛病,我也不会在这儿。我会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就像吴均那样。”
他一脸凄清地接着说:“他们离婚时我才八岁,可什么都懂。虽然也难过,但又松了口气,就像被绝症折磨了很多年的亲人突然离开一样——他们总是吵架,但不摔东西,也不打我,就是互相不理睬,一句话都不说,当对方空气,也当我空气——这比打我一顿还让我难受,一直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你刚才说恨不得自己从没出生,我有时也这样想。我就是一个错误婚姻的错误产品,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我妈说:‘我儿子没有爸爸!’——我爸有了钱就不要我们这两个累赘了。——其实我才是个累赘呢!我妈不再婚就是为了我,可她根本不知道,她到处找情人对我伤害更大,我不愿相信我妈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你……恨你爸吗?”
小山想了想,坚决地说:“不恨,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虽然有时,这种选择会伤到别人。我不能恨他,我很难让自己仇恨。已经这样了,恨有用吗?而且,我憎恨仇恨,这是最自私狭隘的感情,我倒宁愿替爸爸惋惜,他失去的太多了,自己却一点儿都不知道。”
“你真豁达。小山,你都可以去参禅了。”
他轻轻笑了笑:“我要出家了,这张脸也算是法相庄严。”
“少自恋!你要是出家你妈就疯了。”
“她不会疯,她会拿刀逼我还俗,我要是不从,她就会杀了我,然后自杀。她这人个性特别强,就是命不好。她心里很苦我知道,我也很体谅她,不过啊,我没办法理解她的诡异举动。作风方面的暂且不说了,光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看,她哪点儿合格了?没错,她每天是在拼命赚钱,为了让我和她生活好些,但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和她关系不好你也知道,这多半是她自己造成的。你看,本来那,我爸不要我们了,我俩相依为命,应该更爱对方,更和睦。可她非要把关系搞得很僵,自己没事找事,还显得我不孝顺,外人听了只会觉得是我不乖。她对我要求太高了,什么都要干涉,好像我不属于自己,而是她的一块私有土地,想在上面整什么就整什么。我并非游手好闲之徒,更不会因为家境好点儿就吃喝玩乐,事实上我很讨厌这种人——人,得有件自己真正在乎的、认真、仔细去做的事情,也就是信念,抑或是信仰,不然和动物有什么区别?我每节课都在认真听讲,认真做笔记,课后好好写作业,好好复习。可我妈太过分了,她的要求就不符合人体自然规律。不符合自然规律的事儿都是错的,就算眼下是对的,过后还得摒弃。就像现在的人,按照自己的意愿改造地球,看着吧!迟早会出事!——我妈希望我像苏秦一样刻苦。苏秦刻苦是为了六国相印,后来死的很惨!我为什么要按照别人的意思生活?都这么大了,又不是脑残,也不是心理变态,做事情还有什么好让她操心的?我会把自己人生安排好的。”
“我挺想听听你是怎么安排的?”
“我,我要每天都过得有意思、开开心心,充实自己,成为想成为的人。行有余力,就去帮助更加不幸的人们。”
“可你得赚钱呀!这个社会没有钱寸步难行——不过,这些你妈都替你打理好了。”
“我妈?——唉!别提了——我将来肯定得继承她的公司,但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你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实现自己所有的梦想。”
“你有很多梦想吗?真好,有梦想真好!”
小山带着一种自豪和自矜的表情,看着我,扬了扬下巴:“想不想听听?”
“想!”
小山嗤地笑了。
“怎么了?”我很诧异。
“姐姐,你刚的样子像个等着发糖的小孩儿,怎么这样可爱?”
“好了,你快讲吧!”
小山庄容道:“我的第一个梦想是:希望有一天可以出海。总有一天我要买一艘船,一个人出海。”
“好多男孩子都想出海的。”
“恩,所以这也不算个多有创意的梦想。”
“如果男孩子都去出海了,交通堵塞怎么办?”
小山浅浅一笑:“呵,大家都出海就没意思了。出海呐!就是寻找那种感觉:朝一个说不清的目标迈进,在苍茫的大海上,享受孤独和危险。最重要的是自由,这在陆地上根本没办法得到。冒险,挑战,刺激,还有意想不到的喜悦。你永远料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好事还是坏事。那真是太棒了!”
小山的眼中有喜悦和忧伤,还有渴求和希翼的淡光。
“我不想出海,不过,你要能带上我,我会很高兴的。我可以给你弄吃的啊!”
“不,我不带你,就我一个人。让我漂泊去吧!战斗去吧!”
“你死去吧!”我笑道,“竟敢不要我。”
他低头微微一笑,沉默了一会儿,说:“别的不说了,出海这个梦想是一定要实现的。最可悲的人生就是,在老的时候回忆往事,发现想到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做。”
“是啊!”我轻叹着,然后鼓励地推了他一把,“那你就去吧!说不定到时我还能帮到你呢!”
小山嫣然一笑:“谢谢!如果我给妈妈说这些,她肯定不耐烦地赶我去学习。姐姐,你和一般的大人真不一样,特别能理解我。你要是我亲姐多好!”
“理解你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啊!”
