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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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
“没什么。”她回答。
“你是专门来看我读书的吗?”
“我过来给你换床单。”
“可是你手里什么都没拿啊!”
“哦,我可能忘记拿了。”
“妈妈!”
“阿德里安,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戴项链啦?”
当母亲称呼我为“阿德里安”时,说明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让她感到担心了。
“别装无辜了!”她继续说道。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母亲阴沉地望了一眼我床头柜的抽屉。
“我在你的行李里发现的,我把它放进这里了。”
我打开抽屉,发现了凯拉之前遗留在伦敦的那条项链。我为什么会带着它来这里?我自己也不知道。
“这是一个礼物!”
“现在都有人送你项链作为礼物啦?不管怎么样,这个礼物够独特的。谁对你这么慷慨啊?”
“一个朋友。我到这儿有两个星期了,你为什么现在突然问起这条项链的事?”
“先跟我说说你这位朋友,谁会把项链当成礼物送给男人?比起项链本身,我对这个人更感兴趣。”
“这也不完全是个礼物,她把它忘在我家里了。”
“那你为什么对我说这是一个礼物,这不是别人遗忘的吗?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可是,妈妈,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那你跟我解释一下,你那个疯狂的粉丝是谁?他刚刚从雅典到了码头,在到处向商户们打听你的情况。”
“什么疯狂粉丝?”
“我每问一个问题,你都要反问我吗?真是要气死我啦!”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这项链是谁的,你也不知道怎么跟我解释这不是礼物,而是别人忘在你家里的。你更不知道这个穿着短裤的‘福尔摩斯’是谁!他在码头边已经喝了五杯啤酒,并且询问所有路过的人是否认识你。这已经是第N次有人打电话通知我这个男人的存在,你说说,我到底该怎么回答!”
“穿着短裤的‘福尔摩斯’?”
“嗯,穿着法兰绒短裤、短衬衫,戴着格子帽,就差一个叼在嘴里的烟斗了!”
“沃尔特!”
“也就是说你认识他咯!”
我套上一件衬衣,急忙冲出家门,祈祷着我那头拴在门口的毛驴没有咬断绳子跑掉。它从这一周开始就养成了这个坏习惯,常常跑到隔壁家的地盘上瞎转悠,跟那里的母毛驴献殷勤,可是人家完全不理会它的挑逗。
“沃尔特是我工作上的同事,我完全不知道他会来探访我们。”
“我们?我才不想掺和进去,求你了,阿德里安!”
我不太明白我母亲是怎么回事,通常来讲,她可是最热情好客的女人之一。在我关上门时,她又大喊了一句,更让我摸不着头脑:“你的前妻也是你的同事!”
母亲所提到的正是沃尔特,他一个小时前就登上了这座岛,现在正坐在伊莲娜店面隔壁那家餐厅的平台上。
“阿德里安!”他看见我时大叫。
“您在这儿做什么,沃尔特?”
“我正跟这位可爱的餐厅老板说呢,要是没有您,我们学院根本就活不下去。我很想念您,我的朋友!”
“您告诉这家店的主人说您很想我?”
“正是,这绝对是真的!”
我大笑了起来。不过沃尔特似乎会错了意,他把我的笑声当成了对他前来看望我的赞许。借着五六杯啤酒的酒劲,他站起来使劲地拥抱了我。越过他的肩膀,我看到伊莲娜婶婶又在打电话给我母亲了。
“沃尔特,我可没想到您会来……”
“我也是,我自己也没想到会来到这里。自从您离开,伦敦一直在下雨,不停地下,我受够了阴沉的天气。而且我需要您的建议,这个我们稍后再谈。所以,我对自己说,干吗不去晒几天太阳?干吗总是看着别人出行而不是自己?这一次,我听从了自己的内心,看到旅行社橱窗上贴出的优惠套餐立即付了钱。于是,我就到这里来了!”
“大概待多久?”
