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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我就是想停下来,看看这个世界-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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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随着气温越来越低,我几乎把带来的全部衣服都裹上了,用尽了所有预备保暖措施。清晨是最冷的时候,湿气透过帐篷的防水底布、防潮垫、睡袋、N层衣服直接刺入骨髓,把我冷得在原地不敢动弹——因为只要稍微一动,身体就会接触到更多的冰冷。冷,像一个吸血鬼一样,抽走了我所有的能量。
就在我几乎处于半死状态的时候,旁边的帐篷有了动静,似乎有人起来收拾行李准备做早饭。我赶快从睡袋里爬出来,随他们转移到了露营地的唯一的小木屋,那里可以上厕所、做早餐。这群捷克的背包客即将离开朗伊尔宾,去斯瓦尔巴德北方徒步,他们英语不好,所以没有过多交谈。我煮了一杯热水,看他们慢慢打包好了所有东西,告别。朗伊尔宾露营地又一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远方开始有一点亮光,雪山和北冰洋都渐次恢复光芒四射的样子,我的耳朵开始幻听,只好强迫自己坐下来,拿了桌子上的一本书开始看。
这是斯瓦尔巴德的专家安德拉斯在介绍斯皮茨卑尔根(Spitsbergen)的书(斯瓦尔巴德的旧名,现为斯瓦尔巴德群岛主岛屿的名字,也是朗伊尔宾城所在的岛屿)。书中写道:来斯瓦尔巴德的自助旅行者,需明白这里不是游乐场或动物园,而是条件最艰苦也最危险的地方之一,他们需要确保他们携带的装备质量顶尖,足以应付极地气候的考验,并且还要确保他们自己能够极其熟练地使用这些装备。我完全不符合条件:首先,为了省钱,装备是能简就简,帐篷买的是最便宜的夏季帐,没有登山鞋,睡袋的拉链是坏的,保暖衣物是借的,大小都不合身;其次,我有过不少在海边、山区、高原扎营的经验,但是还从来没有在极寒之地扎营过。要不是凭着一股蛮劲,我不会莫名其妙空降到朗伊尔宾,看来,这次的斯瓦尔巴德之行是一个巨大的失败,我的装备在第一天就全面败下阵来,以目前的状况,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尽快离开朗伊尔宾,否则身体不可能扛得住这样的折腾。就在我灰心丧气时,约尔翰和米雪儿来到了小木屋。
米雪儿是个酷爱旅行的荷兰姑娘,也是这座露营地的所有者。她9年前第一次来到斯瓦尔巴德旅行时,就深深爱上了这里,每年都要重返。4年前露营地的经营者因无钱修缮公共小木屋,她就把它买了下来,每年夏天回来经营露营地,赚钱维持露营地基本设施,也就是公共小木屋的服务功能,并兼职户外旅行领队以补贴生活用度。
约尔翰是德国的记者和摄影师,自由职业,今夏已经以朗伊尔宾露营地为基地,在斯瓦尔巴德群岛各个角落露营了四个月。他最初的计划是来挑战环斯瓦尔巴德皮划艇线路,由于斯瓦尔巴德群岛特殊的气候环境,这条线路目前世界上还没有人完成过。约尔翰的挑战最终是失败了。现在,他继续留在露营地,一边写稿一边整理照片,准备在斯瓦尔巴德正式入冬以前回德国卖。
帮我修好睡袋并拯救我于水火之中的约尔翰。
无疑,这两人都是真正强悍的极地生存高手,我像饿狼一样扑了上去,请他们帮我出招儿。
约尔翰和米雪儿看到我的装备后几乎要崩溃。米雪儿给我配备了美国军用睡袋和登山鞋,约尔翰帮我修好原来拉链崩掉的睡袋并给我的帐篷钉上地钉,防止它被风吹走,总算把我的小窝变成了一个“看起来可以住的地方”。这两个人同时对我能熬过第一晚表示不可思议。他们是对的,第一个夜晚的寒冷已经触及了我意志力的底线,不可能也不应该允许再有第二个类似的夜晚了。
除了勇气,一无所有,还好朗伊尔宾露营地给了我勇气之外的东西。运气贼好。
5。 世界上最北的露营地
朗伊尔宾露营地是此次促使我来斯瓦尔巴德的原因。
