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婚约-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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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猫出生,他们就送给值得信任的朋友们。玛蒂尔德的猫分别叫做老大、老二、老三、小美人、偷儿和贾克师傅。每只猫都各有特点,没有两只是一样的,惟一相同的是它们都受得了玛蒂尔德的脾气,从来不会对她横眉竖目。贝内迪特的猫叫做卡蒙贝儿,是猫儿中最聪明的一只,也是最贪嘴的一只,因此被逼着节食减肥。西尔万的猫叫做杜兰德,目中无人,连自己的女儿小美人也丝毫不理不睬,使得小美人非常痛苦,跟在它尾巴后寸步不离。对未来存有惧心的玛蒂尔德总希望猫儿们能活得比她长。
波爱玛(保罗和玛蒂尔德两个名字的缩写)别墅还住了一只狗,名叫鹰嘴豆,是只比利牛斯山种的牧羊犬,双耳全聋。鹰嘴豆早上的时间都用来追逐松鼠,专门找它们麻烦。有人进门它不叫,倒是有人离开时它会乱叫一通。剩余的时间它就睡懒觉,一边睡一边放屁。每次贝内迪特听到它放屁,就一定会说:〃听狗放屁,我笑眯眯。〃
玛蒂尔德的另外一个生活内容是战争的时候,从邻城苏尔兹来跟她求学的孩子们。这些学生原来的老师都在战场上打仗。刚开始时有十二个,后来增加到十五个,年龄从六岁到十岁不等。玛蒂尔德把别墅里的一个房间改装为教室,在里面教他们写字、算术、历史、地理和画图。七月十八日,在她成为未婚寡妇一年多后的一天,她让学生们在母亲、市长和神父面前表演了一小段莫里哀。在剧中表演被丈夫虐待的小桑德琳,当邻居侯贝尔出面干涉时,忘了原本应说的台词:〃我就喜欢被丈夫打。〃反而自己创造了一段新台词:〃如果我喜欢丈夫打我,又关你什么事?〃〃啪〃的一声,她打了饰演侯贝尔的爱克多·马赛特一记耳光。才刚打完,她立刻用手捂着嘴,纠正自己说:〃不是这样说的。我要说的是,你最好别来管我家闲事。〃〃啪〃的一声,她又打了爱克多一记耳光。接着又马上改嘴说:〃还是不对,我应该说,如果我喜欢挨丈夫的打,你又能怎么样?〃〃啪〃的一声,又打了爱克多第三记耳光。爱克多再也忍不住了,哭出声来,回打桑德琳一记耳光。两个母亲都出来帮忙,最后以殴打结束,就像雨果的历史剧《艾那尼》中一样。
自从〃生病〃以后,也就是十五年以来,玛蒂尔德几乎每天都有康复活动要做。她父亲、母亲或者西尔万总是轮流替她的腿做按摩。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仙诺士镇一个叫做布朗秋的土法接骨医生,每星期骑着自行车来三次,每次都在早上九点整来帮她做运动。她或躺着,或趴着,由布朗秋给她按摩肩膀、脖子和脊椎。现在布朗秋已经退休了。自从停战协定以后,一个来自不列敦角的游泳教练接替了布朗秋的工作。乔治·戈尔努没有布朗秋那么准时,可是肌肉结实,力气比布朗秋大得多。戈尔努曾经参加过阿基坦区的游泳冠军大赛,战争的时候在海军部队当游泳教官。他沉默寡言,留着八字胡,对自己的成就相当骄傲。刚开始时,玛蒂尔德不好意思让他全身乱摸,甚至包括臀部,然后她渐渐习惯了,就跟所有别的事情一样。不管怎么样,让他拨弄总比在医院受苦受难好得多。她闭着眼睛让他全身揉弄,想像着乔治·戈尔努一边搓揉,一边欣赏她的身材,最后欲火上升,不能自已。有一次,他对她说:〃我见过的可多啦。你身材的确好得不得了。〃此后,玛蒂尔德不知应该叫他〃亲爱的乔治〃、〃我最亲爱的乔治〃还是〃阿乔〃。
玛蒂尔德的确长得不错,至少她自己是这么想的。她有一双跟她母亲一样的大眼睛,时灰时绿,视天气而定。鼻子挺直娇小,一头长长的浅棕发。至于身高,她得自父亲的遗传。当她全身伸直时,有一百七十八公分长。据说是因为她躺的时间很多,所以才有那么长。她的胸部非常健美,圆而重,像丝一般柔软。玛蒂尔德自己也深以为傲。当她轻轻抚摸乳头时,非常希望能有一个人爱抚她。这时候她只好自怜自爱。
第二部分 第19节 不为陌生人开门
