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屠龙记-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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慰。”
武当六侠心意相同,所以要殷素素加入,并非为了制敌,
而是为了俞岱岩。要知武当六侠联手合击,那“真武七截
阵”的威力,已足足抵得三十二位一流高手。少林三大神僧
纵强,其携同上山的弟子中纵有深藏不露的硬手,但七人合
力,决无相当于三十二位一流高手的实力,乃可断言。只是
这套“真武七截阵”自得师传以来,从未用过,今日一战而
胜,挫败少林三大神僧,俞岱岩未得躬逢其盛,心中不免郁
郁。宋远桥等要殷素素向俞岱岩学招,算是他的替身,那么
江湖上传扬起来,俞岱岩不出手而出手,仍是“武当七侠”并
称。
这番师兄弟相体贴的苦心,殷素素于三言两语之间便即
领会,说道:“好,我便向三哥求教去。只是我功夫和各位相
差太远,待会别碍手碍脚才好。”殷梨亭道:“不会的,你只
须记住方位和脚步,那便成了。临时倘若忘了,大伙儿都会
提醒你。”
当下七人一齐走到俞岱岩卧室之中。张翠山回山之后,曾
和俞岱岩谈过几次。殷素素却因卧病,直到此刻,方和俞岱
岩首次见面。
俞岱岩见她容颜秀丽,举止温雅,很为五弟喜欢,听宋
远桥说她要作自己替身,摆下“真武七截阵”去会斗少林三
大神僧,心下颇感凄凉。但他残废已达十年,一切也都惯了,
微微一笑,说道:“五弟妹,三哥没甚么好东西送你作见面礼,
此刻匆匆,只能传授你这阵法的方位步法。待会退敌之后,我
慢慢将这阵法的诸般变化和武功的练法说与你知道。”
殷素素喜道:“多谢三哥。”
俞岱岩第一次听到她开口说话,突然听到“多谢三哥”这
四个字,脸上肌肉猛地抽动,双目直视,凝神思索。张翠山
惊道:“三哥,你不舒服么?”俞岱岩不答,只是呆呆出神,眼
色中透出异样光芒,又是痛苦,又是怨恨,显是记起了一件
毕生的恨事。
张翠山回头瞥了妻子一眼,但见她也是神色大变,脸上
尽是恐惧和忧虑之色。
宋远桥、俞莲舟等望望俞岱岩,又望望殷素素,都不明
白两人的神气何以会忽然变得如此,各人心中均充塞了不祥
之感。一时室中寂静无声,几乎连各人的心跳声也可听见。
只见俞岱岩喘气越来越急,苍白的双颊之上涌起了一阵
红潮,低声道:“五弟妹,请你过来,让我瞧瞧你。”殷素素
身子发颤,竟不敢过去,伸手握住了丈夫之手。
过了好一阵,俞岱岩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肯过来,那
也无妨,反正那日我也没见到你面。五弟妹,请你说说这几
句话:‘第一,要请你都总镖头亲自押送。第二,自临安府送
到湖北襄阳府,必须日夜不停赶路,十天之内送到。若有半
分差池,嘿嘿,别说你都总镖头性命不保,你龙门镖局满门,
没一人能够活命。’”
各人听他缓缓说来,不自禁的都出了一身冷汗。
殷素素走上一步,说道:“三哥,你果然了不起,听出了
我的口音,那日在临安府龙门镖局之中,委托都大锦将你送
上武当山的,便是小妹。”俞岱岩道:“多谢弟妹好心。”殷素
素道:“后来龙门镖局途中出了差池,累得三哥如此,是以小
妹将他镖局子中老老少少一起杀光了。”俞岱岩冷冷的道:
“你如此待我,为了何故?”
殷素素脸色黯然,叹了口长气,说道:“三哥,事到如今,
我也不能瞒你。不过我得说明在先,此事翠山一直瞒在鼓里,
我是怕……怕他知晓之后,从此……从此不再理我。”
俞岱岩静静的道:“那你便不用说了。反正我已成废人,
往事不可追,何必有碍你夫妇之情?你们都去罢!武当六侠
会斗少林高僧,胜算在握,不必让我徒担虚名了。”
俞岱岩骨气极硬,自受伤以来,从不呻吟抱怨。他本来
连话也不会说,但经张三丰悉心调治,以数十年修为的精湛
内力度入他体内,终于渐渐能开口说话,但他对当日之事始
终绝口不提,直至今日,才说出这几句悲愤的话来。众师兄
弟听了,无不热血沸腾,殷梨亭更是哭出声来。
殷素素道:“三哥,其实你心中早已料到,只是顾念着和
翠山的兄弟之义,是以隐忍不说。不错,那日在钱塘江中,躲
在船舱中以蚊须针伤你的,便是小妹……”
张翠山大喝:“素素,当真是你?你……你……你怎不早
说?”
