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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漫长的婚约-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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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一九七年春天的时候,玛丽·维尔涅又怀孕了。跟她从前所有的老板一样,木器店的老板也因此把玛丽辞退了。 
一九八年十月,班杰明在阿里格勒街租了一个小店面兼作坊,开始独立营业,晚上就把床垫一铺,睡在他白天制作的家具中。到了一九九年一月或二月的时候,玛丽·维尔涅跑到他店里来找他,问他有没有什么她可以做的工作。现在她终于解脱,回复自由之身了。 
那个经纪人有天出门时,在自家门口被人暗杀了。没有人知道凶手是谁,极可能是某个被他害得倾家荡产的人。班杰明当年四月跟她结婚,领认了她的四个孩子。班杰明后来每次提到玛丽·维尔涅,口气总是充满深情。这个玛丽也实在命薄,一生没有走过好运。他们是星期六结的婚,结果第二个星期三就因为急性盲肠炎被送到医院急诊,当天深夜在医院去世。我母亲在我十六岁时,同样也因为急性盲肠炎去世的。 
至于我自己,在我遇见班杰明前,也从来没有走过什么好运。我母亲去世以后,我在世上只剩下一个舅舅,虽然母亲跟她弟弟已经冷战了很多年了,可是我还是被托付给他。那时我应该升高二,因为家庭变故,不得不休学,到我舅舅、舅妈开在圣安德列街上的缝纫用品店打工。我住在庭院深处的一个小房间里,跟店铺遥遥相对。开头的几个月,除了到附近的面包店去买面包以外,我几乎足不出户,这个庭院就是我的小天地。可是命中注定的,就算想逃也逃不掉。一九九年春天,大概跟班杰明变成带着四个孩子的鳏夫同时,我认识了一个前来我们公寓修理楼梯的泥水匠。我十七岁,他二十岁。我向来就极端胆小羞涩,几乎是一种病态。他跟我完全相反,大胆开放,能言善道,可是又很温和可亲,使我平生第一次觉得跟另外一个人处得来。我不久后就对他完全撤防了。 
他偷偷地溜到我房间里来跟我幽会,然后天明前离开。有两个晚上,我们到塞纳河边散步。还有一个星期天,他带我游览我仍然陌生的巴黎,我们去了香榭丽舍大道、河滨公园,还登上了埃菲尔铁塔的顶端。另外一个星期天,我们约好在圣米歇尔广场见面,结果他开着一辆借来的车,带我到布瓦西一带的乡下去玩。我们在一个叫菊西耶的小镇饭馆吃午饭,下午我们租了一条船,划到河中一个美丽的绿色小岛上去玩。我没有想到我们的关系在那天就结束了,前后还不到两个月。当我们在那个岛上的时候,我告诉他我怀孕了。他把我带回巴黎,从此我就没再见过他。 

第42节 请你一定要为我保密
就在这种舒适安详的气氛中,一个七月的下午,西尔万从拉封登街给画廊里的玛蒂尔德送来了一封信。信出自达可斯医院的玛丽修女之手,宣告艾斯普兰萨去世的消息。他被葬在医院附近的一个墓园里。他去世时既没亲戚,也没朋友,参加葬礼的除了神父和玛丽修女以外,只有他从前下士官的未亡人博非太太。医院交给博非太太一些艾斯普兰萨的遗物,都是没有什么价值的东西。 
可是在他死前几天,艾斯普兰萨特别找出了一张他年轻时候的照片,嘱咐要交给玛蒂尔德。照片上的艾斯普兰萨站在沙滩上,头发茂密,八字胡挺拔,神采飞扬。他要证明给玛蒂尔德看,他一点都没有夸大,他年轻时的确像他形容的那样英俊潇洒。 
在等候玛蒂尔德时,西尔万双手插在口袋里,伸长脖子,很专心地观察着墙上的画。这些画的每一分每一寸他都熟得不能再熟,比玛蒂尔德自己还清楚。玛蒂尔德看完信和照片以后,对西尔万说,她今天不想回家吃晚饭,她想跟他一起去蒙帕那斯的一间餐厅吃饭,饭后要喝一杯喝下后令人醉醺醺的白兰姆酒。西尔万回答说他求之不得,因为他也非常想去喝一杯。他解释说看到她像个卖花女一样,把心爱的花都卖掉,特别是那幅丽春花,使他觉得非常心痛等等。 
玛蒂尔德现在没心情去理会什么惋惜和怀念的感觉,她只觉得今天晚上,她可以好好地跟西尔万谈谈有关艺术方面的事。 
爱罗蒂·高尔德 
巴黎市孟加列街四十三号 
七月七日星期三 
