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局-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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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命的是价格还在不断的上升，亏损也会越来越大。

看到买盘大量涌出，金永生知道他的阵营有叛徒了。因为现在各个席位都有限仓，多军绝没有这么大的实力，在短短几分钟把价格推得这么高。

果然，很快就有人告诉他，高恒益在他自己控制的席位上开始平仓并反手做多了。

有人建议金永生马上联系高恒益，去责问他的背叛行为。

金永生默默地摇了摇头。

天要下雨，娘要嫁。此时，再联系高恒益也于事无补了。每个人心里都有杆秤，友谊和金钱，孰轻孰重都会自己衡量。

眼见局面已经失控，金永生急忙赶到上海证券交易所。这是他苦思冥想出来的最后一招棋。他想让交易所认定今天交易异常，马上停牌。这样，他就能缓过劲来再想办法对付多方。

金永生要去找的就是上海证券交易所总裁魏龙波，两人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正是他们俩的精诚合作，才把上海证券交易所的局面搞得这么大的。金永生想，上海证券交易所是不会眼看着亿国证券，这个上海滩最大的证券公司破产的。毕竟亿国证券也是属于上海政府的。

在中经信的营业部内，人声鼎沸。

此时此刻，在多方的这个大本营里，每个人都已经笑逐颜开了。按照现在的局面，今天他们将获得空前的胜利。亿国证券金库的门已经打开了，他们要做的就是带着空麻袋，进去装钱。带的麻袋越多，装的钱也越多。

有的人想落袋为安，贾林华让他们不要平仓。他说：“只要亿国证券的仓位不出来，我们就能继续持有，一直做到把他们逼死为止。”

临近收盘，赚钱的多头们已经开始彼此相约今天晚上的饭局和接下来的麻将了。有性急的人，盘算完今天的收益后，居然已经开始考虑退休计划了。

刘卫东也面带着微笑瞅着电脑屏幕。关于1992年期国库券“保值贴补率”提高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他父亲作为经济专家参加了财政部的这个重要会议。会议结束后，他还特地复印了文件。并通过家里的传真机连夜发给了在上海的儿子刘卫东。虽然当初儿子下海，他是不同意的。但既然已经下海了，他就要用实际行动去支持他。

经济学家应该要为大众服务，为弱势群体服务；可悲的是，现在许多所谓的知名经济学家是为少数企业家和私人利益代言，为金钱而说话的。

为了筹措资金，刘卫东将自己持仓的股票都抛了，所有的资金都打倒了国债期货帐户里。对他来说，今天其实就像大富翁游戏中，阿土仔快乐地捡天上掉下来钱的时刻。

对老朋友魏龙波，金永生还是太单相思了。郎是有情的，而妹却无意。

魏龙波倒是一直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他宽敞的办公室里等金永生的到来。今天国债出这么大的事情，交易所总裁当然第一个就知道了。

魏龙波也猜到了金永生会第一个来找他，毕竟双方是多年的朋友了，彼此的脾气都很熟悉了。

见面后，金永生开门见山，提出了二个要求。

第一个要求，“交易所能不能发个通知？说到现在为止上海证券交易所没有接到财政部贴息的通知。”金永生说。

魏龙波一愣，“没有接到文件是什么意思呢？到底是有还是没有？交易所没有权利发出这种模棱两可的通知，由此趟入多空争执的浑水。”　魏龙波想，如果此通知一出，作为“三公”原则的铁定遵守者——交易所因此会被推上很尴尬的位置，这显然是不可取的。所以他马上拒绝了这个要求。

见第一个要求别拒绝，金永生不屈不挠地提出了第二个要求，鉴于“327”品种在交易中出现意想不到的异常情况，为了稳定市场，按照国际证券交易中的异常处理惯例，请求上交所立刻把“327”品种停牌。

但是，此刻魏龙波却不是这么想的。作为交易所总裁魏龙波考虑问题就要全面多了。多方的背景他是相当清楚的，他当然不敢轻易得罪。“交易所没有任何理由对市场传闻做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理由停止下午的国债期货交易。”　魏龙波想。