殷素素道:“伤害你三师哥的罪魁祸首,便是你妻子,我
怎敢跟你说?”转头又向俞岱岩道:“三哥,后来以掌心七星
钉伤你的、骗了你手中屠龙宝刀的那人,便是我的亲哥哥殷
野王。我们天鹰教跟武当派素无仇冤,屠龙宝刀既得,又敬
重你是位好汉子,是以叫龙门镖局将你送回武当山。至于途
中另起风波,却是我始料所不及了。”
张翠山全身发抖,目光中如要喷出火来,指着殷素素道:
“你……你骗得我好苦!”
俞岱岩突然大叫一声,身子从床板上跃起,砰的一响,摔
了下来,四块床板一齐压断,人却晕了过去。
殷素素拔出佩剑,倒转剑柄,递给张翠山,说道:“五哥,
你我十年夫妻,蒙你怜爱,情义深重,我今日死而无怨,盼
你一剑将我杀了,以全你武当七侠之义。”
张翠山接过剑来,一剑便要递出,刺向妻子的胸膛,但
霎时之间,十年来妻子对自己温顺体贴、柔情蜜意,种种好
处登时都涌上心来,这一剑如何刺得下手?
他呆了一呆,突然大叫一声,奔出房去。殷素素、宋远
桥等六人不知他要如何,一齐跟出。只见他急奔至厅,向张
三丰跪倒在地,说道:“恩师,弟子大错已经铸成,无可挽回,
弟子只求你一件事。”
张三丰不明缘由,温颜道:“甚么事,你说罢,为师决无
不允。”
张翠山磕了三个头,说道:“多谢恩师。弟子有一独生爱
子,落入奸人之手,盼恩师救他脱出魔掌,抚养他长大成人。”
站起身来,走上几步,向着空闻大师、铁琴先生何太冲、崆
峒派关能、峨嵋派静玄师太等一干人朗声说道:“所有罪孽,
全是张翠山一人所为。大丈夫一人作事一人当,今日教各位
心满意足。”说着横过长剑,在自己颈中一划,鲜血迸溅,登
时毙命。
张翠山死志甚坚,知道横剑自刎之际,师父和众同门定
要出手相阻,是以置身于众宾客之间,说完了那两句话,立
即出手。
张三丰及俞莲舟、张松溪、殷梨亭四人齐声惊呼抢上。但
听砰砰砰几声连响,六七人飞身摔出,均是张翠山身周的宾
客,被张三丰师徒掌力震开。但终于迟了一步,张翠山剑刃
断喉,已然无法挽救。宋远桥、莫声谷、殷素素三人出来较
迟,相距更远。
便在此时,厅口长窗外一个孩童声音大叫:“爹爹,爹爹!”
第二句声音发闷,显是被人按住了口。张三丰身形一晃,已
到了长窗之外,只见一个穿着蒙古军装的汉子手中抱着一个
八九岁的男孩。那男孩嘴巴被按,却兀自用力挣扎。
张三丰爱徒惨死,心如刀割,但他近百年的修为,心神
不乱,低声喝道:“进去!”那人左足一点,抱了孩子便欲跃
上屋顶,突觉肩头一沉,身子滞重异常,双足竟无法离地,原
来张三丰悄没声的欺近身来,左手已轻轻搭在他的肩头上。那
人大吃一惊,心知张三丰只须内劲一吐,自己不死也得重伤,
只得依言走进厅去。
那孩子正是张翠山的儿子无忌。他被那人按住了嘴巴,可
是在长窗外见父亲横剑自刎,如何不急,拚命挣扎,终于大
声叫了出来。
殷素素见丈夫为了自己而自杀身亡,突然间又见儿子无
恙归来,大悲之后,继以大喜,问道:“孩儿,你没说你义父
的下落么?”无忌昂然道:“他便打死我,我也不说。”殷素素
道:“好孩子,让我抱抱你。”
张三丰道:“将孩子交给她。”那人全身被制,只得依言
把无忌递给了殷素素。
无忌扑在母亲怀里,哭道:“妈,他们为甚么逼死爹爹?