“一个星期吧。不过我绝不会给您添麻烦,我向您保证,我已经安排好了。优惠套餐里已经包括了一家迷人小旅馆的住宿,应该就在附近吧,我还不太清楚具体的位置。”他一边喘着气说完,一边把酒店的预订单递给我看。我陪着沃尔特穿行在这座古老小镇的巷子中,暗中悔恨自己不该在上次跟他共进午餐时提到我要来的这个小岛的名字。
“您的家乡可真美啊,阿德里安,简直是棒极了。雪白的墙壁,湛蓝的窗户,还有这片海,甚至连这些小毛驴也都如此迷人!”
“现在是午休时间,沃尔特,您讲话能小点声吗?这些小巷子里回音很大。”
“哦,当然。”他压低了声音,“没问题。”
“另外,我能建议您换一套装束吗?”
沃尔特从下到上打量了自己一番,很是吃惊。
“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吗?”
“您先去把行李放下,我们再来解决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的是,当我在码头街市上想帮沃尔特挑选一套不那么引人注目的衣服时,伊莲娜再次在电话里向我的母亲汇报了我的一举一动,她说我在跟我的朋友一起逛街。
希腊人天性热情好客,我不打算毁掉这样的声誉,决定邀请沃尔特共进晚餐。我记得沃尔特说过需要我的一些建议。在餐厅露台上坐下,我问他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您对狗很了解吗?”他问我。
随后,沃尔特跟我讲述了几个星期前他在海德公园散步时,与简金斯小姐的不期而遇。
“这次偶遇让情况变得大大不同了,现在我们每次见面打招呼时,我都会问起奥斯卡的近况。这是她那只伯尔尼牧羊犬的名字。每一次,她都会回答我说它挺好的。可是,我们俩之间的进展也就仅限于此了。”
“您为什么不邀请她去听音乐会或者去看场演出呢?科芬园那边的剧场多得只会让您眼花缭乱,挑都挑不过来。”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好的主意呢?”
沃尔特久久地望着大海,叹了一口气。
“我永远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行动起来,发出您的邀请,她一定会很感动的,相信我。”
沃尔特再次盯着大海,又叹了口气。
“如果她拒绝我呢?”
这时,伊莲娜婶婶走了过来,像桩子一样戳在我们跟前,等着我为他俩互相介绍。沃尔特邀请她共进晚餐,我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为她拉开椅子,伊莲娜就已经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当不是跟我妈妈在一起的时候,伊莲娜婶婶总有一种意想不到的幽默。她一旦接过话题,就再也没有我们讲话的份儿了。她几乎把生平所有的经历都告诉了沃尔特。我们一直待到餐厅打烊。我先送我的朋友回到酒店,然后骑着我的毛驴回了家。已经凌晨一点了,妈妈还没有睡,在院子里擦拭着她的银器!
第二天下午四点,电话响了起来。妈妈在阳台上找到我,以一种猜疑的口吻对我说,我的那位朋友打电话找我。
沃尔特邀请我在傍晚时分一起散步,而我想看完手中的书,于是邀请他来我们家吃晚餐。我下到镇上买了些东西,然后安排老卡里巴诺斯在晚上9点左右去酒店接沃尔特来家里。我的母亲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摆好餐具之后打电话请我婶婶晚上也过来一趟。她似乎对这顿晚餐有些抵触情绪。
“你怎么啦?”我一边帮她整理餐桌一边问。
妈妈把餐盘摆好,然后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这两年里,你几乎就没跟我联系过,我也完全不知道你的任何消息。而现在你唯一介绍给妈妈认识的人,就是你的‘福尔摩斯’?你什么时候才打算过上正常的生活?”
“这得看什么是你所说的正常生活。”
“我就想能有一群活蹦乱跳的孙子让我操操心。”
我母亲从来没有表达过这样的愿望。我拉出一把椅子让她坐下,随即为她倒了一杯茴香酒,如她喜欢的那样,不加水,只加了一块冰。我温柔地望着她,反复盘算着该怎么对她说。
“你现在想要孙子了?你以前可是支持我不要孩子的。你曾经对我说,把我养大已经够你受的了,有些女人在自己孩子长大离开家后,又迫不及待地想继续扮演祖母的角色,你说你可不想像她们那样。”
“好吧,我现在变成了这些女人中的一个。只有傻瓜才从来不会改变主意,不是吗?生命很短暂,阿德里亚诺斯,你跟你那些伙伴也该玩够了。还有多少个明天可以再说?到了你这个年纪,明天就是今天。而在我这把岁数,正如你之前感觉到的那样,今天已经变成了昨天。”
“可是我还有大把的时间啊。”我抗议道。
“沙拉变得不新鲜以后还卖得出去吗?”