就像她想像中的曾外祖母一样,玛蒂尔德自己也是个喜欢调情的女子。在入睡前,她总要幻想一些奇奇怪怪的情景,有时候一个比一个虚幻。不过,这些幻想总是围绕着一个简单的主题:她是一个陌生人的俘虏,可是她永远没有真正见过这个陌生人的真面目。这个人掀开她的衬衣,怀着拥有她的强烈欲望,抚摸她、威胁她、脱光她的衣服,一直到她屈服为止,就像她心底企望的一样。肉体欲望的快乐是如此强烈,玛蒂尔德几乎不需要一直进入幻想的最深处就能得到满足,她有时候觉得那种极端、尖锐的快感甚至会一直传到腿部去。她对自己能体验这种快感感到非常骄傲,因为至少在刹那的永恒中,她跟别的女人是一样的。
自从她得到未婚夫失踪的消息后,每次玛蒂尔德自慰时都尽量不去想到他。有很长一段时间,玛蒂尔德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很惭愧,很不喜欢自己这样做,并且发誓绝对不再为陌生人打开大门。从前,当她还没跟玛奈克发生关系以前,或者当他在前线作战时,她每次自慰时想到的都只有玛奈克,没有别人。
玛蒂尔德睡觉的时候常常做梦,有甜蜜的梦,也有噩梦。有时候,她醒来时还能记得梦中的情景。她知道她在巴黎的街道上、在乡下、在奥赛格森林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时候她从一列火车上下来,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火车站,可能是为了寻找玛奈克吧。结果火车载着她的行李驶离了,没有人知道火车开到什么地方去,故事简直复杂极了。她父母现在住在奥特尔镇的拉封登街上。她有时候梦到在父母家的大客厅里飞翔,紧紧地靠在客厅的天花板上,在水晶吊灯中穿梭,时上时下,飞个不停。等到醒来时,总是累得汗流浃背。
够了,玛蒂尔德已经把自己介绍了一番,如果她愿意的话,她可以继续说上几个钟头,而且一定一点都不枯燥,可是她并不是在这儿要讲述她生活中的点滴给我们听的。
阿里斯第德·朋密尔今年二十七岁,头发卷卷的,有深度近视,家住圣文生·第罗斯。
一九一六年,他跟玛奈克在同一部队,他是厨房里的炊事员。秋天的战役结束后,他趁着休假的机会来看玛蒂尔德,为她带来了一些有关她未婚夫的好消息、一张他咧着嘴微笑的照片和一副他跟某个战友用东西换来的耳环,至于是用什么东西交换的,阿里斯第德并没有说明。
听他的讲述,似乎一切都好得不能再好,包括正在打的战争在内。可是,玛蒂尔德接着问了他一些他没准备的问题,他变得面红耳赤,眼镜上布满水蒸气,支支吾吾地换了话题。他告诉玛蒂尔德夏天发生的意外事件:当时玛奈克的身上如何沾满了战友的血,他如何扯掉自己的衣服,如何全身赤裸地被抬回后方。他也讲到玛奈克因故意服毒装病被军事法庭审判的事件,审判官如何从轻发落,还有后来玛奈克无缘无故发抖等症状。
几个月过去了,四月十七日那天,玛奈克的父母正式接到他们儿子去世的消息,阿里斯第德也刚巧休假回来,跟仙诺士镇一个伐木商的女儿举行婚礼。他的岳父也就是他原来的老板。玛蒂尔德只能在他步出教堂时跟他讲上两分钟的话。他说,他很为玛奈克的遭遇感到难过,玛奈克实在是个好青年。可是由于他自己不上前线作战,只待在厨房的炉灶边做大锅饭,所以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点儿也不清楚。
说完后,他就保持沉默,站在据说会保佑婚姻天长地久的雨中。过小的军服紧紧包在他身上,可能今晚的新婚之夜也不会脱下来,说不定紧急命令一下来他就得赶回去报到。玛蒂尔德看到他这种态度,自然气得把他臭骂一顿。他呢,什么也不说,低着头,雨水顺着头发不停流下来,眼睛盯着鞋尖,无言地承受着一个不邀自来的客人的咒骂,一直到西尔万出现,把恶形恶状泼妇似的玛蒂尔德带走,带回家去,带得离他们远远的。
今年退伍下来以后,阿里斯第德又回去做他的采树脂工人。可是自从他成了老板的女婿以后,就开始跟老板闹意见,甚至两人大打出手。结果阿里斯第德的眼镜撞破了,他岳父的额头也撞裂了一条缝。贝内迪特向来是玛蒂尔德的地方新闻来源,根据她的报道,阿里斯第德一怒之下,准备带着怀孕的妻子和两个拖着鼻涕的小鬼头出外谋生,移居他乡。贝内迪特学着那些久经战火洗礼的老兵,摇着头说:〃没有好结果哦!〃