魏龙波是上海人，因此具有上海人天生具有的谨小慎微的秉性。虽然他和金永生是多年的老朋友，但这件事关系重大，沉思再三，他依然不肯答应金最后的要求，因为这个停牌理由太牵强。

魏龙波知道，本来这是多空双方的矛盾，自己若是宣布停牌，这就变成了自己和来自于北京的多头的矛盾。多头的后面都是些部属单位，他实在不想被牵涉到其中来。

于是魏龙波最后还是表了态，他说：“老金，我们还是遵循市场的游戏规则，一切都让市场来解决吧！你还是赶快回去筹措资金以支付今天要追加的巨额保证金吧！”

金永生沉吟了片刻，他知道老朋友魏龙波一向胆子比较小。上一次在国外，朋友招待他们看艳舞，他倒是无所谓的，魏龙波却连连推辞。

金永生退了一步，提出了一个妥协的要求，他希望交易所能够出面搞个协议平仓或者单方面放宽对亿国证券的交易保证金。

没想到，魏龙波回答地很干脆，No。魏龙波根本无意卷入其中。

当然看在多年朋友的面子上，魏龙波许诺在国债回购的时候予以方便。这其实是变相给了亿国证券一次融资的机会。

金永生心里算了算，国债回购融来的钱救不了近火。看着多年的朋友不救他于水火，金永生不禁大怒，狠狠地拍了桌子，说：“魏龙波！你有今天的风光，还不是我们这些人做牛做马替你打出来的天下？”

魏龙波朝南坐惯了，见金永生撕破脸，居然敢指责他，一下子也火了，口气也生硬起来了，他说：“金永生，金总。你也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吧！你以为交易所是你家开的？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你自己想一想，正是你自己狂妄自大，以为能够只手遮天，在“327”上大肆做空，才闹得今天不可收拾的田地。当初又没有人拿枪指着你的脑袋要你做空的呀！覆水难收，大错已铸，你好自为之吧！”

这话触动了金永生的神经。两人大吵一顿，最终不欢而散。

从上海证券交易所出来，金永生在车里默默地点燃了一支烟。

一边抽着烟，一边盘算着，金永生知道自己公司持仓太重，若现在平仓的话，巨量的平仓买入单将把“327”推上天价，公司的亏损更将是天文数字。他花费毕生心血创立的公司也要破产了。

“这一次多方真是欺人太甚！美联储调利息时，都是个百分点地调，咱们这一下子就是5个百分点！这不是把我置之于死地？”想到这里，金永生非常地气愤。

“与其如此，还不如放手一搏。”他想。

稍稍冷静了一下，金永生想起了手下告诉他的关于上海证券交易所期货交易的电子撮合系统的几个比较大的漏洞：

1。 没有涨跌停板的限制；

2。 交易系统里没有设置限仓；

3。 没有即时的交易保证金控制。

抽完这支烟，金永生做了个影响其一生的决定。交易电子撮合系统中没有这些限制，这说明交易所是允许这样做的，既然没有规定，那么就没有违规这个说法。金永生决定铤而走险、孤注一掷。魏龙波不是和他说了吗？一切都让市场来解决！那么，这一次他就让市场来解决他的问题。

金永生回公司后做了精心的部署。

交易所的收盘时间是16时30分。16时22分13秒亿国证券突然发难，总共砸出1056万手卖单，最狠一笔卖单高达730万手，价值1460亿元，而当时“327”国债总共只有240亿元。当时存在上述的电子撮合系统的漏洞，因此亿国证券的空单居然都成交了。

由于事发就在收盘前，多方猝不及防，根本就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这些砸盘把价位从打到元，使当日开仓的多头全线爆仓。

这个行动令整个市场都瞠目结舌，若以收盘时的价格来计算，这一天做多的机构，包括像高恒益的辽国发这样空翻多的机构都将血本无归。而亿国证券不仅能够摆脱掉危机，并且还可以赚到42亿元

市场被金永生的举动一下子打懵了。上海证券交易所也被打懵了。

魏龙波也急得在心里骂娘：“让你金永生遵循游戏规则，你却替我捅了个这么大的篓子！”

高恒益也在打金永生的手机。电话通了之后，金永生的助理李哲接了电话。当李哲听是高恒益来的电话，就冷冷地说：“金总在开会，等会让他打给你。”