是谁逼死爹爹的?”殷素素道:“这里许许多多人,一齐上山
来逼死了你爹爹。”无忌一对小眼从左至右缓缓的横扫一遍,
他年纪虽小,但每人眼光和他目光相触,心中都不由得一震。
殷素素道:“无忌,你答应妈一句话。”无忌道:“妈,你
说。”殷素素道:“你别心急报仇,要慢慢的等着,只是一个
也别放过。”众人听了她这冷冰冰的言语,背上都不自禁的感
到一阵寒意,只听无忌叫道:“妈!我不要报仇,我要爹爹活
转来。”
殷素素凄然道:“人死了,活不转来了。”她身子微微一
颤,说道:“孩子,你爹爹既然死了,咱们只得把你义父的下
落,说给人家听了。”无忌急道:“不,不能!”
殷素素道:“空闻大师,我只说给你一人听,请你俯耳过
来。”这一着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尽感惊诧。空闻道:“善哉,
善哉!女施主若能早说片刻,张五侠也不必丧生。”走到殷素
素身旁,俯耳过去。
殷素素嘴巴动了一会,却没发出一点声音。空闻问道:
“甚么?”殷素素道:“那金毛狮王谢逊,他是躲在……”“躲
在”两字之下,声音又模糊之极,听不出半点。空闻又问:
“甚么?”殷素素道:“便是在那儿,你们少林派自己去找罢。”
空闻大急,道:“我没听见啊。”说着站直了身子,伸手
搔头,脸上尽是迷惘之色。
殷素素冷笑道:“我只能说得这般,你到了那边,自会见
到金毛狮王谢逊。”
她抱着无忌,低声道:“孩儿,你长大了之后,要提防女
人骗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将嘴巴凑在无忌耳边,
极轻极轻的道:“我没跟这和尚说,我是骗他的……你瞧你妈
……多会骗人!”说着凄然一笑,突然间双手一松,身子斜斜
跌倒,只见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原来她在抱住无忌之时,已
暗用匕首自刺,只是无忌挡在她身前,谁也没有瞧见。
无忌扑到母亲身上,大叫:“妈妈,妈妈!”但殷素素自
刺已久,支持了好一会,这时已然气绝。无忌悲痛之下,竟
不哭泣,瞪视着空闻大师,问道:“是你杀死我妈妈的,是不
是?你为甚么杀死我妈妈?”
空闻陡然间见此人伦惨变,虽是当今第一武学宗派的掌
门,也不禁大为震动,经无忌这么一问,不自禁的退了一步,
忙道:“不,不是我。是她……是她自尽的。”
无忌眼中泪水滚来滚去,但拚命用力忍住,说道:“我不
哭,我一定不哭,不哭给你们这些恶人看。”
空闻大师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张真人,这等变故……
嗯,嗯……实非始料所及,张五侠夫妇既已自尽,那么前事
一概不究,我们就此告辞。”说罢合十行礼。张三丰还了一礼,
淡淡的道:“恕不远送。”少林僧众一齐站起,便要走出。
殷梨亭怒喝:“你们……你们逼死了我五哥……”但转念
一想:“五哥所以自杀,实是为了对不起三哥,却跟他们无干。”
一句话说了一半,再也接不下口去,伏在张翠山的尸身之上,
放声大哭。
众人心中都觉不是味儿,齐向张三丰告辞,均想:“这一
个梁子当真结得不小,武当派决计不肯善罢甘休。从此后患
无穷。”只有宋远桥红着眼睛,送宾客出了观门,转过头来时,
眼泪已夺眶而出。大厅之上,武当派人人痛哭失声。
峨嵋派众人最后起身告辞。纪晓芙见殷梨亭哭得伤心,眼
圈儿也自红了,走近身去,低声道:“六哥,我去啦,你……
你自己多多保重。”殷梨亭泪眼模糊,抬起头来,哽咽道:
“你们……你们峨嵋派……也是来跟我五哥为难么?”纪晓芙
忙道:“不是的,家师只是想请张师兄示知谢逊的下落。”她
顿了一顿,牙齿咬住了下唇,随即放开,唇上已出现了一排
深深齿印,几乎血也咬出来了,颤声道:“六哥,我……我实
在对你不住,一切你要看开些。我……我只有来生图报了。”
殷梨亭觉得她说得未免过分,道:“这不干你的事,我们不会
见怪的。”纪晓芙脸色惨白,道:“不……不是这个……”
她不敢和殷梨亭再说话,转头望向无忌,说道:“好孩子,
我们……我们大家都会好好照顾你。”从头颈中除下一个黄金
项圈,要套在无忌颈中,柔声道:“这个给了你……”无忌将
头向后一仰,道:“我不要!”纪晓芙大是尴尬,手中拿着那
个项圈,不知如何下台。她泪水本在眼眶中滚来滚去,这时
终于流了下来。
静玄师太脸一沉,道:“纪师妹,跟小孩儿多说甚么?咱
们走罢!”纪晓芙掩面奔出。
无忌憋了良久,待静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