有时候,玛蒂尔德坐车去港口或去湖边时,会在路上碰到阿里斯第德。他只是很有礼貌地跟她打招呼,然后把头转过去,继续踩着自行车前进。现在,玛蒂尔德听了艾斯普兰萨的讲述以后,不再敌视阿里斯第德了。她现在了解,从他结婚那天起一直到现在,他故意保持沉默是为了让玛奈克故乡的父老对他留下一个好印象。她想去看他,告诉他她明白了,请求他原谅她的粗鲁行为和语言。她要告诉他不用再感到为难,可以把所有的事情坦白告诉她。
乔治·戈尔努一边用游泳健将的大手搓揉她,一边回答她的问题:〃阿里斯第德?今天你找不到他的,他进森林去了。不过,明天的水上比武大赛,我们两人同一队,你可以到运河边,把他从水中捞上来。〃
第二天是个星期天,西尔万开车送玛蒂尔德到布第高河边,然后展开手推车,把玛蒂尔德安顿在一把遮阳伞下。到处都是旗帜、鲜艳的颜色和嘈杂喧哗的声音。很多远道而来的人散布在各处,甚至跑到搭在运河上的木头天桥上,结果警察不得不把他们驱离。大人呼朋引伴,小孩互相追逐,小小孩坐在婴儿推车里,被像是来自非洲的太阳猛烈照晒着。
第20节 被打败才算运气好
这场水上比武大赛是一船对一船的。当穿着白色针织上衣和长裤的阿里斯第德因掉入水中多次而被除名时,西尔万把他带到玛蒂尔德面前,除了眼镜之外,阿里斯第德全身湿淋淋的。他对自己被其他选手打败的事实似乎不太在意,说:〃在这种闷热的天气下,被打败才算运气好。〃玛蒂尔德要他把她推到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他们在松树下找到一块荫蔽的地方。他蹲坐在自己的脚跟上,开始讲述另一段故事。
我最后一次看到玛奈克大约是十一月十六日那天中午,在索姆区旁一个叫克雷利的小镇。虽然我已经跟他不在同一个防区,可是在我们炊事营里,坏消息传得永远比好消息快。当我看到他手臂吊着布条被带走时,并没有觉得太奇怪,因为我从传闻中得知,他是用了种什么方法,让对面的德国哨兵对他的手射了一枪。
他们找到一个残破的谷仓,把他关在里面,外面派了三个兵守卫,等宪兵来把他押走。到了下午两点左右,我对士官说:〃他是我的一个小同乡。我开始工作时,他还是个背书包上学的小孩儿呢。请你让我去看看他。〃士官答应了我,让我代替了三个守卫中的一个。
关玛奈克的谷仓是法国北部典型的农村建筑,全部用实心砖盖的,里面横七竖八地架着粗重的梁木。谷仓非常大,被关在里面的玛奈克看起来很瘦小。他靠墙坐着,从谷仓屋顶破洞中射下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把受伤的手臂放在肚子前,手臂上绑着临时凑合的绷带,沾满了血,已经相当脏了。我问另外两个守卫:〃看他这副凄惨的样子,为什么他们要把他关在这里呢?〃那两个士兵什么也不知道。
我当然尽力安慰玛奈克。我告诉他,事情没那么严重,他们会送他到救护队,军医会妥善治疗他的伤口等等。我还告诉他,军事法庭已经取消好几个月了,他应该不会被判什么重刑,军方一定会派一个律师帮他辩护,法官会考虑到他还年轻等等。说到最后,他微笑地对我说:〃真的,阿里斯第德,我没想到你口才这么好,你才应该当我的辩护律师呢!〃
他的律师究竟叫什么名字?我不清楚。很多天以后,一个从苏山镇回来的人告诉我说,在那次审判中,为〃矢车菊〃一干人辩护的是一个炮兵上尉,对司法诉讼程序非常熟悉,可是他没有提到那个上尉的名字。
我和玛奈克说了很多话。我们谈到家乡,谈到你,谈到战壕里的大小事,谈到那个逼他走上绝路的该死中士。还谈了什么?我不完全记得,我只知道我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那个该死的中士?那个人我倒认识。他叫做盖任,是奥佛涅省人。一个趾高气扬、一心只想升官的家伙。他简直坏到顶点,杀人完全不眨眼,如果他没在战场上送命的话,应该可以升到二星中将。
最后来了一队轻步兵,把玛奈克送到救护队去,在那里他们替他开了刀。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