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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倚天屠龙记-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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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张无忌去看简薛四人时,只见每人脸色发黑,
肌肉扭曲,死状甚是可怖,心想:“毒物能杀恶人,也就是能
救好人。”当下将那部《王难姑毒经》珍而重之的收在怀内,
决意日后好好研读。
张无忌携了杨不悔的手,穿出树林,正要觅路而行,忽
见东首火把照耀,有七八人手执兵器,快步奔来。张杨二人
忙在草丛中躲起。那干人奔到邻近,只见当先一人正是徐达,

他左手高举火把,右手挺着长枪,大声吆喝:“伤天害理的吃
人恶贼,快纳下命来!”
众人奔进树林,见简薛等四人死在当地,无不愕然。徐
达叫道:“张兄弟,你没事么?我们救你来啦!”张无忌叫道:
“徐大哥,兄弟在这里!”从草丛中奔出。
徐达大喜,一把将他抱起,说道:“张兄弟,似你这等侠
义之人,别说孩童,大人中也是少见,我生怕你已伤于恶贼
之手,天幸好有好报,恶有恶报,正是报应不爽。”问起简薛
等人如何中毒,张无忌说了毒菌煮汤之事,众人又都赞他聪
明。
徐达道:“这几个都是我的好朋友,他们宰了一条牛,大
伙儿正好在皇觉寺中煮食,我去一叫便来。但若不是张兄弟
机智,我们还是来得迟了。”当下替张无忌一一引见。
一个方面大耳的姓汤名和;一个英气勃勃的姓邓名愈;一
个黑脸长身的姓花名云;两个白净面皮的亲兄弟,兄长吴良,
兄弟吴祯。最后是个和尚,相貌十分丑陋,下巴向前挑出,犹
如一柄铁铲相似,脸上凹凹凸凸甚多瘢痕黑痣,双目深陷,炯
炯有神。徐达道:“这位朱大哥,名叫元璋,眼下在皇觉寺出
家。”花云笑道:“他做的是风流快活和尚,不爱念经拜佛,整
日便喝酒吃肉。”
杨不悔见了朱元璋的丑相,心中害怕,躲在张无忌背后。
朱元璋笑道:“和尚虽然吃肉,却不吃人,小妹妹不用害怕。”
汤和道:“咱们煮的那锅牛肉,这时候也该熟了。”花云
道:“快走!小妹妹,我来背你。”将杨不悔负在背上,大踏
步便走。张无忌见这干人豪爽快活,心中也自欢喜。

走了四五里路,来到一座庙宇。走进大殿,便闻到一阵
烧肉的香气。吴良叫道:“熟啦,熟啦!”徐达道:“张兄弟,
你在这儿歇歇,我们去端牛肉出来。她吐些口涎,调在“百
合散”中一看,果是体内毒性转盛。张无忌苦思不解,走进
内堂去向胡青牛请教。胡青牛叹了口气,说了治法。张无忌
依法施为,果有灵效。可是简捷的光头却又溃烂起来,腐臭
难当。数日之间,十五人的伤势都是变幻多端,明明已痊愈
了八九成,但一晚之间,忽又转恶。
张无忌不明其理,去问胡青牛时,胡青牛总道:“这些人
所受之伤大非寻常,倘若一医便愈,又何必到蝴蝶谷来苦苦
求我?”
这天晚上,张无忌睡在床上,潜心思索:“伤势反复,虽
是常事,但不至于十五人个个如此,又何况一变再变,真是
奇怪得紧。”直到三更过后的饿死么?”邓愈拍手叫道:“徐大
哥的话从来最有见地,吃啊,吃啊!”
正吃喝间,忽然门外脚步声响,跟着有人敲门。汤和跳
起身来,叫道:“啊也!张员外家中寻牛来啦!”只听得庙门
被人一把推开,步进来两个挺胸凸肚的豪仆。一人叫道:“好
啊!员外家的大牯牛,果然是你们偷吃了!”说着一把揪住朱
元璋。另一人道:“你这贱和尚,今儿贼赃俱在,还逃到哪里
去?明儿送你到府里,一顿板子打死你。”
朱元璋笑道:“当真胡说八道,你怎敢胡赖我们偷了员外
的牯牛?出家人吃素念佛,你赖我吃肉,这不罪过么?”那豪
仆指着盘钵中的牛肉,喝道:“这还不是牛肉?”
朱元璋使个眼色,笑嘻嘻的道:“谁说牛肉?”吴良、吴