小姐: 
我本来以为写比说容易得多,想不到我起了三次头,结果都被我撕掉了。回忆讲述这件事使我非常痛苦,我不明白为什么知道这些来龙去脉对你那么重要,而且更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跟你未婚夫的死亡有关。可是你再三说这件事关系重大,而且那天我们谈话时,我感觉得出你的悲伤之情,所以我觉得我不能继续保持沉默,使你更加难过。我只有一个请求,请你一定要为我保密,就像我自己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底,从来没对第三者说过一样。 
当你拿那张照片给我看的时候,我着实吃了一惊,因为我绝没想到布盖会是五个双手被缚的死刑犯之一。我告诉你我不认识布盖的时候,并不完全在撒谎。战前,大约有三年多的时间,我丈夫时常跟我提起这个人,因为他们周末一起在市场摆地摊,平分收入。可是我一直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实姓,因为我丈夫总是叫他〃爱斯基摩〃。 
为了让你对这件事有个全盘了解,我得先把这个故事的背景讲给你听。我一开始时就请你为我保密,主要是因为这段历史维系着我五个孩子的幸福。 
班杰明二十三岁服完兵役时,在圣安东尼区的一间高级细木器店找到工作。店里有一个叫玛丽·维尔涅的文书,年纪比班杰明大一点。日久生情,班杰明跟她相处了一阵以后,对她非常有好感,可是这是一段没有出路的感情,因为玛丽·维尔涅跟一个证券经纪人已经同居了四年多。那个人自己有家室,不知道是因为无法离婚还是不想离婚,反正他一直没离婚。玛丽跟他生了三个孩子,他也都没正式承认领养他们。班杰明认识她以后几个月,就是一九七年春天的时候,玛丽·维尔涅又怀孕了。跟她从前所有的老板一样,木器店的老板也因此把玛丽辞退了。 
一九八年十月,班杰明在阿里格勒街租了一个小店面兼作坊,开始独立营业,晚上就把床垫一铺,睡在他白天制作的家具中。到了一九九年一月或二月的时候,玛丽·维尔涅跑到他店里来找他,问他有没有什么她可以做的工作。现在她终于解脱,回复自由之身了。 
那个经纪人有天出门时,在自家门口被人暗杀了。没有人知道凶手是谁,极可能是某个被他害得倾家荡产的人。班杰明当年四月跟她结婚,领认了她的四个孩子。班杰明后来每次提到玛丽·维尔涅,口气总是充满深情。这个玛丽也实在命薄,一生没有走过好运。他们是星期六结的婚,结果第二个星期三就因为急性盲肠炎被送到医院急诊,当天深夜在医院去世。我母亲在我十六岁时,同样也因为急性盲肠炎去世的。 
至于我自己,在我遇见班杰明前,也从来没有走过什么好运。我母亲去世以后,我在世上只剩下一个舅舅,虽然母亲跟她弟弟已经冷战了很多年了,可是我还是被托付给他。那时我应该升高二,因为家庭变故,不得不休学,到我舅舅、舅妈开在圣安德列街上的缝纫用品店打工。我住在庭院深处的一个小房间里,跟店铺遥遥相对。开头的几个月,除了到附近的面包店去买面包以外,我几乎足不出户,这个庭院就是我的小天地。可是命中注定的,就算想逃也逃不掉。一九九年春天,大概跟班杰明变成带着四个孩子的鳏夫同时,我认识了一个前来我们公寓修理楼梯的泥水匠。我十七岁,他二十岁。我向来就极端胆小羞涩,几乎是一种病态。他跟我完全相反,大胆开放,能言善道,可是又很温和可亲,使我平生第一次觉得跟另外一个人处得来。我不久后就对他完全撤防了。 
他偷偷地溜到我房间里来跟我幽会,然后天明前离开。有两个晚上,我们到塞纳河边散步。还有一个星期天,他带我游览我仍然陌生的巴黎,我们去了香榭丽舍大道、河滨公园,还登上了埃菲尔铁塔的顶端。另外一个星期天,我们约好在圣米歇尔广场见面,结果他开着一辆借来的车,带我到布瓦西一带的乡下去玩。我们在一个叫菊西耶的小镇饭馆吃午饭,下午我们租了一条船,划到河中一个美丽的绿色小岛上去玩。我没有想到我们的关系在那天就结束了,前后还不到两个月。当我们在那个岛上的时候,我告诉他我怀孕了。他把我带回巴黎,从此我就没再见过他。 

第43节 如果没有战争
