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想停下来,看看这个世界-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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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翻译大叔,争取和他在同一间包厢安顿下来。四个人的标配包厢,就住了我们俩,倒也舒适。
同闫岩拥抱告别。他刚走,车就开了,11点过5分。
这一小时发生了好多事情。如果没有闫岩的冷静和果敢,这本书也就不存在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闫岩,话不多说,你懂的。
俄罗斯的列车员并不容许我多感慨,列车刚开,就来了两个大汉撞开包厢门,堵在门口索钱,开价1 000美元。我的心里咯噔一下,随后又乐了,看来这列车员也学会了中国式地摊开价法,那我就陪玩到底呗。按照地摊杀价法,我没有答话,只是给了个错愕不屑的眼神。他们想了想,犹豫着降到600欧,接近票价。
我不傻,这钱肯定是他们私吞的,心理价位只是打算塞给他们每人100欧,但是我不确定这个价格是不是合适,于是用中文咨询了一下同屋的翻译大叔。这大叔是个商人,说话做事都小心谨慎,他告诉我说由于接下来6天都将在火车上被这几个人管,所以最好不要激怒他们,就当是花钱买福,接受他们的要价算了。
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此票按规定是遗失就算作废,再次乘车必须重新补票,如果我乖乖补票,也要付出500欧。但是我仍然想尝试着再砍掉一点儿,于是先还到400欧,再看他们的反应。听到这个数字后,两位大汉面露愠色,似乎很难接受,恐怕不好向另几位垂涎瓜分这笔意外之财的列车员交代,于是我又塞给他们50美元和一脸命苦相,表示再多我就没有了,可以随他们搜包。俄叔们不满地瞪着我,咕叽咕叽半天,算是同意,骂咧着走了。
未及,俄叔扔过来一袋床单被套,顺便欢天喜地地收钱。我已经为听随翻译大叔的谨慎有点儿懊悔,觉得在这种私了的交易环境里面原本是可以把价格压得更低的,于是很贱地要求列车员给发票。俄叔愣了一下,咕噜着会给的,灰溜溜地逃走。
此事至此告一段落。
我深刻地体会到,钱,就是万能的。
2。 折腾到死的过境
刚吃完晚饭,乘坐西伯利亚列车6次的老陈——也就是我的救命草翻译大叔——告诉我说:早点睡吧,今天晚上过境,可有的折腾。
果然,凌晨3点,粗暴的俄罗斯列车员就挨个儿把乘客从睡梦中敲醒,原来是到了中国和俄罗斯边境的满洲里,所有人都必须起床穿戴整齐等着边检和过境。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外望去,车窗下正好立着一块满洲里的站牌,安静地站在积雪中。
推门出去巡望一圈,周围几厢乘客都已经走空,整节车厢就只剩下我和老陈两个人。原来许多人乘坐这趟列车的目的只是为了避开春运高峰期其他拥挤不堪的国内列车,走完全程的只有我和老陈。这情形果然如网上看到的记述一样:到12月,西伯利亚铁路进入淡季,此时乘坐这趟列车,整个车都是你的。好一趟奢侈的列车!
老陈在边检开始前就变得焦躁不安,因为他的护照是10年前办的,这10年里,他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仅在俄罗斯的生意略有起色,还戒了烟,直接后果就是长胖了一圈,以致本人和护照上的照片有较大差异。莫斯科多年的从商经历使得他处世谨慎,不希望和警察有任何形式的纠缠,但护照照片这一关他是逃不掉了。果不其然,在第一轮边检里,老陈就被请去“谈话”。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外望去,
车窗下正好立着一块满洲里的站牌,
安静地站在积雪中。
老陈和边检走后,我没什么事情做,爬上床继续睡觉,可列车不知为何开始前后反复挪动,偶尔有猛烈的撞击,几次险些把我震到车座下去,估计这是在换餐车或者火车头。车至满洲里的前一天晚上,老陈就请我去餐车吃了顿经典的西红柿炒蛋和鱼香肉丝。我原本不愿在餐车上浪费钱,但当时他的一句话打动了我:“中国餐车只随车行至满洲里,所以今晚是咱们最后一顿中国餐了!”5年前在荷兰啃冷面包酸牛奶惨到落泪的场景又鲜活起来,回想起那盘过甜的西红柿炒蛋和过咸的鱼香肉丝,我的心里无限感慨。