祯兄弟走到两名豪仆身后,一声吆喝,抓住两人手臂。
朱元璋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笑道:“两位大哥,实不相
瞒,我们吃的不是牛肉,乃是人肉。今日既给你们见到,只
好吃了两位灭口,以免泄漏。”嗤的一声,将一名豪仆胸口衣
服划破,刀尖带得他胸膛上现出一条血痕。那豪仆大惊,连
叫:“饶……饶命……”
朱元璋抓起一把牛肉,分别塞在二人口中,喝道:“吞下
去!”两人嚼也不敢嚼,便吞了下肚。朱元璋走到厨下,抓了
一大把牛毛,分别塞在二人口中,喝道:“快吞下!”二人只
得苦着脸又吞下了。朱元璋笑道:“你若去跟员外说我偷了他
的牯牛,咱们便破肚开膛对质,瞧是谁吃了牛肉,连牛毛也
没拔干净。”翻转刀子,用刀背在那人肚腹上一拖。那人只觉
冷冰冰的刀子在肚子上划过,吓得尖声大叫。
吴氏兄弟哈哈大笑,抬脚在两人屁股上用力一脚,踢得
两人直滚出殿外。众人放怀大吃,笑骂两名豪仆自讨苦吃,平
日仗着张员外的势头,欺压乡人,这一次害怕剖肚对质,决
计不敢向员外说众人偷牛之事。
张无忌又是好笑,又是佩服,心道:“这姓朱的和尚容貌
虽然难看,行事却干净爽快,制得人半点动弹不得,手段好
生厉害。”
朱元璋等早听徐达说了,张无忌甘舍自己性命相救杨不
悔,都喜爱他是个侠义少年,不以寻常孩童相待,敬酒敬肉,
当他是好朋友一般。
饮到酣处,邓愈叹道:“咱们汉人受胡奴欺压,受了一辈
子的肮脏气,今日弄到连苦饭也没一口吃,这样的日子,如

何再过得下去?”花云拍腿叫道:“眼见凤阳府已死了一半百
姓,我看天下到处都是一般,与其眼睁睁的饿死,不如跟鞑
子拚一拚。”徐达朗声道:“今日人命贱于猪狗,这两个小兄
弟小妹妹,险些便成了旁人肚中之物。普天之下,不知有多
少良民百姓成为牛羊?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救人于水火之中,活
着也是枉然。”汤和也道:“不错。咱们今日运气好,偷到一
条牯牛宰来吃了,明日未必再偷得到。天下的好汉子大多衣
食不周,难道叫英雄豪杰都去作贼?”各人越说越气愤,破口
大骂鞑子害人。
朱元璋道:“咱们在这儿千贼万贼的乱骂,又骂得掉鞑子
一根毛么?是有骨气的汉子,便杀鞑子去!”汤和、邓愈、花
云、吴氏兄弟等齐声叫了起来:“去,去!”
徐达道:“朱大哥,你这劳甚子的和尚也不用当啦。你年
纪最大,大伙都听你的话。”
朱元璋也不推辞,说道:“今后咱们同生同死,有福同享,
有难同当。”众人一齐拿起酒碗喝干了,拔刀砍桌,豪气干云。
杨不悔瞧着众人,不懂他们说些甚么,暗自害怕。张无
忌却想:“太师父一再叮嘱,叫我决不可和魔教中人结交。可
是常遇春大哥和这位徐大哥都是魔教中人,比之简捷、薛公
远这些名门正派的弟子,为人却好上万倍了。”他对张三丰向
来敬服之极,然从自身的经历而言,却觉太师父对魔教中人
不免心存偏见。虽然如此,仍想太师父的言语不可违拗。
朱元璋道:“好汉子说做便做,这会儿吃得饱饱的,正好
行事。张员外家今日宴请鞑子官兵,咱们先去揪来杀了。”花
云道:“妙极!”提刀站了起来。

徐达道:“且慢!”到厨下拿一只篮子,装了十四五斤熟
牛肉,交给张无忌,说道:“张兄弟,你年纪还小,不能跟我
们干这杀官造反的勾当。我们这几个人人穷得精打光,身上
没半分银子,只好送这几斤牛肉给你。若是我们侥幸不死,日
后相见,大伙儿好好再吃一顿牛肉。”
张无忌接过篮子,说道:“但盼各位建立大功,赶尽鞑子,
让天下百姓都有饭吃。”
朱元璋、徐达、汤和、邓愈等听了,都拍手赞好,说道:
“张兄弟,你说得真对,咱们后会有期。”说着各挺兵刃,出
庙而去。
张无忌心想:“他们此去是杀鞑子,若不是带着这个小妹
子,我也跟他们去一起去了。他们只有七个人,倘是寡不敌
众,张员外家中的鞑子和庄丁定要前来追杀,这庙中是不能
住了。”于是挽了一篮牛肉,和杨不悔出庙而去。
黑暗中行了四五里,猛见北方红光冲天而起,火势甚烈,
知是朱元璋、徐达等人得手,已烧了张员外的庄子,心中甚
喜。当晚两人在山野间睡了半夜,次晨又向西行。
两个小孩沿途风霜饥寒之苦,说之不尽。幸好杨不悔的
父母都是武学名家,先天体质壮健,小小女孩长途跋涉,居
然没有生病,便有轻微风寒,张无忌采些草药,随手便给她
治好了。但两人每日行行歇歇,最多也不过走上二三十里,行
了十五六天,方到河南省境。
河南境内和安徽也是无多分别,处处饥荒,遍地饿殍。张
无忌做了一副弓箭,射禽杀兽,饱一天饿一天的,和杨不悔
慢慢西行。幸好途中没遇上蒙古官兵,也没逢到江湖人物,至