收盘后，金永生马上致电上海证券交易所，称今日交易的保证金将在明日开盘前全部到帐。交易所没有给金永生任何答复。

多方总部中经信也炸开了锅。

刘卫东正看着交易屏幕发呆，屏幕上是国债的实时成交图，最后8分钟的图形是个直陡陡的悬崖。这是个让人死无葬身之地的悬崖。

中经信的交易厅中，几乎所有的电话都在往北京打。

财政部、证监委的电话也给打爆了。

自诩心静如水的刘卫东也沉不住气了。要不是家里人透露的消息，这一次他也不会把全部身价都扑在“327”上，在看的准的情况下，他的魄力一向很大。但是没想到煮熟的鸭子却飞了，自己却跌入了万丈深渊。

刘卫东给他父亲打了个电话，他告诉父亲：“按照今天这个价结算了话，咱家这点钱算全砸水坑里了，我也快要破产了。”

刘卫东父亲非常愤怒，自己好心居然办了坏事，害的儿子要破产。他高声地说：“这是典型的投机倒把、扰乱市场次序的的行为，我要到证监会去告状。我要看看，这世界是他们上海人大，还是天朝的法大？”

如果说，上海人都把外地人看作乡下人；老北京人的刘卫东父亲则更倾向于把外地人看作下属，斥得理直气壮，大义凛然。

金永生下班后，在办公室坐了很久才走的。他倒是一个电话都没有打。

不少人打过他的手机，贴心的助理都替他挡掉了。

办公室里的灯没有开，金永生默默地抽着烟，望着窗外。窗外依旧是一副车水马龙的模样。孤独的金永生想起了当初他一手建立亿国证券的许多点点滴滴。

1982年，金永生在上海外国语学院获得法国文学硕士学位后，从公安机关的翻译岗位转到上海市投资信托公司工作，先后任经理助理、副经理，并被选送到比利时布鲁塞尔自由大学深造，成为法学、工商管理双料硕士。毕业归国后，金永生在很长时间里无所事事，被派到上海党校的一个“振兴上海研究班”里去“深造”。1988年，上海组建第一家股份制证券公司，41岁的金永生总算被挖掘了出来，出任这家拥有3500万元股本金的证券公司总经理。

1990年，魏龙波受命筹建上海证券交易所。他的第一个业务电话就打给了金永生，金永生在电话那头笑道，“我知道迟早会接到这个电话，无非不知道会是哪个人打来。”当时，全上海的证券公司只有三家：亿国、申银和海通，其中，金永生当家的亿国规模最大。

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阵莫名的寒风，金永生一激灵，将他从怀旧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不得不要面对现实。今天的篓子肯定是捅大了，不知道最后会如何收场。金永生希望交易所最后出面，多空双方协议平仓，即使亿国亏点钱，只要保住公司，他还是有翻本的机会。但这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是最坏的结果，自己通过今天一天的交易，终于把他辛苦积攒的家当全部输了出去。

昨天他还是一个上海滩风云人物，今天却一贫如洗。

这就是期货市场的残酷性。

赚得再多，你永远离破产就只差几天时间而已。

金永生知道他是按照游戏规则玩着这场游戏，但他也知道规则的解释权不在他手上，所以他不知道明天将面临怎样的一个结果。他忽然想到了家人，这几年忙于工作，他一直亏欠他们太多了，他本以为通过自己努力，能为家人挣来一个美好明天。但现在…一想到这里，他就不敢想下去了。

往前一步是黄昏，退后一步是人生。

“人生像一场赌局，思考了，选择了，做了，没有遗憾和后悔。”金永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其实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赌局，从我们来到这世界的那时刻开始，我们就开始了不断做选择题，这其实也是一场场赌局，直到我们再次的离开这个世界。我们无时无刻都在做选择。选择学校，高考的志愿，入职的行业、婚姻的对象等。

太多的选择有时候会让人感觉到茫然，更何况每个选择都是一张合着的牌，我们都无法预知翻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在这场赌局中，我们不可能每把都赢；只要筹码在自己手上，就永远都会有希望！可惜金永生赌得太大了。

金永生的命运当天晚上就决定了，因为北京的证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