从凌晨3点折腾到5点,老陈被放回来,我们聊聊天,正准备各自爬上床去补觉,又被粗暴的俄罗斯列车员从床上拽下来,原来中方边检已经结束,俄方边检马上就要开始了。拜托……
列车沿满洲里到俄罗斯边境口岸后贝加尔之间的铁轨缓慢滑行,窗外中国的痕迹一点点消除,过渡到一片纯白的莽原,依稀能看见许多铁丝网的身影。我再也睡不着,胡思乱想起来——如果从此处偷渡,会不会被对面一排武器捣成马蜂窝呢?半小时以后,列车停下,我们正式进入了俄罗斯的第一站——后贝加尔。窗外的风景已被晨光点亮,边检、荷枪实弹的帅气军警和检验检疫人员正在远方列队待命,远看去,满满一队“普京”。
老陈说,这趟列车最难对付的不是列车员,而是检查行李的海关,每次都要设法揩油。我不知道他这些话的真实性,但见他一直在担心他为朋友捎的精品茶叶是否会被俄警抢去,不由得也被传染了同样的焦虑,但同时,也有一丝变态的期待。我不是受虐狂,只是还在为俄罗斯列车员的贪婪而耿耿于怀,满心期待海关来勒索我,这样我就能告诉他们:“对不起您呐,您来晚了,姑娘身上的油水已经被列车员榨光了,您还是和那几位爷商量着匀一匀吧。这客太多,伺候不周,还请您谅解。”
边检来来去去走了很多轮,老陈再一次被通知收拾收拾,准备被带走检查,还是因为和照片长得不像的缘故。这次被带走前,老陈并不像在满洲里那番淡定了,他十分担心我应付不了狡猾的海关,一再嘱咐我通关秘籍——收拾得整洁气派点儿。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装气场”吗!有意思。
老陈换下汗衫,穿上了西装,瞬间就从猥琐大叔转成学者造型,我则把杂乱的车厢收拾得干净整洁。接着,一个忧郁气质少女不搭调地出现在这粗糙的列车里。10分钟以内,两个抠着脚丫子“法克鱿”、“马勒戈壁”满天飞的老少迅速月棱镜威力变身成一儒雅老者和异次元少女,坐在整洁的车厢里细语聊天。
老陈走后,我和衣倒在座位上放空积蓄能量,等待关键时刻的到来。没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车厢里的沉寂,那声音来得突然,既小心谨慎又笃定,就像是某种地下情报部门工作人员的接头暗号。这肯定不是海关查房的信号,不是列车员来通知乘客起床,也不是老陈回来的声音。除了老陈和勒索贿赂的列车员,我在列车上并不认识其他人,门外的人如此急切地想要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我的脑子里开始勾画各种谍战片和侦探片的场景。遥远的西伯利亚荒原、空荡荡的车厢、昏昏沉沉的晨曦,正是阴谋发生的绝佳背景。被折腾了一整夜,也难怪我开始想入非非。
当然,社会主义好青年不相信牛鬼蛇神。犹豫片刻,我打开房间门,一个肥胖的俄罗斯大婶敏捷地从门缝溜了进来。她的头发凌乱,双颊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紧张。她先用精明的小眼睛滴溜溜扫视车厢一圈,随即从身后变出一个大黑胶袋,里面全是闪闪发亮的假水钻高跟鞋,小地摊上15元一双的低档货色。
看着她殷切的眼神,我明白了:她是想让我帮她分藏这批鞋,以防以走私的名义被海关没收或者罚款。估计她在入关之前就已经把整趟列车的乘客查探了一遍,在自己的车厢里分好货,此刻把货在全车的女性乘客间散开,待过关后收回。精明的女人。
俄罗斯列车员和列车。
如果老陈没走,他一定会因为谨慎把她轰走,可是看着她脚上脱了漆皮沾满污渍的皮靴,我觉得无法拒绝她。一个生活优越的女人不会容忍自己的靴子邋遢成这副模样,也许她有一个家要养,也许她干完这一票就能买双新靴子,我想为她做一点儿事。我对她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留点儿货在我这儿。她开心地拣出几双小码鞋,用报纸包好,小心翼翼地分放在我的座位下、箱子里和货架上。我几乎可以想象到如果老陈知道这件事会怎样教训我:“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帮别人做什么哟!”