斯瓦尔巴德岛虽然名义上属于挪威管辖,实际上是一个国际共同协约保护的岛屿群,对生态环境保护的要求极其严格,大部分垃圾都要运回挪威处理。这里地处极北,物资条件十分有限,几乎全靠从挪威大陆空运和海运来维持,能为游客建造的旅馆很少,客房价格也实在是贵得令人发指。
2006版的“Lonely Planet”在介绍斯瓦尔巴德岛时,推荐的单日住处价格如下(1挪威克朗约等于1。2人民币):雷迪森SAS宾馆:1 290挪威克朗斯皮茨卑尔根大本营:1 750挪威克朗斯皮茨卑尔根宾馆:1 200挪威克朗玛丽·安旅社:875挪威克朗斯皮茨卑尔根旅馆:300挪威克朗
根据我的调查,这几乎是朗伊尔宾所有的旅店了,而且列示的数字是好几年前的价格,现在已经普遍又上浮了10%~20%,即使足够幸运能订到最便宜的斯皮茨卑尔根旅馆,一周下来也足够把我住破产。斯瓦尔巴德是北极熊十分活跃的地区,如果没有足够对付北极熊的经验,来朗伊尔宾野宿几乎是找死。朗伊尔宾露营地也暴露在北极熊活动的区域内,但是它靠近机场,一般不会有北极熊贸然造访,而且它的收费只要100挪威克朗,是我唯一能够付得起的价格。如果没有露营地,我的斯瓦尔巴德梦恐怕只能继续在心里酝酿好多年。
除了价格外,露营地吸引我的是它与自然完美的融合。露营不仅仅是最便宜的住宿方式,也是最贴近自然的方式,而自然,正是我千辛万苦来到斯瓦尔巴德的原因。冰川、苔原和野生动物是斯瓦尔巴德最常见的元素,只要打开帐篷门,这一切就能尽收眼底。朗伊尔宾城里更贵的旅店能提供更温暖的住宿条件和难得的热水澡,但是无法给你满满一窗的雪山。
斯瓦尔巴德岛其实并不是一个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它气候极其恶劣,全年有5个月左右的极夜。该地属于极地苔原带,几乎不能生长任何除苔藓和菌类以外的植物。早年来到这里建立起朗伊尔城的是矿工,如果没有储量巨大的煤矿资源,没有经济利益的左右,这里将完全是北极熊的乐土,看不到定居的人类。现在,朗伊尔宾的煤炭开采业正逐渐停止,支持人们继续定居在这里的原因也已渐渐转向科考和旅游。即使对于挪威人来说,斯瓦尔巴德都是一个非常另类的旅行和工作地。
露营地。
露营地的小木屋,相当于这里的客厅,只提供厨房和洗浴设施,不提供住宿服务。
朗伊尔宾露营地最早的成立时间我无法考证,但是露营地的公共小木屋建立于1985年,木屋里有一个厨房兼用餐的公共活动室、厕所、投币淋浴间和垃圾分类箱,为露营的自助旅行者提供了最最基础的生活便利。
1998~2007年间,斯瓦尔巴德的第一家注册旅行社斯皮茨卑尔根旅行社租下这座木屋并开始经营朗伊尔宾露营地。
2007年,木屋已年久失修,其所有者无法负担昂贵的修缮费用,于是把木屋卖给了米雪儿和斯皮茨卑尔根旅行社的老板安德拉斯。他们接收朗伊尔宾露营地后,出资为其引水管和排污管建立了保护坝,使得水管结冰时间缩短,延长了露营地的夏季开放时间,并增加了4月到5月的春季开放时间。
在露营地,最最有趣的体验应该是接触全世界各地奇怪的旅行者。我相信来斯瓦尔巴德旅行的人大多是有些与众不同的人,而选择住在朗伊尔宾露营地的旅行者是这些与众不同的人当中户外旅行经验丰富并且乐于挑战的人(我除外)。在这里,你能看到各种神奇的装备、神奇的旅行方式和混乱得一塌糊涂的人。
几周不洗澡无所谓,趴在帐篷里被风吹得凌乱也无所谓,重要的是能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同类,能彼此聊得痛快。旅行体验的获得从来都和钱没有一一对应的关系,有时候,最便宜的旅行方式可能反而是最好的旅行方式。
以上,我想热爱旅行的旅行者都会懂。
6。 神甫
中午懒洋洋地从睡袋里爬出来去公共厨房煮早饭时,米雪儿已穿戴好准备出门去城里逛一圈,走前,不忘神秘地对我和约尔翰说:下午7点务必去教堂,有免费又好吃的华夫饼哦!华夫!免费!受够了方便食品的我和约尔翰眼睛都绿了,同时抬起头,舂米一样点着。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下午和约尔翰相约扛上来复枪去城边的小山徒步。面对着连绵不绝的雪山,我们两个饿鬼心无旁念,挂记的只是华夫。7点不到,天还昼亮,我们就如约从山顶飞奔去教堂。到教堂以后,发现要先做一个礼拜才有东西吃,先精神食粮再物质食粮,高级!我们各取一份圣歌书,偷偷摸摸坐下。