“我妈就算钻研透了宇宙本质获得诺贝尔奖,也无法理解我。我和她不是一个星球上的——我的另一个梦想就和我妈有关——我,希望她可以过得幸福,但前提是不能让我委曲求全。她可以找到真正爱她的人,和他结婚,生个孩子,继承她的公司。我压根就不想做生意。我想做的事她一件都不让做——你现在最大的梦想是什么?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想要!”
“我——”我微笑着,心里在叹气:这辈子想得到的东西永远也不会属于我。人往往是这样,最想得到的东西永远也得不到,他像太阳一样在头顶照耀着,可望而不可触摸。
“我想每天开心点儿就行了。”我低头抚着衬衫袖口的褶皱说,“人这辈子不长,对自己好点儿。”
我复又抬眼看着小山,微笑道:“我没有你这么志向远大,生活顺心就行。”
“也是,我是男孩子嘛!你们女人家开心点儿就行了,别想那么多,对你未来的宝宝不好。”
“我未来的宝宝?”我一头雾水。
小山瞥了我一眼,带着一脸学术气质说:“女人心思太多会影响卵子质量。”
“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不要老把你们生理课堂上的词儿挂嘴边。”
“为什么?这是科学。”
“科你个头!以后别说了。”
小山不屑又不耐烦地翻了翻眼睛:“看来代沟还是存在的。”
“这不是代沟的问题。我怕外人笑话你。”
“行行行,我不说了。我光给你说,不给别人说。”他抿嘴浅笑。
“我不想听。”
小山无奈地看了我一会儿,握住了我的手腕:“Ok,我们现在不讨论这个话题了。”
我轻轻挣开他的手:“你应该还有梦想吧?”
“梦想多了,一晚上都说不完。”小山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终于留长了,但愿我妈这次不要给我剪——其实我觉得,我长得还不错!”
“我怎么没看出来?”
小山略有些沮丧地垂下手,腰也弯了下去,双肘撑在双膝上,头耷拉着。
“生气了?真小气呀!”我拍拍他的背。
“没有。”他的声音像洞箫一样柔和而哀艳。他揉了揉头发。
“你今天情绪不太好啊!”
“我情绪就没他妈好过!”他的声音透着苦涩,“除了别人给我的,我一无所有。”
“胡说!你又聪明又可爱,怎么会一无所有呢?”我衷心地说。
“可我怕——怕有天连这些都会失去,怕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不会的!”我的手搭上他的肩膀。
“你说不会就不会!你少安慰我了,一定会的!”小山声音突然提高,我愣住了。
他喊完,平静了一会儿,以手扶额,脸上一片阴影:“抱歉,今天心情不太好。”
“没事。”
小山拉过一枝水红色的月季,贴在脸上。四下清辉荡漾,一切清晰可辨,月季美得不可思议,和小山娇嫩的脸交相辉映。他斜睨着我,在鲜花的映衬下,眼神很是媚人。
他就这么静静地贴着月季,过了一忽儿,松开手,花枝弹走了,他坐正,抚摸着椅边的一朵白月季,看着我说:“你说这个星球有毛病,可这些花儿看起来很完美!”小山俯身亲了亲那朵白花,保持这
个姿势颓丧地停了几秒,靠在椅背上:
“除了人和他那些该死的产物,一切都很完美,完美到让我自惭形秽——看来这个星球除了人剩下的都很正常。姐姐,你没有压力吗?你和完美连边儿都沾不上,要知道,我是处女座,完美主义者。”
“家庭教师要那么完美干什么?”
“可就算区区一个家教,你离达标都差一大截呢!”
“那让你妈把我辞了吧!”
“我妈?她貌似对你满意得很——我说的这些仅代表个人想法。”
“鄙人想知道,什么样的家教才能入少爷法眼?”
“首先当然得漂亮了!漂亮,新潮,年轻,对时尚有自己的眼光,天生的衣服架子,走到哪儿都光彩照人;然后,最好穿得少一点儿,越少越好,裙子嘛,当然也是越短越好了;声音……”小山将左胳膊搭在椅背上,这样我就在他的臂弯之中,然后凑近我,一边嘴角翘起,脸上一个歪歪的笑,痞气十足。我皱眉推开了他。
他黯然放下胳膊,眼中仅剩的微弱光彩倏然消失了:“你讨厌我了?”
“没有。”我淡淡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走,什么都会走,就剩下我,一个人在世上,看不到一点儿光,到处是野兽和荆棘。”
两行清泪沿着小山的脸颊淌下,我吓了一跳。
“小山,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小山满面泪光地看着我,眼睛像透明的黑色玻璃珠子:“我害怕,哪天你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
“我怎么会走呢?上哪儿去呀?放心吧!我不会走的,我走也没地方去呀!再说,咱们在一个城市,就算我将来不给你当家教了,你还可以去找我呀,随时欢迎。好了,别哭了,乖。”
“你又安慰我,相聚是暂时,相别是永远。你敢说咱们永远不分开?”
我在那双小我十三岁的眼中看到自己扭曲的倒影:“我们彼此都会分开,但这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在这之前,还有好多可以共处的时间……”
“不!”小山打断我的话,闭上眼睛,轻轻摇着千娇百媚的脑袋说,“你很快会离开我的——在我变成另一个人的时候。”
我忧虑地看着他,他突然紧紧抱住我,双臂用力环着我的脖子,脸颊贴着我的头发,抽泣起来,身子轻颤。
“小山……”我拍拍他的背。
他哽咽道:“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只有你,你对我最好,比他们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