来不及思考蒙混过关的对策,几个穿着军棉大衣的“普京”冲进我的车厢,示意我起立、核对护照照片和签证、接受行李检查。我暗自定了定神,不管他们的语气多生硬、问得多急多粗鲁,始终保持微笑,用平缓而镇静的语调接话,坚持用英语,不凑俄语单词不比画,任凭他们急得满头大汗到处找翻译。等英语翻译来了以后,我又不停地用标准英语暗中鄙视她的俄罗斯烂发音,果然,不到三回合,他们就败下阵去,自动变得很有礼貌,包都没要求我开就悻悻走了。不久,又来了一位“女普京”请我去候车室等待火车换轨,来前自觉找了个翻译。我很“作”地继续缓慢地收拾了一阵,才随她离开。
其实我心里清楚,我本不用这么装腔作势。这条线路曾经是中国商人前往俄罗斯做生意的黄金线,倒爷们的最爱。老陈说在极盛时期,连卧铺的床单下面都塞满了走私的羊毛毯,边检时,为了保证货物顺利入关,商人们多会准备不少小额美金和物品打点海关。被天上掉下来的小肉饼砸多了以后,海关自然也就被商人们给惯坏了,以至于从被动受贿演变成主动索贿。而近些年,由于飞机参与运输竞争,票价大大低于铁路,西伯利亚铁路作为倒爷运输线的功能早已减弱,成为一条旅游观光线路,海关无事乱刁难的习气也自然转移了阵地。即使当时我外形邋遢乖乖被动接受检查,也不会遇到老陈担心的事,但是,这一路受够了俄罗斯列车员的铁板脸和各种不耐烦,不满情绪积累,要好好“作”一番才能解我心头之恨。看着“普京”们和我对话时抓耳挠腮急得要跳车的表情,天使外表下的小恶魔开心啊开心!
好邪恶……
入境手续办完以后,列车滑进后贝加尔火车站换轨。由于俄罗斯的铁轨宽度标准比国际标准要宽,火车无法畅行在中俄两国之间,国际列车行驶到边境时,需要被引到一个大车间里,整体吊起置换底盘,整个过程需要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在此期间,所有的乘客都集中到候车室里等待。
在整个出入境的过程中,列车的厕所都是关闭的,一到后贝加尔火车站候车室,所有乘客的第一反应就是没命往厕所冲,我也不例外。循着最臭的角落一头扎去,和一位帅叔撞了个满怀。他吐了吐舌头,指着男厕所的标识冲我可爱地坏笑,飙出一句好听的英语“Lady first!”(女士优先!)听到这句话,我感动得快要哭了。俄罗斯人的英语实在太烂,在列车上厮混了两天,唯一能够正常交流的就是老陈,现在终于出现了第二个可以聊天的人!
他叫菲尔,有教养、绅士、健谈。我们在各自的车厢里憋了两天,终于能有人吐槽,兴奋之情不亚于厕所开闸。语不停顿地开始一阵海聊,讲述自己的旅行故事,揶揄俄罗斯人,把三个小时的等待时光聊得一秒钟都不浪费。你总能很轻易地在人群中辨别出旅者,也能很轻易地同他们打成一片,菲尔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乘坐西伯利亚铁路之前,他已经有一年的时间在路上,从英国出发,沿中亚过东南亚来中国大陆,准备继续取道西伯利亚铁路去芬兰,沿着斯堪的纳维亚的海岸线走到荷兰鹿特丹港,再坐轮船回伦敦。从冬天最温暖的地方跑到最寒冷的地方,行李只有随身一只小包,旅行风格简单奔放。途经中亚的另一条欧亚大陆线也正是我梦想中从欧洲回国的线路,当下心念在有空时,当同他好好聊聊取些经。
再次回到车厢里时,见到了消失已久的老陈,他对我过关的表现非常满意。我告诉他偷偷帮俄罗斯大婶藏匿高跟鞋的事,出乎意料地,他不但没有板起脸来训斥我的鲁莽,反而露出了赞许的笑容。想当年,他也是靠偷偷摸摸藏货辛苦发家的小倒爷,对同类人,是有着更深厚同情的吧。
窗外,依然是白色原野,有小村落点缀其间,有野生动物在寒风里疾驰,有现代文明的小工地,有赶着牛羊的牧人,有幽蓝澄澈的天空,正被夜幕打深。
3。 旅行爱情理论
太阳由东南向西南画出一条浅浅的弧线,一天天就这样随着太阳的轨迹滑过去,不需要知道具体的时间,只是跟随内心的需要睡觉、吃饭、聊天、发呆、听歌、看风景、写日记,过最简单纯粹的生活。
带了相机,却还是不习惯拍照。一方面我还不知道相机上的按钮都是什么东西,除了光圈和快门,其他按钮的名称和图标都像天书一样难懂;另一方面,我内心里非常抵触在旅行过程中拍照,相机快门和闪光灯都是对被拍摄对象的侵略。对我而言,相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