朗伊尔宾是一座人口不足2 000人的小镇,这次来做礼拜的一共只有8个人,齐唱圣歌的时候,总音量略显单薄。我听见约尔翰的肚子在歌声中不和谐地乱叫,他无辜地看着神甫,神甫也无奈地心领神会,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仪式,放我们去饕餮。看大家抢食物的热情和瞬间拔高的音量,我猜其实所有人都是冲着物质食粮来的……
我们8个人各自取了华夫和咖啡,围坐在一起海聊。脱下教服的神甫是个帅气健谈的男人,我穿着朋友送的印有“Lonely Planet”标识的T恤,神甫开心地指着标识对所有人骄傲地嚷嚷:“这是全世界最好的工作!”好像这是他自己的工作一样自豪。在这方面我没有发言权,但又觉得这神甫多了几分可爱,于是不免又特别多聊些。
和约尔翰爬上朗伊尔宾边的小山坡,
他脚下就是小城的全部。
教堂的华夫饼味道果然不同凡响!我和约尔翰吃得完全不顾形象,神甫则非常淡定地不停给我们送来更多刚出炉的华夫饼,大概是露营地的穷孩子们总是被米雪儿蛊惑来教堂蹭吃,神甫大人已经习惯了吧。不觉天已快要抹黑,聊天的人渐渐少了,只剩下约尔翰、我和神甫三人。神甫好心把剩下所有的华夫饼打包给我们带走,并坚持要开车送我们回露营地——上帝的小孩果然好心肠!我和约尔翰吃得太饱歪在车上动弹不得,此前一向表现得冷静自若的神甫却high了起来,喃喃自语说我和你们聊得真开心呀真开心,看你们吃东西吃得真开心呀真开心,不如出城兜一圈吧。话毕,还没等我们回答,就把车开出了唯一的车道,朝城外的荒原驶去,空留我和约尔翰相视无语——难道神甫是人贩子?而且,因为吃相太好被人当成朋友,是不是有点儿太荣幸了?
斯瓦尔巴德群岛上住有3 000多只北极熊,熊的威胁是岛民们永恒的话题。通常,朗伊尔宾不允许任何人在未携带武器的情况下出镇,如果我想要出镇放风,要么带枪,要么跟着带枪的人,要么跟着带枪的户外领队,要么坐车,显然,每条选择都不方便。此前,我早已对出城玩死了半条心,不停搭讪有枪的自助旅行者,希望他们能够捎上我。神甫免费提供给我一个出城玩儿的机会,我自然是乐翻了天,可明显神甫比我更开心,一张婆婆嘴从始至终便没停歇过。
托莱带我们爬上一座山的山顶,这里是雪橇犬培训基地,风干海豹是用来训练雪橇犬用的。
他叫托莱,是四年前来到朗伊尔宾的,来这里之前在奥斯陆的一间教堂工作,因缘认识了一个在朗伊尔宾工作的朋友,被忽悠着交了工作申请,居然就被录用了,在对这里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居然就真的屁颠屁颠地来到了这里。
在朗伊尔宾,命运比别处更顽皮。
7。 悲伤的故事
朗伊尔宾流传着许多悲伤的故事。
托莱神甫带着我和约尔翰去城外乱逛时,说得最多的是坠机。朗伊尔宾的气候环境比大陆地区复杂得多,风向来去变换快,机场被高山环绕,导航设施相对简陋,飞机失事的概率相对其他的地方要高些。16年前的俄罗斯客机撞山事件是朗伊尔宾历史上最惨烈的一次事故。“那时朗伊尔宾比现在还要小得多,医护人员严重不足,死亡人员比小镇的居民还要多很多,大量的医护人员被从挪威大陆空运来帮助清理现场,整个小镇都长时间沉浸在死亡的阴霾中。”托莱描述着,好像他亲历了现场一样。最后一批飞机的残骸直到16年后的今年才完全找到,小镇总算是可以舒一口气,从空难的悲观中解脱出来。
更多的故事是关于北极熊的。在处理和北极熊的关系问题上,挪威人自己进行了非常深入的讨论。最初,北极熊是被猎杀的对象,挪威、荷兰、俄罗斯的猎人们在夏季乘船来到这里,主要猎杀北极熊和北极狐,带回它们价值高昂的毛皮。后来,由于北极熊数量锐减,为保护这美丽又凶残的动物,当地法律规定:人只有在生命受到北极熊威胁时方可杀死北极熊,但杀死后要即刻向警方报告,并经历严格的审查程序,确定杀熊的合理性,如果被认定为保护过度,甚至有可能接受法律的制裁。审查结束后,北极熊的尸体由当地政府处理,一般捐献给科研机构或公共机构(如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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