我舅舅和舅妈对我平平淡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他们收容了我,因为我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而他们是我惟一的亲戚,所以当我女儿爱莲娜出生以后,我决定离开他们家时,我想他们一定大大地松了口气。在圣安东尼医院给我接生的医生帮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包括食宿,工作是在照顾我自己的婴孩之外,帮班杰明·高尔德照顾他的四个孩子。在找到我当管家以前,他一直请他住在连城桥市的姐姐帮他看孩子。他姐姐叫做欧蒂,比他大六岁,是个决定终生不结婚的老小姐。她看了一阵孩子后,实在吃不消,所以班杰明不得不另想办法。那时,班杰明就住在现在孟加列街的这栋公寓楼里。他跟玛丽·维尔涅结婚后就租下了现在这个地方,有一个饭厅、一间厨房、两个卧室和一间盥洗室。我跟孩子们睡在临街的大卧室里,班杰明睡在另外一间比较小的卧室里。 
凡是认识我丈夫的人都会告诉你,他是个大好人。因为他从小在艰苦的环境下长大,难免有点儿沉默寡言。他没受过什么教育,可是在木工上的手艺非凡,没人能比。我这样说一点也不夸张,他的确是个真正的艺术家。当我开始做他管家时,他才不过二十五岁,可是看起来已经比实际年龄老多了。他举动稳重,不苟言笑,心中只牵挂着孩子。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他对孩子的钟爱,可能来自他自己不能生育孩子的预感。我等下就解释给你听。 
玛丽·维尔涅的四个孩子叫做菲德里克、玛婷、乔治和诺艾咪,那时最小的两岁,最大的六岁。四个孩子都对他们爸爸亲得不得了,每天晚上他从阿里格勒街的店里回家时,是孩子一天中最欢乐的时光,每个人都异常兴奋。有时候他星期六或者哪天跟他朋友〃爱斯基摩〃去喝两杯,回来得比较晚。我如果要孩子们先去睡觉,他们一定大哭,非等着爸爸回来不可。班杰明对我孩子爱莲娜非常疼爱,就像对待他自己的孩子一样。爱莲娜还在摇篮里时,会说的第一个字,很自然的就是〃爸爸〃。其实,在他向我求婚以前,在我为他管家的六个月中,虽然我们睡在不同的卧房里,可是我们的日常生活几乎就像任何一对夫妇一样:他每个星期把家用交给我;回来后把心里不愉快的事讲给我听;星期天跟我一起带孩子出去玩。帮他洗衣服的是我,为他准备早饭和午餐饭盒的也是我。我们是在一九一年十月结婚,婚后班杰明立刻认领了爱莲娜。他对自己这么快再婚有一点不好意思,而我一碰到人多的场合就手足无措,所以我们只请了他姐姐、我舅舅和舅妈去区公所参加婚礼。结果三个人没一个来,我们只好花了一点钱去街上拉两个人来作我们的证婚人。 
我那时就知道,我们婚后的四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我承认,我对班杰明没有那种对泥水匠的激情,可是我对他一往情深。我们对任何事情的看法都一致,有五个可爱的孩子,生活无忧无虑,甚至有闲情一起计划去我们两人都没见过的海边度假。大部分十七八岁的女孩子都梦想着别的事情,可是我跟她们不同。让我感到最踏实最安全的,是日复一日,每天过着习惯性、甚或单调无变化的生活。 
现在我写信的时候,孩子们都早入梦乡了。今天是星期五,我从星期三就开始写这封信了。我讲了很多别的事情,因为我自己很明白,我在尽量拖延时间,避免讲到暴风雨那天你无论如何要知道的故事,可是现在事到临头,尽管我多么不自在也非讲不可。我要再次强调,虽然这个故事听起来令人不可思议,可是就像许多几近疯狂的事情一样,如果没有战争,那是不会发生的。战争把什么都摧毁了,摧毁了班杰明·高尔德,摧毁了〃爱斯基摩〃,摧毁了每个人的理性,摧毁了我自己。 
班杰明是一九一四年八月被征召入伍的。我感到极端恐惧无助,知道他可能从此一去不回,所以当我接到他从军中寄回来的第一封信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在信上告诉我,他的好友〃爱斯基摩〃跟他同营。他一直对〃爱斯基摩〃有种特别的好感,这种好感他从来没有对任何其他朋友表示过。他尊敬〃爱斯基摩〃的可靠稳固性格,欣赏他的幽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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