于寻常的无赖奸徒想找歹主意,却哪里是张无忌的对手?
有一日他跟途中遇到的一个老人闲谈,说要到昆仑山坐
忘峰去。这老人双目圆睁,惊得呆了,说道:“小兄弟,昆仑
山离这里何止十万八千里,听说当年有唐僧取经,这才去过。
你们两个娃娃,可不是发疯了么?你家住哪里,快快回家去
罢!”
张无忌一听之下,不禁气沮,暗想:“昆仑山这么远,那
是去不了的啦,只好到武当山去见太师父再说。”但转念又想:
“我受人重托,虽然路远,又怎能中途退缩?我寿命无多,倘
若不在身死之前将不悔妹妹送到,便是对不起纪姑姑。”不再
跟那老人多说,拉着杨不悔的手便行。
又行了二十余天,两个孩子早是全身衣衫破烂,面目憔
悴。张无忌最为烦恼的,却是杨不悔时时吵着要妈妈,见妈
妈总是不从天上飞下来,往往便哭泣半天。张无忌多方譬喻
开导,说这一路西去,便是去寻她妈妈,又说个故事,扮个
鬼脸,逗她破涕为笑。
这一日过了驻马店,已是秋末冬初,朔风吹来,两个孩
子衣衫单簿,都禁不住发抖。张无忌除下自己破烂的外衫给
杨不悔穿上。杨不悔道:“无忌哥哥,你自己不冷么?”张无
忌道:“我不冷,热得紧。”使力跳了几下。杨不悔道:“你待
我真好!你自己也冷,却把衣服给我穿。”这小女孩斗然间说
起大人话来,张无忌不由得一怔。
便在此时,忽听得山坡后传来一阵兵刃相交的叮当之声,
跟着脚步声响,一个女子声音叫道:“恶贼,你中了我的喂毒
丧门钉,越是快跑,发作得越快!”

张无忌急拉杨不悔在路旁草丛中伏下,只见一个三十来
岁的壮汉飞步奔来,数丈后一个女子手持双刀,追赶而至。那
汉子脚步踉跄,突然间足下一软,滚倒在地。那女子追到他
身前,叫道:“终叫你死在姑娘手里!”那汉子蓦地跃起,右
掌拍出,波的一声,正中那女子胸口。这一下力道刚猛,那
女子仰天跌倒,手中双刀远远摔了出去。
那汉子反手从自己背上拔下丧门钉,恨恨的道:“取解药
来。”那女子冷笑道:“这次师父派我们出来捉你,只给喂毒
暗器,不给解药。我既落在你手里,也就认命啦,可是你也
别指望能活命。”那汉子左手以刀尖指住她咽喉,右手到她衣
袋中搜寻,果然不见解药。那汉子怒极,提起那枚喂毒丧门
钉用力一掷,钉在那女子肩头,喝道:“叫你自己也尝尝喂毒
丧门钉的滋味,你昆仑派……”一句话没说完,背上毒性发
作,软垂在地。那女子想挣扎爬起,但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
血,又再坐倒,拔出肩头的丧门钉,抛在地下。
一男一女两人卧在道旁草地之中,呼吸粗重,不住喘气。
张无忌自从医治简捷、薛公远而遭反噬之后,对武林中人深
具戒心,这时躲在一旁观看动静,不敢出来。
过了一会,只听那汉子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苏习之
今日丧命在驻马店,仍是不知如何得罪了你们昆仑派,当真
是死不瞑目。你们追赶了我千里路,非杀我不可,到底为了
甚么?詹姑娘,你好心跟我说了罢!”言语之中,已没甚么敌
意。
那女子詹春知道师门这喂毒丧门钉的厉害,眼见势将和
他同归于尽,已是万念俱灰,幽幽的道:“谁叫你偷看我师父

练剑,这路‘昆仑两仪剑’,若不是他老人家亲手传授,便是
本门弟子偷瞧了,也要遭剜目之刑,何况你是外人?”苏习之
“啊”的一声,说:“他妈的,该死,该死!”詹春怒道:“你
死到临头,还在骂我师父?”
苏习之道:“我骂了便怎样?这不是冤枉么?我路过白牛
山,无意中见到你师父使剑,觉得好奇,便瞧了一会。难道
我瞧得片刻,便能将这路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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