“我不知道你会担心这件事,也不明白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可我始终相信,有一天会遇到我理想中的女人。”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一个理想伴侣吗?可是你爸爸和我一起度过了美好的40年。找到理想的男人或女人并不是关键,重要的是找到能一起分享和承担的那个人。只有双方都愿意付出,才会成就伟大的爱情。在你的生命中出现过这样的人吗?”
我承认确实没有。妈妈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颊,对我微笑着说。
“你有没有去尽力找过呢?”
喝完桌上那杯酒,母亲站起身往厨房走去,留下我独自一人在阳台上。
奥莫山谷
微弱的晨光照进了奥莫山谷,在这一片土地上,只见一片片大高原连绵不绝,而在高原与高原之间净是沼泽和热带大草原。那场风暴的痕迹已经无影无踪。村民们重新建起了被狂风摧毁的一切。一群安哥拉疣猴在丛林中荡来荡去,起起落落,树枝被一次次压弯了腰,几乎折断。
考古学家们经过了一个克维古部落的村庄,顺着河往上游又走了一段,终于抵达了穆尔斯人的村落。
村里的武士和孩子们正在河岸上嬉戏打闹。
“你们以前见过像奥莫山谷人这么美的东西吗?”凯拉问与她同行的伙伴。
他们在自己古铜色泛着红光的皮肤上画出了大师级的图画。这些穆尔斯人拥有不少大画家终其一生孜孜以求的绘画天赋。他们采集红赭石或者是火山岩土中的其他天然颜料,用指尖或者细芦苇条在自己身上涂抹出绿色、黄色和火山灰等七彩斑斓的颜色。看,此刻在河岸上就有一个好像是从高更(法国19世纪印象派画家、艺术家)画作里走出来的小女孩,而在她身边一起欢笑的那个年轻武士简直就是在罗思柯(20世纪美国抽象派画家)笔下重新创作的人物角色。
面对这样的奇观,凯拉的同事陷入了沉思,心中惊叹不已。如果人类真的有一个摇篮,奥莫山谷里的人们看起来似乎还在这里面好好地活着。
所有的村民都跑来迎接考古队,围着他们欢快地跳舞。在人群中,凯拉只想找到那个面孔,那唯一的一个。就算是在100个人里面,凯拉也能一眼把他认出,就算他脸上戴着赭石或者黏土的面具,凯拉也能辨认出他的轮廓。可是,哈里没有来接她。
伊兹拉岛
晚上9点整,我听到小路上传来一声毛驴的叫声。母亲打开了家里的门迎接沃尔特。他的西服看起来一路上遭了不少罪。
“他从驴背上摔下来三次!”老卡里巴诺斯叹了一口气,“可是,我都已经给他留了一头最老实的驴子啦。”他在离开的时候说道,显然还在为没能很好地完成任务而气恼。
“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沃尔特表示抗议,“不过,这可远远不是什么‘陛下的御马’。它转弯的时候根本不受控制,而且毫无纪律性。”
“他说什么呢?”伊莲娜小声嘀咕。
“他说不喜欢我们的驴!”母亲一边领着我们走向阳台一边回答。
接下来,沃尔特对家里的设计风格说了千万句好话,发誓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装饰。在鹅卵石铺就的地板前,他格外惊叹。在餐桌上,伊莲娜不停地追问沃尔特在学院里是干什么的,以及我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我直到这一天才意识到,我的这个同事原来这么有外交天赋。整个晚餐从头到尾,沃尔特一直在恭维我母亲的厨艺。而等到大家吃甜点的时候,他问起了我的母亲是如何与我父亲相遇的。在这个话题上,母亲开始滔滔不绝。夜晚来临,温度下降,冷得伊莲娜直打寒战。我们离开了阳台,坐到客厅里品尝妈妈准备好的白咖啡。我惊奇地发现,本来摆在我床头柜抽屉里的凯拉的项链如今神秘地“出现”在靠近窗户的架子上。沃尔特随着我的视线